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如烟

温顺怎么都没想到，姜缘真的是一位财阀大小姐。

    而证实这个消息的，居然还是那个令他产生了巨大误会的姜恒宇！

    如果说他笔下所有的女主，都有姜缘的影子，那他笔下那些最惹人厌恶的反派，总会带点姜恒宇的影子。

    他在现实中与姜恒宇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但是在小说世界里，他可以狠狠地逆袭！

    他经常喜欢写的剧情，就是吊丝懦弱的男主，明明与那个清丽唯美的女主相处得好好的，关键时候却被反派横刀夺爱……

    然后男主受了巨大的刺激，终于开始成长，这个过程是非常憋屈虐心的，但最后男主成功逆袭的时候，读者们也能获得巨大的爽点。

    这种风格，让他的作品火了之后，往往同人文特别多，都是诸如此类的标题——《从XXX归来的某某》。

    “XXX”可以是“无限世界”、“战锤世界”等等残酷的世界，某某当然就是男主了，然后这个叫“某某”的男主，就可以在故事的开局，就成长完毕，挽回所有的遗憾，让整个故事的基调，全程爽起来。

    同人文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弥补原著中的各种遗憾嘛。

    他此时在得知姜缘是大小姐的这一刻，忽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以前总说，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后来才懂，海底月捞不起，心上人不可及。

    他本来在面对姜缘时，就是自卑的，尤其对方成为他的白月光之后，他觉得对方无论什么地方都比他厉害，包括他引以为傲的才华。

    姜缘那些自己创作的歌曲，可太让他感到惊艳了，也就一些时候，他比较嫌弃姜缘写词太直白，各种爱来爱去，流于俗套，如果让他写歌词，他肯定会当现代诗来写。

    但不管是什么歌曲，好听才是最重要的，抓耳就完事了，而这分明才是她与生俱来的才能。

    他想象中的大小姐，应该是过那种高高在上的、奢侈的、精致的、轻松的、快乐的、完美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她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呐，他之前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这样的海底月，他捞不起，这样的心上人，他也根本不配！

    可还没等他坚定这个观点，他又看到了更多的爆料——

    原来她就是一个被偌大的财阀家族，无视甚至可以说是被抛弃的大小姐。

    因为她的母亲是曾经的知名歌手白静，还是跟周董一个年代的歌手，并且周董还给她写过两首歌，分别是《小小》和《失忆》。

    其中《小小》应该就是白静的代表作之一了——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白静嫁入姜家之后，生活极其不如意的她，因病早逝，可谓红颜薄命，而过早失去母亲的姜缘，也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依靠！

    因为姜缘的父亲是姜志豪！

    此人的风评有多差，都不需要赘述了，网络上那些喜欢八卦豪门阴私的网友，早就已经把姜志豪从里到外，扒了个明明白白！

    到头来，姜缘这什么破大小姐身份，好处没沾到多少，精神上却始终处于内耗的压抑状态。

    她又不幸地继承了母亲那孱弱的体质，精神上与身体上的双重打击，就让她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生命之光随时都会熄灭。

    网络上关于姜缘的评价，可谓一片惋惜与心疼——

    “今天才知道，姜缘原来是歌手白静的女儿，命运何其不公啊，她们的歌，我都非常喜欢啊！”

    “白静真是我的童年女神，没想到现在粉上的创作型才女姜缘，是她的女儿，还步了她的后尘，这种宿命般的轮回，也太让人窒息了！”

    “姜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吧，毕竟她会自己作曲写词，唱功也非常棒，可谓实力远大于颜值，当年她母亲也没有达到她现在的高度啊……”

    “不错，白静最多算红极一时的知名歌手，但姜缘却已经是乐坛小天后，原创实力超群，这种创作型才女，那是真的后劲足，可惜再也听不到她的新歌了。”

    “据说她在病床上的时候，正在为自己的最后一首歌填词，歌名为《如烟》，可惜词却只填了一半……”

    “必须得承认，姜缘出道混乐队那会儿，还没长开的她，颜值也就那样，并不如白静，但是后来，她就长得越来越让人惊艳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刻、最灿烂的年华，溘然长逝的，草了啊，什么BE美学！”

    “太心疼姜缘了，她最后一次现场演出的《唯一》，简直就是神中神，全场都听哭了，太震撼了。”

    “这里有个瓜要分享一下，姜缘和她母亲白静一样，也是遇人不淑，遭遇渣男，本来她身体就不好，又患有严重的抑郁症，遭受精神刺激之后，各种并发症发作，抢救无效而死。”

    “感觉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姜恒宇吧，他简直不是他爸的种一样，是姜家最有担当的继承人了吧，难怪被老爷子姜文忠看重，可惜他想要好好保护的姜缘，终究还是早逝了。”

    “姜恒宇也惨啊，他爸是姜志豪，他妈是梁巧曼，都不靠谱，专门给他拖后腿的，姜缘这么一死，他可别直接黑化啊，反正那个敢伤害姜缘的渣男，死定了！”

    “就只有我觉得吉他手顾霄也要疯嘛，这个自恋狂死傲娇也是个大情种啊，我还觉得他们挺般配呢，就爱看他们的CP文，可惜她这么一死，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为她心碎！”

    “请别将性别限定为男好不好，明明姜缘的女粉丝更多，她真的太有魅力了，她的人生就如绚烂的烟花，即便转瞬即逝，那又如何呢，她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跪求传说中她最后的一首遗作——《如烟》。”

    “那也太难为她了，总不能让她死而复生吧，曲是写好了，词才填了一半呢，谁来补上后面的？”

    ……

    温顺双手颤抖地浏览完了一切关于姜缘的信息，止不住的泪水，与负面情绪一样，疯狂地涌现而出，他的心，惶惶然沉下。

    这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这个没有姜缘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痛彻心扉的他，一边听着她的《唯一》，听到她唱“我真的爱你，没人能比拟，眼神没肯定，总是在关键时刻清楚洞悉，你的不坚定，配合我颠沛流离，死去中清醒，明白你背着我聪明……”

    他忽然恍然大悟，或许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他既然那样骗她，她便故意上当，用这种方式自然地离开他，她不想把自己躺在病床上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便会渐渐忘了她，然后她去世时，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痛苦。

    他太了解她了，她就是这样温柔到极点的女孩。

    宁愿自己背负一切，也不愿意让别人受伤，她将所有的快乐，都给了他，却把悲伤留给自己。

    温顺心如刀绞，痛哭流涕！

    这是他人生最失态的时刻，以前就算他哭，也是无声地落泪，他总觉得自己承受能力特别强，什么痛苦都打击不到他……

    可是姜缘的早逝，却让他哭得撕心裂肺，好似在哀嚎，在自虐！

    他欠了她太多太多，却最后连一句“抱歉”，都没有机会跟她当面说。

    他的痛苦值又被狠狠地榨了出来，他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脑中似乎全是他跟她的回忆，有些是真的，但更多的，似乎完全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又开始诉诸文字，为她写诗，他的泪水都沾湿了自己的记事本——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从我的窗户中我已经看见，在遥远的山顶上落日的祭典。

    有时候一片太阳，在我的双掌间如硬币燃烧。

    在伱熟知的我的哀伤中，我忆及了你，灵魂肃敛。

    彼时，你在哪里呢？那里还有什么人？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当我爱上且感觉到你远离时，全部的爱会突如其来地来临呢?

    暮色中如常发生的，书本掉落了下来，我的披肩像受伤的小狗，蜷躺在脚边。

    总是如此，朝暮色抹去雕像的方向，你总是借黄昏隐没。

    ……

    如果说得知姜缘死讯的温顺，遭遇了痛苦至极的第一刀的话，那他没想到的是，后续还有更重的刀，等着他。

    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自己的新作《神族》正在大卖，正处于人生巅峰的时刻，情绪最高昂的时候，怎么就会遭遇这种极致的痛苦与悲伤！

    他只想要她好好的，幸福地生活下去而已，哪怕他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他也希望她一生快乐！

    可她竟然走得如此突然。

    他本来以为自己也没资格出席她的葬礼，却没想到他居然受到了姜恒宇的邀请。

    他没有任何犹豫，想都没想就去参加了。

    姜恒宇并没有报复温顺，对待他的态度，冷静而理性。

    他只是把姜缘生前的遗物——她曾经在高中时，就开始写的日记本，递给了温顺。

    在现实中，姜缘确实有写这本日记，不过她实际上只是在找乐子，后来因为觉得无趣，就太监了。

    可是在这段虚假的记忆中，系统直接帮她把日记续上了，然后它就成了最锋利的刀，刺向了温顺的心……

    姜缘的日记，记录了很多与他相处的细节，他一开始有些疑惑，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但很快，他就坚信，这一切肯定都发生过，只是他那时完全沉浸在写作中，忘掉了和她有关的记忆。

    既然他们高中时相处的那些记忆都是真实的，那日记后面记录的内容，肯定也是真的，总不可能是AI自动生成吧？

    尤其是后来温顺小说大卖之后，他赚了不少钱，自然也愿意为她花钱。

    系统编纂出来的日记里如此写道——

    “他带我去剪头，淡褐色的头发很漂亮是以前有在杂志上见过的样子。但是还是觉得像他样的黑色最好看。然后他带我去买了很多衣服，公主裙很漂亮，他叫我公主殿下。高跟鞋好可怕，但是很多人都说女孩子都是要有一双高跟鞋的，所以要一直穿下去。”

    “和他一起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顶上。”

    “和他去迪斯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他在所以不害怕。中午吃了披萨饼，味道很奇怪，不过是第一次吃，还是很喜欢。游乐园的项目有好多，不过有他在，每一个都很好玩。收集了好多广告，明天要选一个让他带我去玩，回来的时候有下雨差点把他买的鞋子弄湿了，他买的东西都很重要要好好收起来。

    有些不舒服，不过只要他开心就好。”

    潮水一般的记忆，再次充斥温顺的脑海，他死死地攥着这本姜缘的“日记遗作”，又爆了一波大的金币。

    最让他绷不住的，是他那天欺骗姜缘，故意让她离开自己。

    日记里这样写道——

    “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

    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

    我是一个灯火琉璃的都市里明明存在

    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

    温顺抱着自己的脑袋，头痛欲裂，泪水都流干了！

    他是伤她有多深啊，她才不是没人需要！

    他真的非常非常，需要她，哪怕当她的狗，也行啊……

    姜恒宇反而冷冰冰得像系统本身，一直冷眼旁观。

    等到对方稍稍缓过来，他又把姜缘没有完成的遗作歌曲《如烟》递给温顺，对他说道：“这首歌没有完成的部分，我觉得你是最合适补完它的，写吧。”

    温顺看起了歌词，姜缘写的部分是这些——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七岁的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

    我坐在床前，转过头看，谁在沉睡

    那一张苍老的脸，好像是我紧闭双眼

    曾经是爱我的，和我深爱的，都围绕在我身边

    带不走的那些，遗憾和眷恋，就化成最后一滴泪

    温顺似乎都不需要自己思考，他提笔就续写下去，因为接下来他所写的歌词，或者说诗歌，就是他最想表达的心声——

    有没有那么一滴眼泪，能洗掉后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

    再给我一次机会，将故事改写

    还欠了她一生的，一句抱歉

    有没有那么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

    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月亮不忙着圆缺

    春天不走远，树梢紧紧拥抱着树叶，有谁能听见

    耳际，眼前，此生，重演

    是我来自漆黑，而又回归漆黑

    人间瞬间天地之间，下次我又是谁

    有没有那么一朵玫瑰，永远不凋谢

    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为何人生最后会像，一张纸屑

    还不如一片花瓣，曾经鲜艳

    有没有那么一张书签，停止那一天

    最单纯的笑脸和，最美那一年

    书包里面装满了，蛋糕和汽水

    双眼只有无猜和无邪，让我们无法无天

    有没有那么一首诗篇，找不到句点

    青春永远定居在，我们的岁月

    男孩和女孩都有，吉他和舞鞋

    笑忘人间的苦痛，只有甜美

    有没有那么一个明天，重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么的后悔，有谁能听见，我不要告别

    我坐在床前，看着指尖，已经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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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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