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国家队（4）

于胭回到场馆的时候，秦指导正好在会议室里开完会，她看到小黑板上还赫然地写着她之前一直很在意的几个大字。

        ——关于新入队成员主管教练安排事宜。

        于胭垂下脑袋躲过从会议室里挤出来的那群教练投来的视线，心里五味杂陈，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因为莫名地害怕又咽了回去。

        原来他们每天的会议内容都是关于给新入队成员择选适合她们的教练，而不是于胭理所当然想的那样，觉得他们看不起新人。

        鼻尖的酸涩感逐渐蔓延。

        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有几个教练率先走到门口，于胭侧身往旁边让了让，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教练忽地回过头看了她几眼，随后挪回她面前。

        这个教练胳肢窝里还夹着组员训练安排表，第一张封面上赫然出现了她的名字。

        她多看了眼，这个教练名字叫季襄。

        “你就是于胭吧？”

        于胭被他的面相唬到，后退了两步后才神情紧张地瞅着他点头。

        “你不用这么怕我，我叫季襄，是你接下来的主管教练，你叫我季指导就行。”

        于胭听话地喊他：“季指导好。”

        他直接切入正题：“听说你不满秦指给你安排的陪练计划？”

        于胭有些尴尬，她起初确实是有些不服，但她现在是来道歉的，此刻她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同他说清楚这其间的关系。

        “秦指给你安排陪练明显是看得起你的表现，他是觉得你的技术和能力可以和国外的那名选手相抗衡。一般选手都是先加紧练习弱项，他这么给你安排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季指导瞧她一眼，继续说：“你没有什么理由好不服的，进国家队后就要服从安排。”

        “……”

        于胭被周身的低气压吓得全身出汗。

        “那个季指导，我现在过来就是准备跟秦指导道歉的，我之前没理解好陪练这个词的意思，我也很感谢他能够给我这个机会，我……”

        于胭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跟我道歉来的？”

        秦指导站在几米外，他侧身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即便抬手示意她过去。

        “站我面前来。”

        于胭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慢慢吞吞朝那边靠近。她在秦指面前站定后，就立马低头道歉：“秦指，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刚刚特别不应该跟您发脾气，之前我潜意识里就觉得陪练根本不能让我健康涨球。”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样。”

        秦指导闻言轻叹了口气：“我并不觉得你的技术手法有很大的问题，甚至我觉得在这批招上来的新成员中，你的基础最好。”

        “你只是系统化的训练不够多，但我觉得你的学习能力很强。沈埸教你发球那天我就在现场，你剖析能力强，上手速度快，比一般孩子都有天赋。让你当陪练，是在最好程度上发挥你的优势。以你的剖析能力，或许不到一年你就可以坐上主力的位置。”

        “之前没给你安排主管教练是因为我们需要先了解你，然后再给你安排适合你的教练。有很多教练都在抢你，但经过我们这接近一个月的商讨，最后还是决定由季指导来带你。”

        “边瑾和秦若华都是他带出来的，也都经历过给别人当陪练的日子，到现在边瑾都稳坐在主力的头把交椅上，希望你也能加把油。”

        于胭突然被他打了把鸡血：“嗯，谢谢秦指的提点，接下来我会更加努力的。”

        秦指导瞥着她，点头。

        “国家队很残酷，顶撞教练就是犯错，但看在你刚入队，对队里的规则都不了解，这次我就先放过你，回去多看看运动员守则。”

        “谢谢秦指，我知道了。”于胭扬起嘴角，“秦指再见，秦指记得要好好吃饭！”

        秦指导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女孩，脑海里无端涌上于淞南这老头的那张脸。

        面相上确实有些相似，性格也差不多。

        但可惜的是，国家队当年的灰暗让这个老头有些心寒，到最后也没能留住他。

        他依稀还记得，被恶意污蔑的于老面上虽无动于衷，可他离队时的背影却很坚决。

        被自己亲手交出来的徒弟所陷害，他心里应该很不是滋味吧。但他那时很无能，没能将于老从铺天盖地的舆论中揪出来。

        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不过这丫头真的很有天赋，完美地继承了于老横板快攻加弧圈打法的优点，只要针对性地进行训练，恐怕倒时爆发出来的威力无人能够抵挡。”

        “是时候多加关注了。”

        于胭去找秦指后，沈埸也没离开场馆。许是觉得她的应付能力不强，随时可以帮她。

        但他有些低估于胭了，她并不是内向温吞的性格，该豪爽时她就很痛快，即使心里确实有些不服，但她在认识到自己做错后也能很快承认，再加上本就讨喜，小问题基本上真诚道个歉，别人也都不太会计较。

        沈埸站在训练场外的空地上等她。

        于胭很快就出来了，女孩杏眼微微弯起，嘴角扬起的弧度漂亮得不像话，像个小洋娃娃般的脸蛋微微泛着红，白瓷般的细嫩皮肤发着光。她蹦蹦跳跳地从里面跑出来，红色的大型运动包挂在肩上，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上去很高兴。

        明显就是处理好问题所在了。

        沈埸嘴角不易察觉地弯起，女孩没看到他，径直从他面前穿过，随即她从兜里拿出手机，似是有人给她打了电话，她举到耳旁。

        细软带着无限雀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爷爷，我最近很好呀。”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这边女孩笑意更加明显：“今天秦指还夸我了呢，他说觉得我是新成员里基础最好的，我现在开心啊。”

        “秦指觉得我的剖析能力很强，让我学习日本主力选手桥本织河的技术，然后给我们队的主力当陪练。但是爷爷，”于胭话音一转，“我刚刚顶撞了秦指，不过秦指好大方啊，他都不怎么跟我计较诶。”

        “知道了爷爷，以后我可不会再做这些傻事了。我今天还碰到沈埸哥哥了，我闹脾气跑出来后沈埸哥哥还安慰我了。”

        “哥哥很好的，梁外公我不许你这么说沈埸哥哥，他对我很好很照顾的。”

        “嘿嘿，好，我会看着点他的。”

        “哪有，我很乖的好嘛！”

        “那就先挂了，爷爷我明天再联系你！”

        “好，我现在就乖乖去吃饭啦！”

        那头掐了电话，于胭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北京的12月天气干冷，她已经穿上厚重的羽绒服，但鼻尖还是被冻得通红。

        女孩从运动包里拿出条大红色的围巾绑在脖子上，许是觉得还有些冷，她拉高围巾将嘴巴和鼻子也躲了进去。

        沈埸缩在羽绒服兜里的指尖捏紧，耳尖不自觉染上一层红，他别开视线轻咳了声。

        他刚刚先去食堂买了杯她最爱喝的珍珠奶茶，热的，还放了很多很多的珍珠。怕过会儿被风吹冷，他就把奶茶放进羽绒服里揣着。

        沈埸没有直接叫住她，而是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吃饭了吗？】

        女孩似是感受到震动，她从兜里重新拿出手机，打开看了眼，过了会儿她便回了消息。

        【正准备去吃！】

        【沈埸：你准备去吃什么？】

        【于胭：我要先喝杯热奶茶暖暖身子，然后在随便看看吃点我想吃的。】

        女孩已经停下步子，专心地打字。

        【哥哥，你吃过饭了吗？】

        过了几秒，沈埸才回了她。

        【回头，哥哥就在你后面。】

        于胭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随后才缓缓转过身子，那双盈盈杏眼在看到他后立马弯起，她站在原地朝他挥手，随即小跑着靠近。

        “沈埸！你怎么在这里？”

        沈埸垂眸细细瞧她，女孩眼里盛满笑意，嘴角的梨涡就在那刻缓缓绽开。

        “哥哥怕你处理不好，就在这等你。”

        于胭将围巾拉下：“那你是不是也没吃饭？走吧，当作补偿，我陪你去吃饭。”

        她鼻尖泛着红，许是风吹得有些猛，她时不时就吸下鼻子。

        “你冷不冷啊，围巾拉好。”

        于胭听话照做，将围巾拉好盖过鼻尖。

        “现在不冷了。”

        沈埸黑眸隐在阴影里，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将刚买的那杯奶茶递给她，随即重新拉好。

        “哥哥给你买了杯奶茶，加了很多珍珠。”

        于胭愣住，随即抬手接过，那刻两人指尖相触，她反应过来猛地缩回。

        男人微微皱眉：“手怎么这么冷？”

        “刚刚玩手机玩的，我没事的。”

        沈埸脸色有些严肃：“趁现在奶茶还是热的，先暖暖手吧，别冻感冒了。”

        “知道了，你真啰嗦。”

        “哥哥啰嗦还不是为了你好？”

        于胭抬眸瞅着他的脸，真诚发言：“可是每天顶着这么张黑脸跟我啰嗦，我会觉得你好像下秒就会看我不爽，然后跑来撕了我。”

        沈埸脸色缓和了些：“这么……夸张？”

        “我绝对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你身边的人，哪个不觉得你板着张脸的时候最可怕，怪不得没人跟你处朋友。”

        沈埸朝她靠近几步，突然冷漠出声。

        “于胭。”

        于胭抬起脑袋看他。

        “是不是哥哥最近太纵容你了。”

        他朝她又靠近了几步，忽地俯身凑近她，那双漆黑的眸子突然在她眼前放大，于胭瞬间发慌，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垂眸凝视着她：“才会让你突然这么大胆？”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就像是在寻找共振般，撞得她头晕脑热。

        许是知道沈埸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她猝不及防地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下瞬她踮起脚毫无预兆地摸他脑袋。

        她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此刻正调皮地朝他摇着尾巴准备跑远。

        沈埸揪住她的帽子将她拉回来。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胆子还真变大了，现在不说声也敢随便摸哥哥头吗？”

        于胭吐吐舌头，调皮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你没说过不喜欢我嘛，那不就代表着我以后想摸就能随便摸？”

        “你这又是哪来的歪理？”

        于胭抿嘴：“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歪理。”

        “嗯，你继续？”

        “我在检验你说话算不算数。”

        沈埸扬唇笑着：“那你检验出什么了吗？”

        “沈埸你说话根本不算话，还是说，其实你之前就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是不喜欢我。”

        沈埸明显愣了下，随即安慰着她：“不是。”

        “哥哥没有不喜欢于胭。”

        哥哥没有不喜欢于胭。

        但好像也只局限于对妹妹的喜欢吧。

        而她的喜欢是冲破这层界限，早已经牢牢扎根在心底的像其他普通男女生之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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