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海浪

“她就是那个女孩啊。”

        “就是她。”

        杉菜走在校园的树荫里，听见周围的人对她窃窃私语。

        先前听到的时候杉菜还会难受，但现在她已经摸索出应对的方法，从口袋里摸出一本便签本，上面记满了英语单词，杉菜从上次的地方继续背，concern（使）担忧，涉及，关系到。

        每看一个单词，杉菜抬头自己在脑海里想对应的翻译，走到楼梯口正好对上一个男生暗中打量的眼神，杉菜翻了个白眼，后者居然绕开她走。

        什么情况？

        居然没有上赶着冷嘲热讽，杉菜有些稀奇。

        随即察觉到一些细微的改变，以前这群人看她时总是指指点点，还像傻瓜一样大笑，这次却只是暗中观察，既没有纸团从天上掉下来，也没有突然从路边滚出的篮球。

        太奇怪了，杉菜暗忖，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杉菜夹住单词本掏出一看，是李真的消息。

        「等会找个角落一起吃午餐/爱心」

        配图是一张排列精致的水果干便当。

        「好啊」

        「开心jpg」

        李真开心的一笑，收好手机，准备将包放到自己的储物柜。拉开柜门的时候，贴在柜子顶部的红牌在空中晃了晃。

        叮咚、叮咚、叮咚。

        论坛一下子活跃起来。

        「新红牌出现了」

        「别忘了规则」

        鲍杏儿看着论坛的最新消息，招呼着身旁的姐妹来看：“道明寺少爷的最新目标出现了！”

        冯千珊却不像往常一般兴奋，“那个臭杉菜就这么算了吗？她可是唯一一个被发了红牌却没有退学的人。”

        她不甘心：“寺少爷的记录怎么能被她打破。”

        鲍杏儿不知怎么接话，事关道明寺，她可不敢随便议论。

        另一旁的梁巧眼珠一转，“寺少爷肯定是有别的安排！只是暂时放过杉菜了，之后肯定有后招对付她！”

        说到这里，梁巧不怀好意地笑：“说不定这个杉菜会比退学还要惨。”

        听到梁巧这么说，冯千珊总算好受点，露出恶毒的笑容，“走吧，先去处理这个炮灰。”

        那种不寻常的气氛又开始蔓延在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躁动中夹杂着兴奋，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才能察觉到其中巨大的恶意。

        杉菜刚和李真发好消息，论坛的图标闪了闪，她点进去，最新的消息是一个视频。

        一个寸头的男生冲向李真，拉住她的胳膊，随后摄像头就被盖住，画面到此为止。

        杉菜看完顿时心急如焚，直奔废弃体育楼的方向。

        怪不得这些人不再针对自己，原来是有了新目标。

        李真，你一定要撑住。

        一个男生将李真摔到地上，何晖华拿着特地搬过来的垃圾桶，尽数倒在她身上。

        垃圾桶积着的废水很快沾污了李真洁白的衬衫，她的脸蛋也沾上污水，还有一些废纸团粘在她的头发上，她身上很快有股垃圾桶的臭味。

        李真狼狈不堪又惊慌失措，留下一行无助的泪水。

        站在体育场坐台上的观众却彷佛看了一出极为精彩的戏，纷纷拍手叫好。

        何晖华扬起下巴，得意地享受着众人的掌声。

        一头卷毛的男生从“宝藏屋”里找出一把剃头刀，邪笑着扔给何晖华，后者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把抓住李真的头发，奸笑道：“我真想知道你这样漂亮的女生，要是没有头发会怎么样？”

        李真拼命地推开他的手。

        美作按了按太阳穴，转头偏向一边。

        西门扯了扯领子，蹙眉斜瞥了下道明寺的神色。

        道明寺一脸冷峻地看着。

        几次变换坐姿，西门最终没开口。

        没有人能阻止寺。

        嗡嗡嗡地声音逐渐靠近，电动剃发刀高速运转。

        李真哭着向后躲去，却被眼前的男生死死按住。

        剃刀越来越近，就要贴近头皮了。

        寺，你真的不阻止吗？

        美作一面盯着那把高速旋转的剃刀，一面看向道明寺，他捏紧沙发的扶手，似乎随时准备起身。

        西门眉心紧皱，又换了个姿势。

        何晖华脸上抑制不住地狞笑，众人屏住呼吸等待这幕戏的高潮。

        “住手！”

        杉菜喘着气赶到体育场，高喊道。

        何晖华一愣之下，还真的停下了。

        杉菜赶紧跑到李真身边，紧紧抱住她，“你没事吧。”

        李真靠在杉菜身上，哭得更大声。

        看到杉菜出现，道明寺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后又强装镇定。

        杉菜安慰地拍拍李真的肩膀，随后起身看向道明寺，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的敌人不是我吗？这跟李真一点关系也没有！”

        道明寺没吭声，只是看着杉菜。

        一旁站着的平头男生见状，十分有眼力见的起哄：“好朋友来帮忙啦～”

        对面的卷毛立马接着：“互帮互助，好感人啊！”

        哈哈哈哈，人群一阵哄笑。

        冯千珊见机也加入其中，“臭虫子也有友情呢，我都不忍心朝你们都垃圾啦！”

        说着却是随手将一个纸团扔向杉菜。

        杉菜侧脸避了避，但铺天盖地的垃圾很快全数望她身上招呼，她能躲过一个纸团，却躲不过整个学校的恶意。

        这群人为了扔自己，也不嫌弃脏，还去垃圾桶捡垃圾，想到这里，杉菜还觉得有点好笑。

        “够了！”

        道明寺站起身，走向杉菜，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可以放了你的朋友，但你要剃了自己的头发。”

        道明寺用眼神示意何晖华把剃刀给杉菜。

        西门喊了一声：“寺！”

        刚才还可以说是这群人自作主张，寺只是没有阻止，但这次却是寺主动加入。

        道明寺只当没听见，靠近杉菜的耳朵小声道：“要不然你就认输好了。”

        杉菜没有动作，冷冷地看着道明寺脸上倨傲又矜持的表情。

        可她偏要对抗到底。

        少女的发丝沾了点水黏在脸上，但她的神情却是那么坚毅。

        坚毅到道明寺都有一瞬间为之动摇。

        一朵乌云遮住太阳，落下一片朦胧的阴影。

        每个人的脸在杉菜眼中也蒙上一层迷雾，看不清具体的相貌，只看见他们一个个带着灰色面具，心安理得地躲在背后，兴奋地呐喊：“好姐妹！好姐妹！”

        杉菜莫名产生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她骤然看见梦想与现实之间巨大的鸿沟，而现实的引力重重的拉她下坠。

        顶着众人的注视的目光，她握紧手上的剃发刀，一步一步走到道明寺眼前，在几乎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停下，对上他的眼睛。

        “你，不过是个烂人。”

        道明寺眼神阴郁地盯着她。

        但杉菜恍然不觉，啪嗒一声，推开电动剃刀的开关，嗡嗡嗡的声音立马响起。

        她将剃刀慢慢举起，对准自己的头发。

        不是没想过将剃刀对准道明寺，但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却是她无法承担。她厌恶这种规则，厌恶这个游戏，厌恶这所学校，也厌恶无能无力的自己。

        闭上眼睛，将自己想象成道明寺，是不是就可以干脆利落地剃光头发。这样想着，杉菜伸手就要去剃自己的头发。

        “晚上九点。”

        听见这道声音，杉菜睁开眼睛。

        道明寺也皱眉回头看过去。

        花泽类站在看台中间，背后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光晕。

        他看着杉菜，光影模糊了他的神情，但杉菜总觉得，他是在笑着。

        花泽类顺着看台的楼梯走下。

        冯千珊几人在楼梯边让开路，惊疑不定地彼此相望。

        美作和西门看到花泽类的出现，眼里露出欣喜的意味。

        类像是察觉不到此刻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到杉菜面前，“昨天你回答错了。这个月调整时间后，法国和泰国相差五个小时。”

        “我差点因为你而迟到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却并不见他生气。

        道明寺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这两人之间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样真让人恶心。

        他不想再看，扭头就走。

        虽然不知道类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但事情总归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西门暗松了一口气，对人群说道：“各位，今天到此为止。”

        美作在西门一旁跟着边喊边拍手：“各位，解散了！解散！”

        何晖华心有不甘地瞪了一眼杉菜和李真，他都没尽兴呢！

        一旁的卷毛拍拍他，两人顺着人群走去。

        冯千珊气地直跺脚，但也明白今天到此为止了，她愤愤地迈着扭曲的步伐大步离开，身后的跟班一左一右紧紧跟着。

        花泽类似乎是个无意间闯入暴风眼的过客，留下印迹后便消失不见。

        杉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她，但她知道，如果没有他，海浪会更加汹涌。

        现在她只希望，第二轮风暴可以来得晚一些。但未曾料想，风向发生了新的变化。

        杉菜慢慢地向下划着屏幕。

        ins上带着「支持杉菜」标签的帖子多到翻不过来。

        「早就看f4不爽了，期待杉菜再一次反抗他们！支持杉菜」

        「厌恶f4支持杉菜」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发过支持她的帖子，但是很快就被删掉了。

        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杉菜总觉得，新的风暴恐怕很快就要来临。

        几天后。

        自从类的那次出现后，f4便再也没在学校的露面，杉菜也相对安静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从游泳池训练完后，杉菜回到教室。

        本以为这个时间点教室里应该空无一人，没想到看见冯千珊三人组还在。

        而且手上拿着洗洁精、抹布、海绵擦等东西，在自己的位置上清洁课桌。

        杉菜思考是不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三人没料到杉菜会这个时候回来，有一瞬的尴尬，随后冯千珊放下抹布，扬起下巴，表示自己有话对她说。

        几人坐在椅子上，杉菜提防地看向她们。

        三人组坐在杉菜的对面，低着头像是犯错悔过。

        冯千珊最先开口：“杉菜，我要向你道歉。之前我以为你是想故意表现，但是昨天我看到了，你是真的想帮助朋友！”

        “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学校都把你当英雄。”

        杉菜眼神清亮地盯着冯千珊，后者莫名有种自己无所遁形的感觉，不管怎样，她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是真的杉菜！我真心地向你道歉！”

        鲍杏儿和梁巧在一旁跟着点头，似乎在增加冯千珊言语的可信度。

        “我知道了。”杉菜很平静地点头，却没说接受。

        听到她这么说，三人组露出笑容，认为杉菜就是接受了，随后冯千珊用含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杉菜：“那你能原谅我们吗？”

        杉菜歪过头，说实话她很怀疑这几个人的用心。不知怎么她莫名想起之前道明寺给她的那些东西，眼前这一幕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如，假装原谅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她冷漠的开口：“嗯，我原谅你们了。”

        耶！三人高兴地互相拍手。

        “杉～菜～”冯千珊用她一贯做作地腔调喊道：“我们会和你一起对抗f4的！”

        梁巧也凑近杉菜道：“之前我们是因为害怕f4的势力才会做那些事，但是现在有杉菜你在，我们就不怕了！”

        鲍杏儿把手机递到杉菜面前，“我们交换line号吧，一起在社交媒体上揭露f4的罪行～”

        杉菜有些犹豫地接过，目光在几人中游曳。

        冯千珊见状赶紧催促着，双手拉着杉菜的手臂，“加吧杉菜，求你了～”

        “求你了～”鲍杏儿和梁巧一左一右跟着扭嗓子。

        杉菜受不了这股肉麻的调调，按好号码后还给她们，“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冯千珊拖着嗓子，故意吊人胃口，“还有件事。”

        杉菜顶着一双透亮的眼睛静静看她表演。

        见她没有要问下去的意思，冯千珊讪讪道：“这周末有个静学姐的回国派对，我们想邀请你去。”

        “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李真，也可以一起去。或者别的什么人，你想带都能带。”

        鲍杏儿在一旁帮腔：“时间和地点我们一会发你手机上。”

        梁巧：“一定要来啊，我们等你哦！”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杉菜眉眼弯弯，原来在这等她呢。

        几人见杉菜露出笑意，便想当然认为她会去，彼此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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