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爱意

豫章镇外面十几公里有个小院，这小院连带着有个小屋，魁念今夜便是住在这里的。

        此院子闲置已久，原本是用来给那些下山来不及回镇中的猎户准备的。只是近几年来，豫章镇中的人都变得富裕了，鲜少有人外出打猎，这小院便被闲置了。虽说是闲置了，但这院中的小屋内收拾的还算是干净，里面有一张小床，可供一人休息。

        魁念因夜间除妖太累了，未到亥时便吹灯和衣睡下了。此时虽是四月中旬，但是到了夜间，晚风徐徐，还有些凉意，魁念不自觉的侧身朝着墙壁，蜷缩起身子取暖。

        裴策凌轻声入了院门，见小屋的门关着。轻轻推门却推不开。他绕到小屋后面，见高处有一扇窗户，那窗户未关，便跃步从窗户中进了小屋。

        小屋虽没有掌灯，但借着窗外送进来的月光，裴策凌见床上蜷缩着一人。那人裴策凌望一眼便知道正是魁念。他轻步走到床边，轻声将七星剑搁在床边，和衣侧身躺在魁念身边。魁念的后背靠着他的前胸，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样看着他，要他明日醒来转身第一眼望见的便是他裴策凌，这是属于裴策凌独有的占有欲。

        快到丑时，魁念蜷缩的更紧了些，他额头浸着汗珠，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子，是梦魇了。梦中，魁念回到了雷泽，那里仍是黑暗一片，毫无任何的光亮。他走近雷泽魔尊大殿中，见圣姑姑横尸躺在中央，周围全是尸体和血污。飞星自远处跑来，七窍留着鲜血，口中说着，“少尊主，少尊主，你……你才回来。桑林门来了，说要灭了我们整个魔族。”飞星说完便横躺在魁念腿上，没了声音。

        大殿外，桑界持剑带人闯入，魁念轻放下飞星。九骨尸鞭应召而出，魁念前行，他挥鞭绞杀一个，又绞杀一个，桑界持剑立在大殿前面。他踏着尸体而过，人越来越多，桑界的身影却越来越远。他满身是血，双手亦是血。洗不干净了。

        魁念的衣袍被冷汗浸湿。裴策凌伸手握着魁念的手，魁念的手心全是汗。裴策凌起身，将魁念整个翻身环抱在自己怀中。魁念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枕着裴策凌的左臂，倚靠着裴策凌的前胸。裴策凌伸出右手，上下轻抚着魁念的后背。

        他口中喃喃道，“阿念不怕，阿念不怕。二哥哥会保护你，会一直一直保护你。”裴策凌低头吻着魁念的湿漉漉的头发。

        魁念鼻尖紧贴着裴策凌的前胸，他用力嗅了嗅，是阳光的味道，是他裴策凌的味道。他来到梦中，那可怕地梦魇便退去了。魁念顺着那味道用鼻尖往上探去，探到了脖颈，又探到了下巴，胡渣，还有嘴唇，那嘴唇温热。

        魁念心想，策凌这人热，没成想连在梦中都是柔吧。只是梦中裴策凌的吻来的那么真实，让魁念起了欲望。他翻身，双手捧着裴策凌的脸，用力的吻了下去。

        两人双手重合，魁念揉着那掌，掌心中因拉弓而磨的厚厚的茧子那么硬、那么真实。

        魁念：“策凌……策凌”

        裴策凌：“嗯，在呢。阿念，要我不要？”

        魁念探舌去吻裴策凌的嘴唇，那人迎合着，比在裴宅时温柔多了，许是在梦中他才会这般温柔。

        魁念猛地睁眼，抬头，用灵气在手中捻了一点亮光。借着这亮光和月光，他俯身瞧见竟是裴策凌。

        这一切竟不是在梦中。

        魁念起身，慌乱中抓紧自己的衣袍，蜷缩着退到了墙根处。

        “你……你何时来的？”魁念的红晕自耳根处一直红到脖颈。刚才的一切，亲吻、抚摸和瘫软，他都以为是在梦中。

        也只有、只能是在梦中，魁念才能剖开自己的心，才能随心所欲。

        裴策凌起身，来到桌前，重新燃起了桌上的蜡烛，阵阵夜风自窗户中送来，吹着那蜡烛摇晃。

        蜡烛的影子晃动在墙上，像是无数个凡人家中一样，丈夫与妻子共眠之夜。

        他徐徐自桌前走来到床边，褪去鞋袜，翻身上床。

        此刻，魁念缩在墙角不知所措，“是飞星告诉你的？”

        裴策凌点头，半个身子跪坐在魁念面前。他伸手拉起魁念的手，魁念欲躲闪，却被他紧紧地攥紧在掌心之中，这一次他决定任性一些，绝不允许魁念再逃。“阿念，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身后是什么？我爱你。”

        魁念抬眼看着裴策凌。

        爱？圣姑姑爱他，那是种母爱；三大宗主爱他，那是种疼爱；魔族中人爱他，那是种敬爱；飞星爱他，那是种手足之爱。

        但现在裴策凌说爱他。魁念不懂。在他近百年的认知中，从未出现过这种爱，他疑惑不解，他想逃，甚至想逃回雷泽，躲起来永远不要见到裴策凌这个人。

        可是，不论他逃到哪里，裴策凌这个人，连带着这三个字都时时刻刻的缠绕在他的脑海和心中。他懊恼自己，控制不住这该死的欲望。难道他雷泽魔界少尊主要屈从于这欲望，屈从于裴策凌？

        “阿念，我爱你。如同我爹爱我娘。我大哥爱我嫂嫂一般。你能懂嘛？”裴策凌心有急虑，声音颤抖又沙哑。“我大哥同嫂嫂结婚之日，我曾问过他对嫂嫂的感觉，他只告诉我‘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对你便是如此。”裴策凌探身过去，靠近魁念的鼻尖。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魁念口中喃喃的重复着。思之如狂，他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一刻见不到他裴策凌，魁念便会想念。

        只要能见到他，就算是在远处瞧上一眼也是一种安慰和满足。

        魁念抬眼，望着裴策凌。裴策凌眼圈红红，似是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魁念深吸一口气，吸进内里的全是他的味道。

        今夜他不想做什么魔族人，亦不想做什么少尊主，他想做的，只是裴策凌的枕边人和心上人。

        他起身勾住裴策凌的脖颈，向他扑去。裴策凌被这动作惊着，险些受不住这猛力，欲仰头倒下去。但他裴策凌不会倒下去，他要做的是魁念的墙，是魁念一人坚不可摧的墙，是魁念无论何时何地倒下都有依靠的墙。

        裴策凌接了魁念这一扑，双手环抱着。“阿念，太瘦了，一只手都可以环抱过来。我要让你胖一些。”

        魁念勾着裴策凌的脖颈，鼻尖蹭来蹭去，蹭到裴策凌的耳垂，轻轻地咬了下去。“嗯，裴郎。”

        “裴郎？裴郎？”裴策凌将这两个字反复在嘴中咀嚼。“阿念，你是不是那白于山上的狐狸精？专会勾引良家公子？”魁念轻声嗯着，嘴唇自耳根处往下，他也学了裴策凌的坏。

        裴策凌仰头，受着今夜魁念的爱意。

        魁念翻身，“策凌，爱吗？”

        “嗯。爱。”裴策凌望着魁念。

        裴策凌抬头。他散着的黑发落肩头。

        那一夜的自己太醉，夜又太黑，他太着急，竟没有仔细端详这美人。

        今夜良辰，这美人复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想就这样静静地的将这美人瞧个仔细，他的眉，他的含情眼，他的嘴唇，他的脖颈……他的一切，都要分毫不差的刻印在自己心中。

        但是，裴策凌终归是个俗人，他做不到坐怀不乱，更何况此刻坐在他怀中的是自己日日夜夜都想占有的美人。

        魁念俯身去亲吻裴策凌，被裴策凌阻了。

        魁念疑惑道：“策凌？你不想……”

        裴策凌：“想。可是你太慢，今夜都快过去了，我怕时间不够。”

        魁念：“可是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天亮啊。”

        “那也不够。”说着，裴策凌吻住了魁念的嘴唇。

        前面，见得到那锁骨，却不深；后面，够深，却见不到那锁骨。裴策凌左右为难。魁念见状，低眉浅笑。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裴策凌。

        （脖子以下不让写。各位看客自行想象吧！）

        “阿念……阿念，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在这一声声的爱意中，他终是败了。

        他将头埋在魁念的颈窝处，闭眼喘息。魁念伸手上下抚摸着他的发，发已经湿漉漉的。“策凌，太湿了，别着凉，去被子中。”裴策凌听话的抱着魁念回到床上，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魁念头枕在裴策凌的左臂，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中，嗅着他湿漉漉的味道。

        他的下巴抵在魁念的头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承诺，“阿念，无人可阻我同你在一起，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可，我要生生世世同你在一处。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他伸手捏着魁念的下巴，魁念顺势抬头，“阿念，答应我，别再避开我了。好嘛？”

        魁念伸手，握着抚摸着他下巴的那只手，抬眼望着他，撒娇道，“嗯。裴郎。我错了。”

        裴策凌闻言，复又吻了上去。

        魁念：“还来？”

        “嗯。又醒了。”裴策凌起身，吻了下去……

        直到卯时三刻，裴策凌才消停，环抱着魁念睡下。

        镇长：“哎呀，已经快辰时了，这沈仙长怎么还没起？”

        侍从：“哎呀，镇长，沈县长许是太累了。昨日那妖可不太好对付啊。”

        小院中，镇长正在同随行的侍卫说话。

        屋内，魁念见天大亮，慌忙将裴策凌摇醒，“策凌、策凌，快起来。已经辰时了。”

        裴策凌揉着眼睛，睡眼朦胧的起身，见到魁念，伸手怀抱着他，复又抱着他躺下来。

        魁念生气，“裴策凌，快起床。”

        “好娘子。这才过了一夜便成了个母夜叉。”裴策凌说着用手在魁念鼻梁上刮了一下。

        两人穿好衣服，胡乱用水抹了一把脸。裴策凌将魁念的衣领往上系紧了些，“全是青紫，让人见着。”

        魁念白了裴策凌一眼，娇嗔道，“都怪你。”又见裴策凌双眼下黑乎乎，笑着说道，“你的眼睛啊……”

        裴策凌闻言，俯身在魁念耳边，刻意喘着热气，低语道，“还不是为了伺候你，下次你要补偿我。”

        “补偿？夜里想补偿你，不是不让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魁念说着，抬脚去开了门，走了出去。

        镇长见魁念出门，忙上前拱手作揖，“哎呦，昨夜真是多谢沈仙长了。这是酬金，还请笑纳。”

        魁念：“多谢，镇长。”

        两人说着，裴策凌跨步从房中走出来。镇长见一男子从魁念房中走出，先是一惊，心道，不会这仙人也有好男风的，但是他转眼看着魁念那模样，分明是个无欲无求的仙人啊，便开始内心惭愧不该如此揣度恩人。忙拱手作揖道，“这位是？”

        魁念回了礼，“镇长，这位是我师兄。”

        镇长：“哦，原来是沈公子的师兄，想必身手也很了得。”

        魁念莞尔，“镇长，我看天已大亮，我们便就此离去了。若是日后再有妖精作祟，还望镇长能告知我。我定会来助镇长除妖的。”说完，魁念与裴策凌欲御剑而去。

        镇长见状，忙拉着魁念的衣袖，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沈仙长，我们现下还真的需要你再来除妖。”

        魁念与裴策凌疑惑的对望。

        镇长叹了口气，支支吾吾的说道，“昨日镇上有人喝醉了，来此处小解，发现此处有狐狸精作祟？”

        “狐狸精？”魁念疑惑。

        “是啊。他说昨日有狐狸精在此处吸阴采阳啊。那狐狸精娇喘的喊着什么郎啊郎啊。那男人被狐狸精勾了魂，足足折腾了半宿啊。哎。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男人，真是可怜，那阳气定是比狐狸精都吸了去。”镇长思索片刻，恍然间想起什么，“哦，对了。那狐狸精身上还绑着个银铃呢，动起来叮当作响……”

        魁念闻言，将左臂藏在自己身后，脸一下子红了。

        裴策凌侧眼，见着魁念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只想再把他给揉碎了，“镇长不必担心。那狐狸精我见过，长的嘛的确是美艳。”

        镇长听着，只拍大腿，连连哭喊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还请仙长救救我们啊。”说着便打算拱手。

        裴策凌上前扶着镇长的手臂，“镇长，不必忧心。那狐狸精昨夜已经被在下收了。”

        镇长拍手，连连感谢裴策凌的救命之恩，硬是要拉着裴策凌的手回镇上再拿一些酬金。

        魁念见状，“镇长，这些酬金就够了。我们……我们还是走吧。”说着，拉着裴策凌站在无心剑上御剑而去。

        裴策凌立在剑上，同镇长挥手，“镇长，别怕。那狐狸精不会再来了。放心啊。”

        那镇长在下连连摆手，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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