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佛桑一梦（六）

半夜，床上的人又翻了个身。好半晌之后，认命地叹口气。

        白皙的手掌捂住脸，徐姝烦躁的在床上滚了一圈，她竟然失眠了。

        可能是被那老媪吓到，心里总是不安稳，感觉总有什么被她给遗忘了，无量的事一直盘旋在心头，徐姝还是觉得他有些眼熟。

        为了压下心中的焦虑，徐姝无聊的打开系统界面看了眼，结果这一眼让她愣住了。

        把心愿系统给呼唤出来后，徐姝指着半空中出现在红色善良值进度条下的黄色的进度条：“这是什么？”

        【好报值。】心愿给她解释：【好人有好报，他每次做好事之后都会产生好报值，根据事情大小决定进度。】

        徐姝托着下巴，指尖凭空穿过这些进度条：“有什么用呢？”

        花里胡哨的，又是红色又是黄色，活像番茄炒鸡蛋。她决定了以后就给它们命名为“番茄值”和“鸡蛋值”。

        心愿系统似乎听到她的心声，传音中充满了对她不知好歹的愤懑：【善良值满格能得到清欢咒的解法，好报值满格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而且这两样进度每多五点，你就能获得随机能力体验券。】

        徐姝眉梢微动，她对下面那句话特别感兴趣：“随机能力体验券是什么？”

        她往上瞅了眼，发现鸡蛋值已经到了五点，徐姝对着空气伸出白嫩的手心：“快给我随机能力体验券。”

        心愿对她的玩闹似的态度不满，但他是个刚出师的小统鸡，不敢和宿主叫板。

        空气如先前静默了几秒，忽然一片蓝色带着寒气的卡券掉落到徐姝手中。掌心一片冰凉，她打量着手中长方形的卡券，上面写着——获得冰属性灵根一个时辰【附加技能：漫天霜华（一次性）】

        掌心的体验券忽然不见，徐姝随手一挥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房梁上开始结霜。

        心愿系统瞪大了统眼，心里像被人插了一刀：【你知道这张卡券有多珍贵吗？女主角的能力复刻你就这么用了？！】

        另一边的许竹然在徐姝抬手的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立刻隔绝了苏若烟的神识，眼底的神色倦怠。须臾后他站在徐姝的门前，她吃了洗髓丹后筋脉疏通，但也仅是达到了引气入体的阶段，连灵根都未开，这天山宗的招式她从何能施展出来？

        难道是旁人，但气息明明是她的。许竹然眼眸微狭推门而入，与床上盘腿坐着的徐姝对上了视线。房内的霜花很快消失，像是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到的孩子。

        “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徐姝理了理头发，尽量优雅的问。

        许竹然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间里乱捣鼓，也好意思来问他。

        “你从哪学来的漫天霜华，”说到这他顿了下，脸上的不耐消失换了一张笑脸，似是为了报复她深更半夜将她吵醒的仇，唇边的笑意隐隐显出几分讽意：“仿形版。”

        那霜花只带了些温度，连形都没模仿完全。

        哦豁男配可以啊，心愿那傻系统还在哀嚎，以为卡券真被她用了。

        “我失眠了睡不着，吃了洗髓丹后好像吸收灵力容易了些，我这几天积攒了些灵力，想试试能不能把苏姐姐的这一招的形给仿出来。”

        徐姝有自知之明，她这个年纪修炼其实已经算是晚了。修士与天地争岁月，一般四五岁便引气入体。所以徐姝给自己规划了一条路：苟命流。

        虽然还没开灵根，但她已经提前从系统那知道自己的灵根是风属性，但不是顶级风属性灵根，资质还不错，但是算不上是天才。不过风属性有一点好处就是天生在速度方面就有优势，而逃生苟命不需要看修炼的阶层。除非碰上十分不得了的人物，不然一般的打斗她都有信心逃出去。用幻化这种小法术复刻女主的这个技能也只是她放出的烟雾弹，只要对面有一丝忌惮，她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徐姝把灵根的事隐下，和许竹然简单解释了下。

        听完她的话，许竹然沉默良久，他动了动嘴唇：“什么时候？”

        “你说幻化的小法术？”徐姝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来佛桑的路上，我夜夜和苏姐姐睡一起就央求她教了我些法术。”

        “不是。”许竹然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我是说你何时有的这些想法。”

        他是想要她多些保命的手段能力，所以赠她洗髓丹，要求她学会使用符咒，但从未想过她早已认真思量过。

        “从被影妖抓去过那次以后。”徐姝放下茶杯，指尖在杯壁摩挲：“我不想做个拖油瓶，每次你们在拼命奋战的时候还要分出心神来保护我。所以知识我会学，法器符咒我也会用。”

        “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你们的战友，哪怕是打打辅助。”

        明明是朵娇花，竟然能如此顽强。

        “护心鳞会护着你的。”许竹然嗓音低下去，她没有必要将自己逼得这样紧。

        月光透过窗子朦胧的倾泄在少女如瀑的发丝上，她笑容羞赫又有几分坚定：“这个暂时没办法还给你，因为我现在还比较弱鸡，但之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护心鳞。”徐姝一字一顿的念着，望向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温暖细碎的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而且听苏姐姐说龙族的鳞片非亲人爱人不许，是保护亲近的人的一种方式，所以等我强大些了一定就把它还给你。”

        许竹然心里堵囊，少女清浅的话语像潺潺的溪水流过他的心间，减消了几分心里的沉闷。

        他沉默半晌，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在话到了嘴边时又咽了下去。最后只垂着眸留下一句“随意”，然后稍显狼狈的转身离去。

        帮徐姝合门时心中的气闷传到手上本想重重关上，最后落到门上的动作却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

        愤懑无处可诉，他回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快天明时也未再合过眼。

        脑海中只留下两个念想盘旋缠绕他的心绪。第一个是苏若烟怎的这般话多，第二个是——

        他不想徐姝把护心鳞还回来。

        ＃

        第二日的天气不怎么好，从清晨时就开始下雨。徐姝昨晚也睡得不好，她后来又想了会，还是没想起为何看无量眼熟。

        这微妙的熟悉感让她心中不安，在她从前看过的电视剧里，这往往会是解开某个疑惑的关键线索。

        徐姝无精打采的靠在廊柱上等许竹然起床，脑中胡乱想着事情。他一向起的比她早，然后“砰砰砰”的拍门喊她起床，待会她非要好好在他面前得意一番。

        雨珠间连不断形成根根分明的银线顺着屋檐落下。一双登云靴急促在雨中穿行，脚下没注意踩进裂了缝的石板中溅起些泥水沾到苏若烟的身上，她抱着慧空从雨幕中走进屋檐下。

        发髻被雨冲散，脸上的雨珠顺着皮肤往下，她放下慧空手探入袖中装作取物，实则从弥子戒中取出一块锦帕替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徐姝连忙拿出一块帕子替她擦擦。

        “没事，早上在院中乱逛时突然落雨，见了慧空便将他一块带回避雨了。”苏若烟给了她个眼神，徐姝没再多问，只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她看她擦去脸上雨水。

        两人身上俱湿，慧空的房间离这不远，他擦完雨水后便向两人告辞。

        苏若烟等他走后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物瞬间干燥。

        大道修士游走人间限制颇多，不仅剥去九成灵力，而且未有妖邪作祟时不得过多暴露仙门之法。

        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都是为了男主女主才心甘情愿来人间的啊。徐姝恨不得捂嘴捶墙，妈妈她磕的cp太甜了！

        激动完后想着两人的情况，她又在心中叹气，如果比赛玻璃中找糖，她绝对是第一名。

        “嘎吱”一声，许竹然的房门开了，他眼底有些红，默不作声的走到她们俩身边。苏若烟目光转了一圈，噗嗤笑出来：“我昨晚研究一晚上怎么修罗盘，你们俩为何也眼睛通红？”

        徐姝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关于无量的想法只是主观臆测，所以在事情没确定之前还是不说为好。

        许竹然见她模样忸怩，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苏姐姐，你罗盘修的怎么样了呀？”徐姝欲哭无泪，这话题转移的好生硬。

        本就是打趣，苏若烟并未过多纠结，说起罗盘她眉心轻蹙：“今晨本以为我将它修好了，罗盘一直转动但并未指明方向，我想靠近后山试验一番结果半道上撞见了慧空。罗盘忽然指向慧空，我心中诧异，刚刚借着帮他擦脸用寻妖诀试探，他并不是妖。”

        苏若烟有些气馁：“所以可能我并未将它修好。”

        她将罗盘从弥子戒中取出，果然又开始转动不停。

        徐姝知道她已经为了罗盘熬了几个晚上了，拉着她的手安慰：“没关系的，你这么聪明，再看看一定修的好罗盘。”

        许竹然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开，对苏若烟淡淡道：“你用了寻妖诀，今天就别去后山了，在房中好好修炼补充灵力吧。”

        徐姝心中啧啧称奇，女主使用法诀他都怕她累着。

        多么深沉的爱啊。

        许竹然被徐姝看的坐立不安，雨停后拉着她下了山。

        两人穿梭在行人中。徐姝戳了戳许竹然：“你有没有发觉这佛桑城的集市和前两日比有些不同。”

        “是有一些。”他虽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陪着徐姝走了两日，多少也能感受到今日比前两日冷清多了。

        路上的行人比前天少了一半，也没有昨天的多。街道两侧小贩的叫喊声虚软无力，人也不精神。

        “可能他们也春困吧，而且早上还下了雨。”徐姝合理猜测，春天嘛，除了想谈恋爱就是想睡觉。

        许竹然哼笑，嘲笑的意味明显：“你以为谁都像你，日日都要午睡。”

        昨日躺在他衣襟里都睡了会。

        说起这个徐姝可就有劲了，她理了理臂弯处淡黄色的披帛，看似随意的提起：“不知是谁今天早上起的最迟。”

        许竹然没搭她的话茬。

        两人走到昨日遇到老媪的西市，刚跨进西市的街道，一旁包子铺的老板就用油纸包了几个刚出笼的包子送到两人面前，脸上笑容的褶子比得上他的包子。

        “何意？”许竹然没什么情绪的盯着他。

        包子铺老板脸上的笑更真诚了些：“昨日郎君送入官府的几个荷包中有一个是我的，本以为没法报答郎君了，没想到赶巧今日娘子又来了。”

        “小人无以为报，只有几个包子略表心意。”

        他家的包子徐姝前天吃过，好吃死了！她早上就喝了点稀饭，包子的香气透过油纸传入她的鼻尖，徐姝没骨气的咽了口口水。

        “多谢。”许竹然伸手接下了包子，老板摆着手回到了笼屉前。

        本想逗逗她，但看她馋的实在狠，许竹然好笑的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她：“吃吧。”

        “谢谢然然，然然你真是大好人！”她高兴的接过。

        接下来的一路可算是让她开了眼了，许竹然在这条街上做了不少好事，他们走了不久又被一个卖馄饨的小贩拦住，非要请他们吃馄饨。

        徐姝用汤匙舀起一个送入口中，片刻后发出幸福的喟叹：“佛桑城的民风真淳朴，百姓都是大好人。”

        这会馄饨摊上人不多，老板接了她的话：“可不嘛。”

        “不对。”他皱起眉，轻微的叹息一声：“静婆婆算不得好人。”

        徐姝好奇：“静婆婆是？”

        小贩往她身后的小巷一指：“静婆婆就住在这巷子里，她以前人挺好的，可是自从慧悟法师遇害后她的神智就不大清醒了，整日说些是佛子害了慧悟法师的胡话。”

        尾音落下去，带了些责问的气愤，周围几个食客频频点头，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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