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贾琮回来了

腊月又下了一场大雪，将园子里装扮的银装素裹的，林黛玉本不欲出门，但听说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王夫人和薛姨妈她们俱都过去道贺，料想宝玉和探春她们姐妹也都去了，便梳洗了过来陪老太太吃饭。

        谁知刚摆上碗筷，便听得贾琮回来了，老太太忙一叠声叫进来，晴雯她们早笑着打起了帘子。

        贾琮进来后，和林黛玉歪了头互相打量。林黛玉见贾琮虽长了个子，但不及自己高，面色也晒黑了些，便笑着推他去给老太太请安。

        “好，好，今天可算是回来了，往后再不许出去了。”老太太忙笑着把贾琮揽到自己怀里，“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哪有离了家一去大半年的，也不怕你老子娘惦记……摸着倒是结实了许多。”

        贾琮微微躲了躲，林黛玉知道他怕痒，忙请老太太先吃饭，鸳鸯早让人添了碗筷，一时吃完了才坐着说话。老太太问起这半年作什么去了，贾琮便拣有趣的说与老太太听，连地下站着的婆子丫头，也一个个屏息凝神听住了。

        “后来呢？”老太太不住追问，林黛玉见贾琮讲得眉飞色舞，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心里只觉得有趣，见晴雯本是要倒茶去的，却拎着茶壶一动不动，便过去亲手斟了茶递给贾琮，“你且润润嗓子，竟是回家说书来了。”

        “多谢林姐姐。”贾琮正说的口干舌燥，忙接过茶仰头喝了。

        “呦，竟这么热闹，是谁在说书呢？”王熙凤笑着掀帘进来，老太太见了她后喜欢，“不是跟着你太太去娘家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想着我们都去了，老太太在家怪冷清的，便略坐了一会子，就推说身上不好先回来了，谁知你们竟这样热闹呢，早知道我就多坐一会子再回来了。”

        王熙凤说完，便走到了贾琮跟前，仔细打量后笑道，“长高了不少，你这一去，可有不少人惦记呢，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又将贾琏说梦话，要送伞送船的笑话儿同他讲了，“你哥哥可是作梦都想着你，你若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打发个人去告诉他，保准他一听就回来了。”

        老太太忙拦她，“且不必去告诉，横竖回来就知道了。今日王家舅爷请客，想必来的人不少。”

        “正是呢，连各位王妃也来了。”王熙凤听了后忙道，“席上还议论起一桩亲事呢。”

        “什么亲事？”老太太上了年纪，最喜欢听这些热闹的话。

        “我生辰那日，宝兄弟不是说北静王爷死了个小妾么？原来竟是真的，那死去的小妾，还是帮着管家的侧妃呢。北静王妃本来身子就弱，如今没了个帮手，竟捱不住病了一场呢。今日好些了才出门，谁知竟在席上一眼看中了一个人。”王熙凤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后看了一眼众人，“你们猜猜是谁？”

        晴雯听了这话后忙道，“难不成是宝姑娘？”她想着琏二奶奶这么说，那北静王妃看中的人，必定是大家都认识的了。王家舅老爷升官，去的人虽多，但她们认识的，可就府里三位姑娘，并薛家的两位小姐了。

        王熙凤摇头，听晴雯她们七嘴八舌，将迎春等人都猜了个遍，还只是摇头儿。

        “二奶奶又拿我们寻开心，咱们家的姑娘不是，薛家的姑娘也不是，连王家的姑娘都不是。”琥珀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那就是别人家的姑娘了，我们又如何猜得出来？”

        “自然是你们见过的。”王熙凤喝了口热茶，“我给你们说了罢，连我都想不到的，料想你们也都猜不出来。”

        “快说。”琥珀性子急，忙笑着催道。

        “是香菱。”

        “香菱？”琥珀听了后不信，“香菱一个丫头，竟要给北静王爷作侧妃了么？”

        “什么丫头不丫头的，以后可不敢浑说。”王熙凤忙笑道。“香菱如今唤作甄英莲，往后来咱们家，你们可都要唤一声甄小姐，可别再没大没小的打闹。我今日和平儿见了，差点没认出她来呢。”香菱今日是跟着贾雨村夫人来的，精心装扮了竟不输迎春她们呢。

        老太太听到这里后叹了声，“老话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也是她命里该有的富贵，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应验了。”

        旧年甄娘子来认亲，知道香菱原本是小姐，薛家还有眼无珠，不把人家当一回事儿。若是那时亲上加亲，干脆把香菱扶作奶奶，说不准如今也能留个血脉。薛蟠既娶妻成家，也未必整日在外头胡闹，也就不会惹恼了柳湘莲给打死了。

        王熙凤听了后点头，“我原不信这些，可如今见得多了，由不得不信。咱们可是眼看着她一个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就是说书的，也想不出这一番奇遇。”

        “二奶奶，那香菱往后就是王妃了么？”底下一个丫头忙问，香菱从前常和她们玩，谁知一转眼竟要作王妃了。

        “若是成了，自然就是妃位了。如今虽不是十成准，但也有□□分了。”王熙凤忙笑道，“王妃托太太去兴隆街提亲呢，想必甄娘子定是愿意的。说起来我叔叔升了九省都检点，兴隆街的贾雨村也补授了大司马，听我们二爷说，往后可协理军机，参赞朝政，他既认了香菱作义女，那香菱就是作王妃也使得。”

        贾琮和林黛玉听了后一惊，先生竟作了兵部尚书么？

        天阴欲雪，浓云密布，眼见天色已晚，老太太怜贾琮远路来归，便催他早些回去歇息，林黛玉便也一同起身，两个人刚进了园子，便见大雪飘飞阴风怒号。

        雪雁提了玻璃灯走在前面，却不小心滑了一跤，将手里的玻璃灯打碎了，脚腕也疼的走不了路。林黛玉忙叫小丫头扶她先回去，又嘱咐跟着的婆子将玻璃碎片仔细打扫了，以防再伤着了别人，婆子们听后忙应了，一个在原地守着，一个去潇湘馆借扫帚簸箕。

        寒风怒号，卷了一地的雪，连路都看不清了。贾琮一手遮挡了眼睛，一手搂在了林黛玉腰间，两个人半搂半抱着往前走。贾琮脚底踩了石子一滑，整个人打了个趔趄，忙放开林黛玉，生怕连她也摔了。林黛玉却丢了手炉拽他，两个人一同摔在了雪地里。

        两人摔倒的瞬间，贾琮把林黛玉护在了怀里。林黛玉也不急着起身，只是伏在贾琮怀里，脸对脸瞅着他笑。

        贾琮也不由笑起来，两人在漫天风雪里，脸对脸看着傻笑，林黛玉笑着说了什么，贾琮却一个字儿也听不见，只将林黛玉紧紧抱在怀里，他出门在外，总有许多委屈苦楚，如今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觉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呆子。”林黛玉见贾琮双眸亮得出奇，不由在他鼻子上轻啄了一下，又脸对着脸依偎在一起，只觉他颊上本来冰凉，倏忽又热了起来，顿觉一点儿也不冷了。

        紫鹃和九娘她们找过来时，便看见两个人在雪地里傻笑，疑心是不是在大雪里冻傻了，将两个人先扶去了暖香坞，喝了热茶换了衣服后，便叫了明珠和玉簪儿来，让她们两个扶了贾琮回去歇息。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停了。林黛玉一等雪停，便抓了一大把钱，赏了婆子们，让她们把一路上的雪扫了，带了九娘和十三娘到贾琮屋子里，却见贾琮还没起。

        “姑娘且吃茶，我们三爷还没醒呢。”明珠忙请林黛玉坐下，又要去给她倒茶喝，却见她笑着摇了摇头，蹑手蹑脚进了贾琮的卧房。

        贾琮出外半年，旅途神伤，东走西顾，乍然回府后放松下来，便一夜甜睡不醒，睁眼见是林黛玉，不由嘴角弯了弯，遂又拉了她的手沉沉睡去。

        “怎么又睡过去了？”林黛玉被贾琮拽了手，哪里都去不得，又见他睡得香甜，心里又不舍得叫醒他，只得托腮在床边看他睡觉，等了半晌后才见他重又醒了。

        明珠跟了进来，见三爷睡梦中微笑，林姑娘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心里不知为何，也觉得甜蜜起来了。只是等她回过神来，便觉察出不妥来，又不敢叫醒三爷，又不敢劝林姑娘，不由心里煎熬，在一边度日如年守着，生怕其他人闯进来。

        如今见三爷睡醒了，忙笑着和林黛玉说，“姑娘且出去略坐一会子，只怕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她们也快来了。我服侍我们三爷洗脸梳头了就来。”

        “林姐姐先出去罢。”贾琮在被窝里闷笑，他知是两个人分开大半年，彼此想念太过，所以才这般依依不舍，往后还是不要分开的好，这天涯望断，两地悬心，委实是太折磨人了。

        林黛玉这才觉出不妥来，遂红了脸出了卧房，果然没等一会儿，便见迎春，探春和惜春都来了。

        贾琮在明珠服侍下梳洗了，刚坐下和迎春她们说话，便见贾琏打发了人来，遂又和贾琏去贾赦处请安，兄弟俩又一道吃了个饭，说了一会子话，便又匆匆赶到了暖香坞。

        两个人这才得空，细诉别后诸事。贾琮刚听了一曲琵琶，便见平儿走了进来，“我们奶奶让我来寻三爷，还嘱咐我说大雪天的别走冤枉路，三爷保准在林姑娘屋子里。三爷果然在，可见我们奶奶是料事如神了。”

        贾琮忙站起来笑道，“姐姐快请坐，刚和二哥哥吃了饭，又劳烦姐姐走一趟，可是二嫂子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问一声儿。”平儿坐下后笑道，“兴隆街大爷明日请客，我们奶奶问三爷和林姑娘去不去？”

        “我自然是要去的。”贾琮听了后忙道，又看了林黛玉一眼，“林姐姐不妨也去，还可以见一见香菱呢。”

        林黛玉听了后点头，她自来荣国府后，便没什么出门的机会，也不知先生家里是什么样子呢。

        “既如此便说定了，明日请三爷和林姑娘先去太太屋子里，咱们再一道出门。还有一件事……”平儿犹豫了片刻，虽说奶奶吩咐过，当着林姑娘的面，和三爷说也无妨，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妥。

        “什么事？”贾琮忙问道。

        平儿看了一眼九娘和十三娘，即便是看惯了，也依旧惊叹她二人的美貌。“我们奶奶说，两位姑娘在园子里也住了半年了，如今三爷既回来了，不如请人来开了脸，也好放在三爷屋子里服侍。”

        九娘和十三娘听了这话，也不害羞也不回避，只是一起看向了林黛玉，平儿见了后很是诧异，便听贾琮笑着道，“她两个和林姐姐混熟了，何必又放我屋子里去？姐姐回去和二嫂子说，我屋子里有明珠和玉簪儿两个够使了，不必再添人进来了。”

        平儿听他这么说，不由低下头想，这么两个绝色的丫头，三爷竟推辞着不要，难道真如二奶奶所料，这两个丫头原本是二爷的外室么？

        三爷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遂又笑着试探，“三爷既不要她两个，那给明珠开了脸，明公正道地放屋子里作姨娘可好？”

        贾琮听了后忙推辞，“袭人姐姐还没开脸呢，我屋子里哪敢先开这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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