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常（3）【小修】

二食堂人很多。

        沈埸带着于胭在人群中挤了很久，才买到了只剩半份的鱼香肉丝。

        于胭左手握着一只筷子戳饭粒，嘴里还咬着另只筷子，她眼巴巴地盯着沈埸盘里那份鱼香肉丝，眼馋地不断吧咂着嘴。

        沈埸掀起眼皮轻扫过她，蹙起眉毛。

        他拍了下她的脑袋，女孩缩了缩脖子。

        于胭咬着筷子发呆：“啊？”

        “……别咬筷子，不干净。”

        于胭听话地将筷子取下，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继续盯他碗里的鱼香肉丝。

        沈埸垂眸憋笑，随后将那半份她最爱吃的菜推到她面前：“想吃就吃。”

        女孩眼睛雪亮，她拼命颠着脑袋，握紧筷子正准备夹几小口浅尝一下。

        “鱼香肉丝！还有！最后！一份～”

        安装在食堂角落的扩音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霎时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女孩立马昂起脑袋。

        四面八方的运动员浑身dna都动了。

        于胭“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哥哥，你先吃着，我今天势必要抢到那份！”

        沈埸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姑娘一溜烟地从他面前消失。一阵清甜的柑橘香味在鼻尖弥散开来，等那阵香味散去后，于胭满载而归。

        她只要了半份，而另外半份——

        沈埸慢吞吞地转过头。

        非常激烈地战争。

        最靠近点餐口的两个姑娘已经撕扯在一起。左边站着的女生抱着胳膊警告般地看右边那女孩，女孩被挑衅得直接红眼扑上去薅住她头发。

        这是一场由鱼香肉丝引起的血案。

        他回过头就看到眼前的姑娘极其利索地将鱼香肉丝拌到饭里，而后吸溜着口水大快朵颐。

        沈埸学着她将饭拌进鱼香肉丝里，随即夹一筷子送进嘴里。破案了，意外地好吃。

        等他再抬头时，于胭已经干完了面前那碗饭，而这姑娘此刻悠哉地沐浴在夕阳下，撑着下巴看着远处二号窗口还未落幕的那场大战。

        赛况已经进展到——

        站在第三位的姑娘向前跨了几大步，趁前面两个人争吵的间隙抢到了剩下的那半份。

        随后前秒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生，愣愣地看着她小心地护着菜碟走远，而后面面相觑。

        于胭手边的手机忽地响起了一阵节奏感极强的鼓声，她惊慌地扫了眼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后微红着脸点开了接听键。

        那头老人嗓音洪亮：“喂，胭胭啊！”

        于胭乐得笑弯眼：“诶，爷爷！”

        爷爷咧嘴笑着：“和沈家小孩碰上面了吗？爷爷今天起得老早去他们家送礼就为了让他在那边多照料照料你，你可别调皮把他惹生气了。”

        于胭抬眸偷偷地瞧了眼低头专心干饭的沈埸，而后回爷爷的话：“我知道，我才没有你想的这么调皮呢。”

        爷爷笑着回她：“你那要都不叫调皮，那全天下的娃娃没一个是闹腾的喽。”

        于胭：“……”

        爷爷：“你记住，别贪吃，别惹麻烦，别大半夜不睡觉玩手机，最后，千万别倔。”

        爷爷：“那里可没有爷爷给你擦屁股。”

        于胭撇撇嘴：“胭胭有点想爷爷了。”

        爷爷：“哦，忘说了句，别贫嘴。”

        于胭：“……”

        夕阳西下，落日缤纷。

        天边红霞还未散去，暖橘调的光描绘出模糊的城际线。火烧云盘踞在上空，似绽开的红色玫瑰。

        爷爷不知在跟谁说话，随即开口问于胭：“沈埸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于胭瞥了眼此刻吃完饭正慢条斯理擦嘴的男人，还真是个矜贵的少爷，她将手机递给沈埸。

        “我爷爷说要和你说点东西。”

        男人垂眸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随后点了右下角那个免提键：“直接开免提吧。”

        于胭：“……”

        沈埸朝那头问了声好。

        爷爷瞬间乐了：“沈埸，爷爷刚刚看了你男子团体对战林晗俞的那场比赛，你表现得很好。”

        沈埸谦虚：“……还行。”

        爷爷：“你小子对自己要求还真高，你外公现在就在我旁边。”老人家不知朝着哪个方向吆喝了声，“梁老头，你家娃娃的电话！”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他们似是完成了光荣的电话交接仪式。

        两头都在沉默着。

        须臾片刻，梁外公才开口：“小一啊，外公觉得还是差点。”

        沈埸：“……嗯。”

        完全插不上一句话的于胭：“……”

        这两戏精老头在两小辈面前活灵活现地表演了出当代长辈红脸唱白脸的绝顶好戏。

        是周爷听了都要喊声“绝”的程度。

        于胭无聊地扣指甲盖，早已哈欠连天。

        几分钟后，他们的聊天终于到了最令她期待的结尾总结阶段，几号人分别同对方道别，而后电话就无情地被那头给掐断。

        于胭还想和爷爷唠唠嗑：“爷……爷？”

        回应她的只有跳出通话界面的漆黑屏幕。

        于胭：“……”

        所以她爷爷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借她的手机和沈埸反盘他昨天的那场男子团体比赛？

        何必呢，这不多此一举。

        直接打他电话，不来的更快。

        于胭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她没精打采地捏着筷子戳着没吃完的菜叶子。

        “哥哥。”

        沈埸抬眸看她。

        “我爷爷好像更喜欢你。”

        “……”

        小姑娘语出惊人。

        沈埸平静地开口：“没事别瞎想。走吧，哥哥送你回宿舍。”

        于胭放下筷子点头，随后将卫衣帽子戴好。

        男人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随意套在身上，而后端着面前的两个饭盆去角落倒了剩饭菜。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月亮被群星围在漆黑幕布的正中央，晚风送来阵阵桂花的清香，树叶慢慢飘落在地上。

        “你是现在回宿舍吗？”

        于胭垂眸看了眼时间，乖巧地点头。

        “你突然这么乖干什么？”

        于胭眨巴眼睛看他：“哥哥，就连爷爷他也向着你，他刚还跟我说让我别惹你生气。”

        “所以，你真的会跟我生气吗？”

        沈埸走在她前面，女孩小小一只紧跟在他身后，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他外套衣摆。

        男人长身鹤立在人群中，漆黑的短发被风扬起随意地落在英气逼人的剑眉上。

        那双凌厉的黑眸在黑夜中晦暗不明，他微微抿唇，唇线绷得笔直。

        沈埸外套衣角在风中鼓动，白色卫衣也随之被扬起一角，她不经意间垂眸，霎时他劲瘦的腰就精准地暴露在她眼前。

        于胭猛地松手，指尖触碰到那抹意想不到的滚烫时，她慌忙地收回手捏住耳垂降温。

        不小心的！

        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于胭在心里碎碎念着，闭眼横冲直撞。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被沈埸抓住后衣领揪了回来，男人俯身靠近她的右耳，温热的气息灼着她的皮肤，她不自觉地缩起脖子。

        女孩悄悄睁开右眼瞥着前方，最后还是死心地闭了回去，这里离她寝室好像很远，她根本逃不开。

        于胭还没等他开口就先承认自己方才的小错误：“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闻言只是轻笑：“躲什么？”

        于胭脑子嗡嗡叫了两声：“没躲……”

        “那你刚刚跑什么？”

        女孩急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我没有跑……”

        “都快要撞到前面那个男的了，还狡辩。”

        沈埸松开捏在她衣领上的手，替她重新戴好被风吹下的帽子，他拉低帽檐挡住眼睛，随即面不改色地将外套拉链拉好。

        “你比赛什么时候来着？”

        于胭昂起脑袋想了想：“7号是预选赛，8号是第一轮和第二轮正赛，9号比赛很多，上午是第三轮正赛，晚上是半决赛和决赛。”

        “不过我能不能打到9号都是问题来着。”

        下瞬女孩扬起脑袋，杏眼盛满星光。

        “哥哥，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遍那个问题。

        沈埸垂下眼帘，漆黑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这几天教练组都给他安排了训练，他或许可以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看。

        但他并不能给出个准信，因为他也不能确定抽出来的那半小时，她就一定在比赛。

        沈埸动了动唇：“我有时间就去看。”

        女孩似有些失落：“哦。”

        半晌后，她重新抬起脑袋：“其实没关系，你们队里训练肯定忙，我能理解。”

        她说着说着视线就已经飘出几米外，婴儿肥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委屈。

        十五六岁的姑娘脸皮薄，她咬着下唇。

        “我不和你说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训练，哥哥也早点休息，晚上不要熬夜。”

        沈埸看清眼前的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而后又假装坚强地抿唇讲了通大道理。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刻她眼里的光似是暗了。

        但他都看在眼里。

        沈埸眸色微微沉下。

        那刻他突然明白了那句“我藏着我的尾巴，混在藏着尾巴的人中”其中的意思。

        就像是乌云掩盖住星星的闪耀，那刻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下坠，随后像是空了一块。

        “于胭，看着哥哥。”

        于胭听话地看他，她的杏眼圆且润，眼角的弧度微微下坠，明明笑起来星光满溢。

        被她这么看着，沈埸实在有些不忍心。

        “……你比赛前发消息跟我说一声，我到时训练请个假先过去给你加油。”

        于胭先是愣了下，随即瞪他一眼：“绝对不行，这样你还不如不来。”

        沈埸无奈瞧她：“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女孩昂头笑着看他：“我想怎样，你就怎样吗？”

        沈埸点头：“嗯，暂且就先听姑奶奶的。”

        于胭似是被他叫的称呼吸引了注意，而后小声地重复了遍，随即便嫌弃地吐槽：“不要叫姑奶奶，你都把我给叫老了。”

        “……”

        沈埸轻笑：“那你想让哥哥叫你什么？”

        眼前的姑娘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她的嘴角先是缓缓牵起小小弧度，许是没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她扬起的弧度更甚。

        风从河道对岸吹来，她眼睛眯了眯。沈埸走到风口处，替她挡住扑面而来的风。

        “你看，你不是会笑的吗，以后多笑笑！”随后她便回答了沈埸的上个问题，“我只不喜欢被叫姑奶奶，其他都行！”

        于胭扯他衣袖：“还有，你如果那天有时间的话就来，没时间就算了，你绝对绝对不能因为我的比赛翘了队内训练，听到了吗？”

        男人星目剑眉，恣意潇洒，他微扬眉梢撩起眼皮，深邃的眼窝上那颗深红小痣猝不及防砸进她心里，虽神色寡淡，但依旧赏心悦目。

        他站的方向正巧逆着灯光，柔和的暖调光落在他脸侧，描绘出下巴紧瘦的曲线。

        沈埸俯身与她平视，而后懒懒地牵起嘴角，仔细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后轻笑出声。

        “听到了，公主殿下。”

        “还有，哥哥不会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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