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火

　　黄昏，剑庐。

　　条案上的油灯释放出摇曳光芒，却并没有完全驱散堂中的黑暗。

　　阳叔子端坐着，手持一块磨石，轻轻擦拭着长剑。

　　粗糙的石块在细腻的剑刃上轻轻划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雪亮如镜的长剑上映出他沉静深思的面容，在“沙沙”声，一缕叹息微微响起。

　　“唉……”

　　阳叔子将长剑“唰”地收入身后屏风上挂着的剑鞘中。

　　收剑之后，他盘膝而坐，缓缓闭上眼睛，然后便一动不动的入定，想要借此驱散心中的烦躁。

　　渝州城外。

　　一个英武少年和俏丽少女正在拍马赶路，转眼间便冲进了城，一路上险些撞翻那些在城中赶路的百姓。

　　两人神色凝重，眼神焦急。

　　李星云坐在马上，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之前本人、上官云阙，以及姬如雪的话语。

　　【说到底你是救了我一命，我不想欠你的情！】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就更加的意乱了，不由自主拍马大喝一声，提速冲出了城门。

　　“驾！”

　　陆林轩见此情形，也猛地一抖缰绳，拍马赶上。

　　二人绝尘而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这时，渝州城中，就在二人绝尘而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这时，渝州城中，就在师兄妹两人刚才经过的地方，几幢房子后面的小巷中，慢慢踱出了几匹黑马。

　　马上坐着的正是四大阎君以及黑白无常。

　　蒋仁杰与其他三位阎君对视一眼，开口吩咐。

　　“找到阳叔子之前，绝不能被对方发现我们！”

　　蒋崇德三人和黑白无常点了点头，神情肃穆，眼神凝重。他们能否在玄冥教中洗刷耻辱，就看这一次的任务了。

　　“驾！”

　　蒋仁杰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剩下五人见状，也感觉催动黑马跟上。

　　玄冥教的人马刚刚消失在街道上，路边的一幢房门悄然打开。

　　十名幻音坊的红衣女子鱼贯而出，分列两旁。随后，姬如雪从中稳步迈出，清冷的眸子看着蒋仁杰六人消失的方向，冷冷的说道。

　　“跟上玄冥教，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暴露目标！”

　　“是！”

　　忽然，姬如雪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秀眉颦起。

　　她环顾四周，又向周围房顶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状况。

　　沉吟了一下，在两边红衣女子疑惑的目光之下，她没有再犹豫。

　　“我们走！”

　　于是，姬如雪率领十名红衣女子向城门跑去。

　　随着幻音坊众人远去，几幢楼房的屋顶，十数个白衣书生静悄悄的探出身子。

　　白发的俊俏少年冷冷地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

　　……

　　一个翘着兰花指，走路扭扭捏捏的中年人踏入剑庐。他踩着猫步，脚下的竹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慢慢的跨过池塘之上的竹道。

　　大堂之内，阳叔子正在闭目端坐，神凝气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掐着腰站在了门口，全身笼罩在身后夕阳的余晖中，在屋内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两人一站一坐，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子沉寂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上官云阙忍不住，曲指掐腰，语气阴柔的喊道。

　　“阳叔子。”

　　一声低沉的叹息之后，阳叔子缓缓睁开双目。

　　“该来的终究会来……”他见到门口站着的人，面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似乎早就料到来的会是这个人。

　　“上官云阙。”

　　娘娘腔的中年人学着阳叔子的样子，正襟坐下，显得十分的不伦不类，但他本人却是没有感觉，反而沾沾自喜，语气亲热。

　　“多年不见，想不到你风采依旧……”

　　他见到门口站着的人，面色没有丝毫的异样，似乎早就料到来的会是这个人。

　　“上官云阙。”

　　娘娘腔的中年人学着阳叔子的样子，正襟坐下，显得十分的不伦不类，但他本人却是没有感觉，反而沾沾自喜，语气亲热。

　　“多年不见，想不到你风采依旧……”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扭捏的语气已经令得阳叔子眉头皱起，“铿”的一声仿佛剑器出鞘的震响，无形剑气从其周身百窍迸发，化作一道剑气洪流，向着面前之人急斩而去。

　　随着一阵“哒哒哒哒”的音，上官云阙没怎么动弹，却好像原地漂移了几尺，轻松的躲过了扑面而来的无形剑气。

　　“今日与你相见于此，我依然难掩心中的激动……”

　　阳叔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娘娘腔也没怎么动弹，却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你听……”

　　上官云阙低垂着头，“咚咚咚咚咚咚”地捶着自己的胸膛，极力装出一副儒雅的样子，但脸颊却臊得红彤彤的。

　　“……”

　　“纵使无情的岁月使你平添了些许的皱纹，却依然无法掩盖你的英俊威武。”

　　轰！

　　阳叔子食指抬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剑气从指尖迸发，好似一柄惊世神剑出鞘，散发出斩断一切的无上锋芒。

　　上官云阙却像是随风飘荡的扶柳，无论锋锐剑气怎么迅捷，落到他身前，却总是偏差那么一分，划过他身躯各处，刺在了虚无空气之中。

　　“你知道么，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将你从记忆中抹去……”

　　阳叔子双眼睁大，眉宇之间已经是郁结了一股纯青色的气流，原本安放在膝盖之上的双手同时举起，十指张开，好似十位绝世剑客同时出剑，迸发出切碎万物的恐怖剑流。

　　“唉……想不到我这种老江湖，内心的情感也会如此的丰富。”

　　上官云阙自艾自怜的说话，整个人却好似一抹虚影，在无形剑流之中不断沉浮，惬意前行。良久之后，剑气消散！

　　阳叔子面色如常，双手已经重新放到了膝盖之上，而上官云阙虽然是盘膝端坐的姿势，两只手却是在身下撑着，十只手指像螃蟹爪一样快速挪动着，给人感觉他像是在飘移一样。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

　　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那张令人涂满了脂粉，令人忍不住恶心的面容凑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个条案，上官云阙探着脑袋凑近阳叔子，带着期待的神色问道。

　　“什么？”

　　“无聊。”

　　冷冷的话语，瞬间将他打入了深渊。

　　见阳叔子又闭上了眼睛不理会自己，上官云阙感觉无趣，撇了撇嘴，却横着移到案后，一手搭上其肩膀，一边凑到其耳边，满脸的谄媚。

　　“你这没心肝的，人家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你却一开口就让我下不来台……”

　　说着，他轻轻的戳了一下阳叔子的额头，好似娇羞的说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你还真是没羞没臊！”

　　对于眼前这人，阳叔子实在是感觉无奈。有的时候，他宁愿去面对不良帅，也不愿意看见这个娘娘腔。

　　“诶我说，我这一趟，可是见到你的徒弟李星云了呢，你这做师父的就不想知道他的近况么？”

　　等了一会，见阳叔子不理睬自己，上官云阙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嗯，小伙子不错，一表人才，武功又好，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内心竟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情，虽然这对咱俩的感情算是一种背叛吧……”

　　“我跟你没感情！”

　　阳叔子冷冷的开口，有的时候有的话题，他是必须要反驳的。

　　“但是这感觉却……”上官云阙双手捂脸做羞臊状，旁若无人的表达着自己的表态心情，“哎呀好刺激啊！”

　　“你能稍微有一些理智么。”

　　当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阳叔子内心已经是放弃了。

　　“身处热恋中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唉！”

　　一脸沉痛的表情，令得上官云阙更加的放肆了。

　　“其实你应该感觉得到，”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捋着阳叔子的胡须，嘴唇凑到他的耳畔，眼神迷醉的轻轻说道，“自始至终我对你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爱慕。”

　　听到这里，阳叔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双目微睁，抬手拨拉开上官云云阙的手，侧过头厌恶地瞥着他，毫不客气的开口。

　　“而我呢，实话对你说了吧，自始至终我对你也只有一种感觉……”

　　“什么？”

　　上官云阙又用指尖轻抚着阳叔子的鬓角，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结果却迎来了两个令他伤心欲绝的字。

　　“厌恶！”

　　“你！”

　　不给他再次闲聊的机会，阳叔子身躯移开了一段距离，语气冰冷。

　　“说正题吧。”

　　好半响，上官云阙才将自己脸上的尴尬表情掩饰下来，他又直起身子掐着腰站在了门口，闭着双眼像是惋惜的样子。

　　“哼，我真是佩服你，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这么悠哉悠哉的坐在这里。”

　　阳叔子抬眼看了一眼，便又闭目养神了。眼见他没有接自己话的意思，上官云阙气得直跺脚，但是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又不得不缓缓走到阳叔子的面前，没好气的说道。

　　“该说的，不良帅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这次来，只是想作为老朋友提醒你一句，你的时间……”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能不抢我的话么……”

　　上官云阙气得浑身发抖，翘着兰花指点向眼前不识风情的剑客，却只是迎来了一声冷哼。

　　“不过你没想到不良帅会派我来这里吧！”

　　听到这句话，阳叔子睁眼，死死的盯住眼前这个人，摇摇头叹息。“这我倒是真没想到……”

　　上官云阙得意的“哼”了一声，却没料到急转而下的后半句！

　　“想不到不良帅现在已经无人可派了。”

　　“你！”

　　阳叔子说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面前这个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我不跟你斗嘴。”

　　忽然，上官云阙变得精神饱满，装腔作势的指着案后之人厉声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阳叔子，我这次是奉不良帅之命，特地前来……”

　　“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上官云阙彻底泄了气。

　　“喂……你真的让我很没面子。”

　　玄冥教，观星台。

　　夜晚风声四起，巨鼎中的火烧得正旺，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孟婆正站在台上，借着鼎内的火光，一动不动的仰望星空。

　　杨焱和杨淼默默的踏上星台，躬身行礼之后，站到了她的身后，疑惑的开口。“参见孟婆，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事么？”

　　手拄着拐杖的老婆子转过身来，眼神眯着，看着两人问了一句话。

　　“还记得八年前那个晚上么？”

　　猛然间，一个人疯狂的表情在杨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人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双眼中映着熊熊大火，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疯狂。

　　“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了？”

　　杨焱不解的开口，哪怕是做下这件事情的大梁，对于其也是禁忌，等闲之人谈论，株连九族。

　　“不良人号称最忠于李唐王室，可是三十年前却突然解散并失踪，就连八年前他们的主子被灭满门也没见他们出来救驾。”

　　“那又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李唐皇室已经不复存在，不良人就是死灰复燃，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是啊，孟婆您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没有经历不良人统治整个天下暗势力时期的水火判官语气带着不屑，不解。

　　沉默片刻之后，身躯佝偻的老太婆叹息一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但愿是我多想了，不过，我总觉得不良人消失的过于蹊跷，就怕那个不良帅有什么别的计划，三十年来，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观星台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大鼎中火焰的噼啪声夹杂着山风呼呼作响。

　　青城山。

　　李星云和陆林轩骑着马，飞快地穿行在密林间。两人熟门熟路的冲出一片竹林，向着剑庐而去。

　　见到两边的风景，少年扭头对少女说到。

　　“师妹，我们快到家了！”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师兄妹两人闻声望去，顿时目瞪口呆。只见远处剑庐的方向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好似一条火龙席卷苍穹，肆虐青天，散发出灼人心魄的炽烈。

　　两人呆呆地看着冲天的火光，愣得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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