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回情难白谋易书
小篁推荐阅读:
剑来
明星潜规则之皇
逆天邪神
怪谈?这个团宠文不太对劲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仓元图
好色小姨
被迫万人迷的炮灰[快穿]
插翅难飞
从柯南开始重新做人
“我……”嫏嬛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针扎,却又不是痛楚。
纪莫邀身子向前一倾,轻拍她的手背,“不是你的错。”
嫏嬛的眼泪立即决堤,“可我……”
她几乎就说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拒绝了子都的爱意,如果不是因为向父亲承认了自己的真心,姐姐就不可能借此去利用子都,而夏语冰也不会在擂台上有机可乘,那样纪莫邀就不会受伤……可她说不出口。一切都因她而起,可她就是没办法对最重要的人说出实情。
她害怕,怕纪莫邀会说出令她绝望的话。
真讽刺,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因为纪莫邀没有对自己诚实而令他难堪。
原来她比想象中还要泥足深陷。
“温嫏嬛,不要天真了。”
纪莫邀一句话,生生将她从自我折磨中拽了出来。
他起身从水盆里取出毛巾,试图单手将之拧干。“又是你姐姐,又是子都的,你顾不了这么多。事出有因,又不止一个,何必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不需要一个抢着被我责备的替死鬼——就算需要,也轮不到你来做。你配得起更体面的头衔。”他一边说,右手一边在水盆边笨拙地扯弄着湿毛巾。
嫏嬛看不下去,上前将毛巾夺了过来,两下将水拧干,“要帮忙吗?”
“不要。”
嫏嬛不等他说完话,便一手将毛巾按在他的额角上。
纪莫邀张开嘴,但最终没有出声。
两人立在灯前,沉默不语。
纪莫邀全程盯着地面,眉头紧锁,两手没有丝毫动作。
嫏嬛努力将精力集中在自己手上,却又总是忍不住分神去欣赏他面部的轮廓。唯当指尖无意中划过纪莫邀下颚时,她如梦方醒,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抱歉……”
纪莫邀这才抬手将毛巾拿回来,随便在自己太阳穴上按两下,以印证自己本要亲自动手的意愿。“有劳。”
事已至此,嫏嬛虽然一点也不想离开,全身却有一种要蜷缩在被褥里痛哭的强烈欲望。眼看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此次探访被迫结束,“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她踮了踮脚,转身离去。
“早点睡。”
“知道。”她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生怕多留一瞬间,小心维护的理智就会彻底崩溃。谁知刚一出门,就见一脸倦容的陆子都迎面走来。
“嫏嬛……”子都一见她便立刻停步,慌张地低下头来。
嫏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知道这是姐姐的小算盘,与子都没有关系。可感性而言,她还是很不顺气——你大师兄这样相信你,你却这么没定力,这么轻易就被人挑拨,令他受此皮肉之苦……但她没把话说出来,也没让子都看穿她的心里话。她知道子都对自己一往情深,既然自己无法属意于他,似乎也不应该对他太过苛责。如今出了这种事,她更不想往子都伤口上撒盐。
“大、大师兄他……”
“他还没睡。”嫏嬛抢过话来,“现在进去正合适。夜安。”她避开与子都眼神上的接触,匆匆离去。
陆子都独自立于门前,目送嫏嬛离去,直到不见人影,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摆在紧闭的房门上。可还没用力,就听得里头传出纪莫邀的声音——
“进来。”
子都打了个冷战,咬牙推开门。
纪莫邀依旧坐着,左臂挂在胸前,另一只手示意让子都坐下。
可子都不敢坐下。他迈着千斤步伐,走到纪莫邀身前,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大、大师兄……”
纪莫邀二话不说,将陆子都揽入怀中。
子都呆住了。已经夺眶而出的泪水瞬时化入纪莫邀的衣衫。他的额头紧紧抵着纪莫邀的心跳。
“子都……”纪莫邀轻声在他耳边问道,“你还相信我吗?”
子都瞪大了双眼:这本应是自己恳求原谅时问的问题,怎么却由大师兄之口……“相信!”他抱住纪莫邀,大声答道,“我谁都可以不信,但我一定相信大师兄!”
“那就行了。”纪莫邀继续将子都按入怀中,叮嘱道:“既然如此,那我接下来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不加怀疑,全盘接受,懂了吗?”
子都忙点头应允——“大师兄,你说吧。”
纪莫邀微微笑道:“那你听好了,子都,折断我手臂的人不是你,你不可以因此自责。若被我看出你有半分内疚,我一定饶不了你。”说完,他松开手臂,为子都拭去面上的泪珠。
陆子都呆呆地望着他,无言以对。
纪莫邀又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子都微微张嘴,但发不出声音来。片刻过后,他哽咽着吐出几个字——“谢谢大师兄。”
“没别的说,就不要妨碍我休息。回去吧。”
陆子都走后,纪莫邀坐在原位,久久未动。
夜已深,也许该休息了。
“咚咚”——又是一位夜访之客。
“进来。”
马四革推门入室。
纪莫邀瞄了他一眼,道:“子都刚才来过。”
马四革笑道:“我不是来讨论子都的。”
纪莫邀又问:“师叔挺好吧?”
“他老人家什么时候不好?别担心,有他看着,温枸橼不会来刺杀你的。”
纪莫邀嬉笑道:“听说你今天发大火了。”
马四革叹道:“发也发了,子都是个硬汉,受得住。”
“我都没火,你操什么心?”
马四革眯起眼,问:“你就算没火,难道不会心疼?”
纪莫邀反问:“心疼什么?输也输了,能取回名册就行——”
“别岔开话题。我是说,她哭成这样,你就不心疼?有没有好好安抚她?”
纪莫邀瞪了他一眼,“谁?”
“你知道我在说谁。”
纪莫邀也不装傻,“她刚来找我的时候,你又不在,怎么知道我没有安抚她?而且受伤的不是我吗?要安抚,也该是她安抚我……”
“啧,一见到你这幅嘴脸,我就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事就说,没事快滚。”
马四革笑得合不拢嘴,“别急,大师兄。我就是想问你……算了。”他突然缩了回去,望着烛光不说话。
纪莫邀扭头道:“你既然不问,也不用指望我会回答。”
马四革只是笑。
纪莫邀低叹一声,道:“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你知道我会问你什么吗?”
“你都没问,我怎么会知道……”
“你比我多一只眼睛啊,怎么会不知道?”
“你用眼睛听话?”
马四革见说不下去了,只好笑着起身,“那我回去了啊,大师兄。”
“不送。”
马四革一路走到门前,忽然又回头问:“大师兄,你说嫏嬛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莫邀缓缓转过头来,望了他一阵,答道:“特别的人。”
马四革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终于,纪莫邀可以不受打扰地凝视自己映在墙上的黑影。
夏语冰从庆功酒席上退下,行至廊上,凭栏望月。
郭琰和单公迫借着几分酒意,在宴上不断耀武扬威,生怕有人不晓得他们将无度门打得落花流水。席间也不乏高声附和与喝彩的声音。
太没意思了。连冰花刺阵怎么发挥作用、如何取胜都没搞清楚,成王败寇的姿态却已跃然脸上,真不知师兄们是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大吃大喝的……
她将头靠在木柱上,闷闷不乐。
白从宽悄悄走近,问:“一个人在想什么呢?”
夏语冰回头,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道:“从宽哥,我有事想不通。”
白从宽坐到她身边,笑道:“得胜之日,是什么让冰冰愁眉不展?”
“你也觉得我们赢得理所当然吗?”
白从宽眨眨眼,答道:“多亏你发力,今天赢得确实很轻松。我们也许高估了无度门呢。”
“连你都这么觉得,难怪二位师兄这么得意忘形。”夏语冰抱住双膝,远远望着情绪高涨的酒席,“可我不这么想。”
白从宽有些诧异,“愿闻其详。”
夏语冰解释道:“冰花刺阵,单闻其名,乃是水阵,仿佛以五行相克之道就能轻松制衡,但其实不然。水虽是流动之物,但化为冰晶时坚固无比,又被削为尖刺。在这种状态下,是不能用一般的五行之理去对付的。而纪莫邀使出的天王阵模仿飞鸟展翅,以活物之灵应对天地之力,如此翱翔于五行之外,一样不受相生相克之法限制。选阵毫不含糊,可见他深谙其中道理。你还觉得无度门是浪得虚名吗?你与马四革交手,应该很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斤两。”
白从宽听到这里,不禁咽了口唾沫,“他底盘坚固,功架扎实。手上那跟棍子招招有力,他却使得跟稻草一般轻松。而且我们酣战多时,他丝毫不见力乏,耐力着实惊人。如此下去,再过三十个回合,我就疲态毕现了。”
“那单师兄与孙望庭相比又如何?”
“师兄身材和体能都略输一筹。虽说耍得一手好剑,但灵敏远不及孙望庭,平日又有些疏于练习,打下去估计也不是对手。”
“你这么一说,我们也不怎么厉害啊。”
“大家实力确实不分上下吧……可你不是一路直入天王阵心脏了吗?就算我们两头不济,你能攻其要害,也是赢得其所啊。”
“问题就在这里。从宽哥,我……”夏语冰突然惆怅起来,扯住白从宽不放,细声道:“我觉得我们胜之不武。”
白从宽险些大声叫出来——“冰冰,话不能乱说!就算我们没有压倒性的实力,光天化日之下又哪里来的阴谋诡计?你能将纪莫邀击溃,就是我们的本事。”
“可无度门中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夏语冰直视白从宽的眼睛,“陆子都实力非凡,我相信你也不会看漏眼。他体力惊人,剑法娴熟。纪莫邀既然委以守护自己的重任,可见绝非等闲。但就是这样一个本应意志坚定、寸步不离的守门神,却在关键时刻犯下了分神的幼稚错误,致令整个阵型崩溃。我想不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陆子都?”
夏语冰不住地摇头,“从宽哥,我觉得事有蹊跷。我当时看到陆子都忽然注目远方——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望向远方?除非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将,绝对不会轻易分神;一旦分神,必然有因。我们不能洞悉,就说他临场失准。但也许他真的见到了令他惊慌失措的景象……”
“冰冰,你怎么越说越玄乎了呢?”白从宽笑道,“仅凭一个眼神就诸多揣测,似乎有些立足不稳。”
夏语冰嘟起嘴,道:“从宽哥要是不信,不如我们一起去问个明白。”
“问就问。”
谁知夏语冰真的来劲了,一把拉住白从宽的手,“那我们找纪莫邀去!”
白从宽吓坏了,“为什么是他啊?而且现在大半夜的,你就不怕他已经睡下了吗?”
夏语冰这才停步,嘀咕道:“好像是有点太晚了……可他是天王阵的主脑,当然要问他了。不如你明天再陪我来吧?”
白从宽连连点头,“好……”
纪莫邀在思考。
虽说无论输赢,名册到手都是迟早,可他们何时能离开剑寨,却仍是未知之数。郭琰和单公迫既然未分胜负,恐怕还有后招。按约定,无度门必须答应对方提出的任何事。剑寨作风向来清正,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只是他已无意继续卷入这荒唐的寨主之争里了。
混账,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早就用尽阴招,让剑寨的人惟命是从了。可这毕竟是温家的事,不由得他随心所欲。自己的父亲对温家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葶苈又是同门师弟,温枸橼虽然总是添麻烦,但好歹也曾与他并肩作战,至于嫏嬛……
昨晚好像梦到她了,醒来就一直觉得胸口痛。不对,胸口痛应该和骨折关系更大,不可能是因为做梦……
他想起马四革的问题,以及自己的回答。
说来好笑,真会有人觉得温嫏嬛是个普通人吗?就算问老四,他的回答也一定是一样的。自己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他的心脏兀自抽搐了一下——这就真的和骨折无关了。
总之这一次,他必须要光明正大地完成任务。
纪莫邀最讨厌光明正大了。
天知道剑寨会提出什么要求?只能屏息以待。
他推开门,沐浴东升之日光。
眼角处出现了两个人影。
纪莫邀转过头来,笑道:“夏姑娘、白公子,早啊。”
夏语冰急步上前问:“方便进屋说话吗?”
纪莫邀望望她,又望望白从宽,“悉听尊便。”
“好——从宽哥,帮我把风。”
白从宽道:“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不是更加可疑吗?”
“你要不喜欢,站别处也行啊。总之我想跟纪大哥单独说话。”
“冰冰……”
夏语冰已经迫不及待将门合上。
“夏姑娘清晨来访,有何贵干?”
夏语冰开门见山——“纪大哥还记得我们战前的约定否?”
“记得……”
这约定本身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夏语冰兀自来访,又让白从宽在外把风,想必是瞒着二位师兄,想来一招先斩后奏了。
“夏姑娘可想好条件了么?”
夏语冰听罢,肩膀不由得抖了一下。她的感觉没错——一个这么会察言观色的家伙,又怎么会在自己亲手统领的战阵中轻易埋下隐患?陆子都被安排在要害处,就意味着他的实力被绝对信任。他分心果然是另有蹊跷吗?“长话短说,既然败者要无条件答应赢家一个要求,那我以东蓬剑寨之名,请无度门与我们再战一合!”
房间骤然跌入突兀的沉默。
纪莫邀亦不禁为这个意外的要求而惊讶——这种更像是无度门一方提出的条件,竟会从夏语冰口中说出,这个丫头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我们首战已受重创,再战亦无明朗的胜算,这种要求很容易被误会为是落井下石。而且又为什么要瞒着郭、单二人?
“夏姑娘介意告诉纪某,这背后的原因吗?”
夏语冰对追问并不意外,莞尔一笑,道:“陆子都和他手中的恫心剑是何等能耐?然而他却在关键时刻失准……纪大哥又是否介意告诉我,这背后的原因呢?”
纪莫邀哑然失笑——若对手换成别人,无度一行早就被送出百里开外。而夏语冰竟为了能领教对手的真正实力,不惜背着师兄私下邀战。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你笑了,这算是答应吗?”夏语冰殷切探问。
纪莫邀略略仰高头,反问:“但你准备好跟师兄们解释了吗?”
“纪大哥,我的师兄们不在这里,你先答应我。至于他们,我自会应付。”
“我希望你清楚一点,夏语冰。”纪莫邀缓缓走到女孩跟前,“如果再战,你们未必能赢。”
看到纪莫邀走近,夏语冰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倾,“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想知道冰花刺阵到底有没有能力真正克制无度门。不过……”她望着纪莫邀包扎起来的左臂,“你的手臂被我折断了,这样恐怕对你们不公平吧?不如等你的手臂好了再——”
“没有那个时间了。”纪莫邀咧开笑容,“速战速决吧,夏语冰。我答应你,三日之后,无度门将在同一个地方将冰花刺阵彻底击碎!胜败条件照旧,一个字都不要改过来!”
夏语冰又惊又喜地瞪大双眼,“只、只要你答应就好!”
“记住,你们就当我这条手臂从来就没有半点损伤。我不会被这点小事妨碍。还有,我们下一次会用五人阵。”
“你的意思是,温葶苈也会加入?”
“没错,还请你们也不要有任何保留。”
“明白。”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那就请夏姑娘早些去准备吧——三天,一觉就睡过了呢。”
当日,这个伤心的消息就传到了郭琰和单公迫的耳中。
“冰冰,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们去跟那个家伙谈条件呢?”郭琰的反应在夏语冰意料之中,“本来都说好的,我们一赢,就——”
“师兄,我们当初只是说,赢家要让输的一方满足我们提出的任何条件。现在我的条件就是再战一合,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单公迫已经气急败坏,“我们原先一直打算赢了就赶他们回去的。你现在这么一搅和,他们就可以继续赖在这里不走了!”
“但如果我们赢了第二次,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们离开了吗?”白从宽在旁应和,“第一次赢的是我们,怎么要打第二次反而就心虚了呢?”
“从宽,你纵容冰冰先斩后奏,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单公迫一见白从宽袒护夏语冰就来气,“你是她的师兄。她自把自为,你不但不制止,还帮她瞒着我们。罪加一等!”
“不要拿从宽哥出气!”夏语冰不耐烦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主意,从宽哥也是出于好心才帮我的,你们不要怪责他。更何况,他说得也有道理,我们明明是第一轮的赢家,为什么要战第二轮反而瑟缩不前了呢?”
郭琰一听夏语冰这么说,鼻孔里就“哼”出两道热气,“冰冰,你年少气盛,什么事都图个一分高下,我理解。可你难道没看出来纪莫邀是个什么人物吗?你把他的左手臂生生掰断,他竟然还答应亲自领军再战。这里头阴谋的味道你还闻不出来吗?我是怕你被他骗了。”
“就是,谁不晓得这三眼魔蛟是何等狡诈的恶棍。”单公迫火冒三丈从中厅走到门外,又从门外踱回室内,“谁知他三天后会使什么把戏耍弄我们?”
“二位师兄,你们是太看得起纪莫邀,还是对冰花刺阵没有信心?”夏语冰的问题一针见血,“如果他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不在第一次比武时使出来,要非要等到自己负伤、士气低沉的时候才用?何况我们第一次能从容应战,如今怎么就怕了一条断臂的蛟龙?不必说是为我好,师兄们若对自己的实力有底气的话,无论战上多少回,都不应有退缩之意才是!”
夏语冰句句在理,如今若再不接受事实,继续顽固争执,也只为她的质疑图添根据,被同门看到,反为不美。郭琰和单公迫都不是傻子,这是在晚辈面前争取支持的绝好机会。此刻萌生退意,只怕会被对方占了便宜,与寨主尊位失之交臂。
“也罢,”郭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摆出淡定的态度,“我看他纪莫邀用一条手臂可以怎么破解冰花刺阵。”
夏语冰与白从宽退下后,单公迫斜着眼道:“师妹年少无知也就算了,从宽怎么也跟她一起疯?”
“哼,从宽向来心慈手软,被那丫头一咋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他找到师父的名册没有?”
“说是找到了。”单公迫答道。
郭琰若有所思,“不是我信不过从宽,只是纪莫邀出了名诡计多端,我怕会节外生枝。”
单公迫笑问:“师兄有何高见?”
另一边厢,无度门内部也在进行着丝毫不亚于对手的“内讧”。
“纪莫邀,你疯了?”
“这么激动作甚?坐下来,老四。”
马四革听话地坐了下来,还补了一句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清醒而已。”
“你的苦心我收到了,不过你并不是需要担忧的人吧?据我所见,你的左手臂是完好的。”
“你还得意了不是?”马四革没好气地瞪着纪莫邀,“明明全部人都想知道,你拖着一条手臂到底该如何应战……”
“其实大师兄不上场,就我们三个加上葶苈问题也不大啊。”孙望庭在一旁提议道,“老实讲,我们三个也绰绰有余了,葶苈在旁边意思意思,凑足人数就好。郭琰和单公迫两个杀性起时,还是比较难对付的,不如交给我——”
纪莫邀脸色一沉,“闭嘴,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扰乱军心。我是一定会上场的。”
“可大师兄你的手臂……”葶苈直言,“拿得起武器吗?”
“拿不起。”纪莫邀干脆地答道。
四个人脸上同时出现了“那你还逞什么能?”的神色。
“因为这不重要。”纪莫邀继续道,“你们能舞刀弄枪就足够了。”
孙望庭问:“大师兄,这样我们不就等于少了一个人吗?”
“我难道不是人吗?”纪莫邀反问,“即使我没办法应战,也不代表你们会少一个人,懂了吗?”
四个人再次一同摆出“怎么可能会懂?”的表情。
纪莫邀道:“算罢,这个我迟些再解释。你们先回去韬光养晦。三天后,我们一定要一举拿下冰花刺阵,功成身退。你们三个,给我赶快把这小子操练到最佳状态。”
葶苈见纪莫邀神色坚定,也不胡思乱想了,把心一横,道:“既然大师兄这么说,那我一定好好备战!”
这时,嫏嬛推门而入。“煮茶耽误了时间,抱歉。”她将托盘放下,“是薄荷茶……稍微加了一点盐,大家尝尝味道如何?”她试探性地望了纪莫邀一眼。
可纪莫邀没有动手,而是冷冷吩咐道:“你们喝完茶就赶快走人,我还有事要想。”
嫏嬛没好气地朝马四革苦笑。
马四革朝她略略摇了一下头,又装作没留心,一心品茗。
喝完茶,大家都乖乖放下碗,起身撤退。嫏嬛也端起盘子,准备离开,却被纪莫邀从背后叫住——
“东西让他们拿走,你……留下来。”
嫏嬛还在原地眨眼,葶苈却已心领神会,一把将她手中的盘子夺走。
“二姐,大师兄叫你呢。”
嫏嬛定下神来时,面前的门已经关上,房间里剩下她与纪莫邀两个人。“唉……”她回身坐下,“我还以为,你要一个人闭关思考呢。”
“思考是没错,不过没说是一个人……多个人多个头脑,我们时间无多。”
嫏嬛问:“那你要思考什么事?”
“破解冰花刺阵的事。”
嫏嬛傻了,“你还没想好吗?”
“本来天王阵是最理想的阵型,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我的手臂又用不上,所以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那你怎么答应夏语冰三天后就……”
“这样他们一定会以为我已有完备的应对之策,才不敢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盘算别的把戏,也方便我专心构思破阵的办法。”
“你这一招虚张声势,还真是大胆……”她有些想催对方赶快趁热把茶喝了,可又找不到开口的契机。
“根据你昨天的观察,你认为仅仅在武艺上,子都、望庭和老四各自的胜算如何?”
“如果只谈武艺,我觉得他们三个一点都不输郭琰、单公迫和白从宽。子都胜在熟练,四哥长于耐力,望庭又最灵活,如果是三对三的话,我们胜算反而较大。”
“你是想说服我放弃五人阵的念头吗?”
嫏嬛想了一阵,道:“可你没有把夏语冰算进去,而且他们也会多加一个人吧。”
“他们还有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人能加入战阵?不用担心,多出来的这个不会碍事。留给老四他们空闲的时候来对付就好。至于夏语冰,她与葶苈年龄相仿,但比葶苈更为熟悉战阵的运作,招式也更为老到。如果她又像昨天那样夏语炎上身,发起狂来,葶苈肯定无力招架。他也许就是我们阵中唯一的弱点……”
“你让葶苈入阵,就是为了让他成为弱点?”
“没事,我连用什么阵都还没想好呢。”
“你还好说……”嫏嬛也不跟他争持,而是将唯一还满着的茶碗轻轻推到纪莫邀跟前,“你不喝么?”
纪莫邀这才留意到眼前这碗漏网之鱼,“适才没留意,才不曾喝。”
“不愿喝也罢……”嫏嬛微微颦眉,“你专心想办法吧,我不打搅了。”
谁知纪莫邀揪住她的袖口,“你是首战的旁观者,我需要你的意见。”
嫏嬛被他这么一拉,肩膀以下的位置都不晓得动弹了,只是断续地应了几声,便默然立在纪莫邀身侧,聆听自己的心跳。
“老实说,冰花刺阵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创举。天王阵已算上策,可惜已不能再用……要凭空创造一个全新的阵型,又确实有些难度。”
“很少听到你对别人的战术有这么高的评价。”嫏嬛轻轻抚过纪莫邀左臂上的吊带,又问:“那你想我怎么帮忙?”
“容我想一想。”
嫏嬛将遗留在桌上的那碗茶递到纪莫邀面前,“既然还没想好,又是你喜欢的薄荷茶,不如趁温热,先用了吧?”
纪莫邀往茶碗内部瞄一眼,问:“可以帮我搅匀吗?我不想让薄荷叶碎沉在杯底。”
嫏嬛愣住了——这还真是反常但又在意料之中的喝法。算罢,不和这个独臂人纠结。既然你不方便,那就帮你好了。
她于是拿起一根竹签,放入碗中,开始轻轻搅动。
纪莫邀用右手托着额头,继续关于冰花刺阵的话题——“冰花刺阵虽然从字面上是水阵,但绝对无法用常规思路去破解。金与冰硬碰硬,难分胜负;土与木则会被冻结;火虽能融冰,却无法应对冰融之后的洪涌。但五行之外,只怕更难找到能够将一个坚若磐石、利如锋芒、寒似……”纪莫邀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落在嫏嬛手中竹签之上。
“怎么用竹签搅?”
“不行吗?”嫏嬛反问,“手边一时没有合适的工具,难道用手指?”
纪莫邀没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盯着碗里的茶叶碎在竹签搅起的漩涡里,由杯底升到茶面。“停下来。”
嫏嬛立刻停手,疑惑地望着纪莫邀。
一停下来,茶叶很快又因本身的重量沉到碗底。
“继续。”
嫏嬛照做了。
纪莫邀一言不发地盯着碗里,随后道:“不管这茶了,帮我一个忙。”他随即走到西墙边,“帮我将墙上的字画拿下来,我好将案台推到一边。”说完就开始用右臂将靠墙的书案推向墙角。
嫏嬛急了,“不如让我来推,你一只手臂怎么……”她见纪莫邀有些犹豫,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一起吧。”
一切障碍都清除之后,一面白花花的空墙呈现眼前。
纪莫邀拿起用来搅茶的那根竹签,折成两截,将一截递给嫏嬛,“现在纸笔都齐备了,我们开始吧。”
“你现在有头绪了吗?”
“托你的福,没错。”
嫏嬛听纪莫邀这么说,低头看着捏在指间的那半截竹签,嘴角不自觉地稍稍弯起。
纪莫邀没留意到嫏嬛的表情,只是叮嘱道:“不过,不要让剑寨的人知道我们在他们的墙上乱涂乱画。这堵墙上的所有内容,在完战之前,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嫏嬛点头,“那是自然。”
“很好,那我们开始吧。”
那碗薄荷茶,纪莫邀到最后都没有碰。
直至深夜,嫏嬛才终于从纪莫邀房间离开。她从背后合上大门,见廊上空无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芳草的清香,耳边虫鸣此起彼伏。合上眼,脑中尽是纪莫邀的面孔与墙上的涂鸦。
“这都给你想到……”她一边笑着回味方才的时光,一边沿着走廊散步至剑寨深处。之前听说剑寨的书库收藏颇丰,她一直满怀好奇。如今这么晚,那里估计已经上锁,但如果能经过门口望一眼,也是好的。嫏嬛一路往前走,却听到前方隐约有人声。她忙停下脚步,见郭琰与单公迫两人在书房门口逗留片刻,随后从走廊另一端离去,并没有看到她。而被独自丢在书房门口的,是无所适从的白从宽。
他反而远远发现了嫏嬛,还难堪地挤出一个笑容,“这么晚了,温姑娘怎么还没休息?”
嫏嬛点头致意,“擅自闯入内院,实在抱歉。不过早闻剑寨藏书无数,因此好奇,想来瞻仰一下而已。”
白从宽答道:“若是平日,我立刻就能开锁放你通行。不过今天就不行了。”他摇头叹息,“二位师兄刚刚收了我的钥匙。”
嫏嬛问:“恕我冒昧,但这又是为何?”
“不知道呢……可能怕我将文书弄丢了吧。”
“那该是我们担心的事吧!”嫏嬛哭笑不得。
白从宽也禁不住笑出声,“也是。不过他们因冰冰私下跟你们谈定条件的事,已经坐立不安了。也许是怕我心软吧……就在刚才,他们将我的两把钥匙——一把平日用的,一把备用的——都要去了,说是分别代我保管,日后再还给我。但请放心,你们要的文书我已经找到,就放在书案上。等比武结束,我一定会亲手交还。”
“这我倒不担心,只是书库长年由你打理,他们怎么可以说锁就锁?”
白从宽一脸无奈,“师兄之命,我若不从,便暗示有忤逆之心。我即使不忿,也只好息事宁人。”
“我还真想不通了。难道我们会利用你出入书房的便利去做坏事?”
“我也知道你们没坏心,可师兄们执意如此,我无能为力。”
嫏嬛不无惋惜地在门前驻足,“那只好改日再来了……”她一路往回走,经过纪莫邀房前,又忍不住再次敲门,问:“睡了没?”
“你落东西在我这里了吗?”
“没有……”她匆匆进屋,“跟你说,我刚才见到白从宽了。郭琰和单公迫现在连自己师弟也信不过,又怕我们从中作梗,刚才将他的书房钥匙都收走了。”
纪莫邀两眼一亮,“可那书房里除了本来就要还给我们的名册之外,难道还有别的珍奇宝贝?”
“他们两个真是在胡思乱想。”
纪莫邀转了转眼珠,竟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我有办法了。”
嫏嬛顿觉不妙,“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如果他们执意要将我们牵入内斗,又怀疑我们居心叵测,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成为他们臆想中的那群恶人好了——你姐还没走吧?”
“没……她和龙前辈一直都躲在附近。”
“对,师叔也在。你姐未必会跟我合作,但师叔就一定会奉陪到底。”他随即跃到案前,“我立刻修书一封,叫老四送去给师叔。”
嫏嬛忙上前帮他磨墨,“你又想怎么样啊?”
“比起让人五体投地,我更喜欢见人颜面扫地……”
纪莫邀究竟打着什么算盘,无度门又将如何应战?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https://www.xblqugex.cc/book_83915316/1646797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