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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怒火


对于祁遇而言,要说今日之事还有什么不圆满的,就只有自己在皇后面前的表现,那时他没有控制好情绪,实在惹人怀疑。

        不过皇后的立场在这里,即使心中有疑,也不会主动生出事端,所以他并不担心。

        然而皇帝陛下却失去了他珍贵的三尸艳虫。

        祁遇伏着身子把头埋在地上,看不到皇帝满面狰狞,原本浅淡的几条皱纹,在涨红的面色下显出道道沟壑。

        皇帝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捏着桌角的手心用力到泛白。

        “你确实罪该万死。”一道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声,皇帝用脚背抬起他的额头,一脚踹了出去。

        祁遇心下一沉,晓得皇帝是在迁怒,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的性命担不起天子之怒。

        这一脚很重。

        祁遇手臂骨头上的裂伤只用了薄薄一片布板固定,此时已经应声裂开,他咬牙挣扎着跪坐起来,再一次把头用力磕到地上。

        鲜血从额角蜿蜒而下,刺得眼前一片血色,手臂上的疼痛越发不肯消停,祁遇努力忽略身体感知,静下心来细细思考如何破局。

        “陛下息怒,元才人和惠宝林已经卧病在床,前朝朱玉同党却犹自猖狂,奴婢纵然万死,却不愿看到您悲伤过重损伤龙体,无论是前朝后宫还是泱泱大宁千万百姓,都需要陛下操劳。”

        他用力磕头,养心殿的地砖被蔓开了一小片红印。

        皇帝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脚下血迹。

        祁遇这段话提醒了他,云归处一事还是个保存完好的秘密,周书禾和陈清茗都还活着,他想要的东西并没有真正被毁掉。而朱玉一案一直都是祁遇和万敏一起办理的,此事尚未了结,杀了祁遇对他没有好处。

        “你倒是忠心。”皇帝冷嘲道。

        祁遇眉目低垂,背脊躬成一条圆润的弧线。

        奴婢的性命比草芥还轻贱,生死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一直以来祁遇都在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可真正面临危机,他的内心却又毫无波澜。

        大概是因为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想活着。

        若能活下来,好好护着周书禾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固然很好,可若是死了,成为她荣光之路上倒下死的一个无名小卒,对他而言亦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窗外传来鸟儿振翅而飞的扑簌声,殿内十余名宫人,却没有一个发出丁点声响。

        皇帝目光黑沉沉的,锁定在祁遇身上,良久,他收回眼神。

        “既如此,来人。”他沉声道,“把你们祁秉笔带去慎刑司杖五十,让他长个记性,一旬后再滚去监察院,宫内宫外的事都得给朕办明白了!知道么?”

        这就是不伤性命点到及时的意思了。

        祁遇抬起头,起身再拜:“谢陛下恩典。”

        他膝行退出养心殿,春雨细如蚕丝,远处宜和宫大火残留的黑烟已经看不到了。

        偌大的皇宫,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幸免于难、有人被无端牵累。

        三尸艳虫毁于一旦,而始作俑者柔嫔已死,如果必须有谁得为此承担天子之怒,幸好,这个人是他。

        自古以来,刑罚对人的惩治除了作用在肉|体上的疼痛,还有着非常重要的侮辱性质。

        比如五刑中的黥,若单论对身体的损伤,它甚至远不如被随便一个青壮年抡上一拳,但刻在额面上的刺字,却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

        祁遇受过宫刑,这是一个真实意义和羞辱并重的惩处,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宗族延续是许多人的立身之本,就算没有宫刑带去的羞耻意味,无嗣亦是一件足以击垮人格的事。就比如皇帝,在子嗣以及由此而来的继承问题上,他的行为都显得格外偏激。

        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常常会把血脉的延续当成另一种方式的长生,断人子孙犹如杀人性命,这并不是玩笑。

        至于藏在层层衣料之下,宫刑带来的普世价值上的羞辱,亦是祁遇需要自我和解的部分。

        直至今日,他都完成得很好。

        书籍是个好东西,它不见得全都是对的,事实上没有任何一种观念能称得上绝对正确,但一个读过很多书、看过许多先贤思辨的人,在被摧毁此世的尊严后,却可以站在新的身份上,接受新的自我与新的世界,从而获得新的自尊。

        但即使如此,每当刑罚来临时,他依旧需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维护住自己新生的尊严。

        先是去衣,趴在刑凳上,再被栗木制成的铁皮杖击打臀部和大腿,皮肉很快就会发红,后来慢慢肿胀发紫。

        若是“实着打”或者“用心打”,只要区区一、二十杖就能打到皮开肉绽。祁遇这次被皇帝特意吩咐过,十日后便得需上得了值,却又要打整整五十杖,自然得用较为轻微的打法。

        饶是如此,要抵抗疼痛和与之并来的羞耻,依旧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人一旦有了尊严,就不愿意去行毫无意义的软弱之举。若是为了达成目的,祁遇当然可以在主子们面前做小伏低,做个正正经经的奴婢,然而在受刑时,他却下意识地把所有呻|吟和惨叫都咽回了肚子里。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方才在火海里受到的伤处一一开裂,掌刑人不知道他还受了别的伤,见他这么快就身上染血,吓了一跳——毕竟是皇帝要求的轻着打,他们若真把人打坏了,也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祁遇强撑着摆摆手,轻声说:“无事,和你们没关系,尽快弄完吧。”

        掌刑人迟疑着点头,重新拿起刑杖,有节奏地击打着春凳之上的身躯,伴随令人齿寒的沉闷拍打声,先前的肿处慢慢破裂,棍棒也粘上了沫状的血肉。

        他死死咬住牙关,身体在棍棒下颤抖痉挛,额上的冷汗滴进眼睛里。

        祁遇不是没有挨过打吃过痛,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即使手心被先生的戒尺打得肿胀,也依旧要牢牢握紧手中的笔。后来受刑、流放、入宫后的训诫,皮肉上的苦楚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但与此同时,他也知道疼痛是一件永远无法习惯的事。

        可以忍受、可以煎熬,甚至可以以此为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但绝对不可以习惯。

        他不想习惯这些糟糕的事。

        暮色四合,天空被残阳映成蓝紫色,掌刑人收回刑杖,按照流程嘱咐了刚赶来的谭湘几句,暗自嘀咕着离开了。

        谭湘小心翼翼地拽起祁遇没有伤的那边手臂,把人半搂半架着扶起来,又见他口中好像在说什么话,这八尺大汉忙眼泪汪汪地凑过去听。

        “你这医术确实不太靠谱,明日起,每日上值前好好学习巩固一二吧。”

        “……”

        谭湘疑心自己听错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在疼得迷糊了的半昏半醒之间,依旧不忘逼迫旁人好好学习。

        眼泪瞬间被吓了回去,他敷衍着和慎刑司的人寒暄两句,带着祁遇回到司礼监的住处,把人以趴卧的姿势放到床上。

        祁遇已经昏睡过去了。

        夜色渐深,谭湘前前后后忙活了一阵,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屁股坐到床边,从怀里拿出一本快要被盘得包浆的医术。

        “奴婢的医术确实不靠谱,劳驾您先将就着用了,日后定会好好学的。”

        说完他又笑自己自言自语跟个傻子似的,遂闭上嘴,就着烛火的灯光认真苦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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