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李家一大家子走的时候，只有范明山和钟晓慧出来送了送，两个人手挽着手，肩膀严丝合缝的靠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李学安突然问：“他们两个这是和好了？”

        “夫妻打架哪有隔夜仇，”王翠芬瞥她一眼，理所当然的说，“嫁都嫁了，难道还能跟你一样耍性子？”

        李学安不理解：“可范明山都家暴了……”

        “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他又没用大力气，改了就行了，”王翠芬纠正，“晓慧今天看着也挺好的。”

        老大媳妇儿搭话：“照我说，晓慧也是活该，脑子想想也知道打不过男的，看他生气，躲开不就行了，还非要顶嘴对着干。”

        李学安张了张嘴，觉得和她们辩不明白，还是闭上了。

        其实她们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既然钟晓慧不想离婚，那就得忍着这些恶心事，自己躲避风险。村里两口子吵起架来，动手太常见了，没见过哪家要死要活的，年轻时候李长征和王翠芬也互殴过，刚结婚时候每隔几个月，李长征就顶着一脑门指甲抓出来的道子上工。再者说，上次挨打钟晓慧真不一定一点错没有。

        小年轻一听来龙去脉，“离婚”两个字轻飘飘砸过去，也不想想，人顿顿离不开吃喝，衣食住行，离婚了谁负责？孩子不能塞回去，钟晓慧自己也没工作。总体来说，还是观念和能力不同，李学安觉得手心朝上仰人鼻息的日子一秒都难捱，钟晓慧还觉得李学安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太累，回家没有男人疼。

        晚上，在李学安的笔下，女主李玉在夜路时再一次遇到了灵异事件，一个男人屁滚尿流的冲出来，见面前是个活人，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远处，一个阴气森森的红衣女子和李玉对视一眼，转身走了。

        第二天，李玉通过街坊四邻才知道红衣女子是男人失踪数月的媳妇，两人共育一子一女，如今女儿被男人卖到窑子换酒喝，儿子明显营养不良，头大身子小，一问年纪，比同龄孩子小两圈。男人自称媳妇跟情夫逃走了，可女人胆小懦弱，挨打了都不敢反抗，大家都猜是被男人打死了，如今过来复仇。

        李玉表明了身份，仔仔细细搜查了男人家方圆五百米，在粪坑里发现了女人被剁碎了的头皮碎片，再找，只出来几块骨头，男人咬死自己一无所知，旁人便拿他没办法。未曾想第二天，众人在血泊中发现了他，裆下那处被切得干干净净，人没死，但已经疯了，嚷嚷着见到了自己媳妇。

        被切下的那处仅一个指节大小，黑不溜秋，血糊糊一个肉疙瘩，周围人一看，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笑。有胆大的妇人嗤笑一声：“难怪要靠着打人彰显男子气概，原来是该中用的地方不中用。”

        经过抽丝剥茧，李玉查出红衣女鬼是女人的妹妹假扮，那人道：“既然他觉得男人比女人尊贵，我便让他尝尝当女人的滋味。”

        李玉没有把人上交官府，毕竟无凭无据，男人也没有性命之忧。她把窑子里的女儿赎了出来，带在身边当个小丫鬟，最后总结说：“民众往往把暴力的行为归结于冲动，但如若让号称冲动暴力的人面对高大壮实的对手，他们定然摇身一变，比最圣明的君子还要冷静理智。这样看来，暴力只针对弱者，而弱者的服软，只会带来更悲惨的结局，甚至把身边人一起拖入地狱。家暴犯大多虚张声势，至于是哪个地方虚，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

        隔日，李学安前脚刚走，王家老姨带着范明山就进了门。

        王翠芬正在刷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快速把双手在身侧的衣服上抹干，走上去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王家老姨余光瞥见大敞四开的厨房门里老二媳妇儿的身影，一笑：“咱们去屋里说。”

        王翠芬带着两人进了屋。

        王家老姨坐在炕上，开门见山：“姐，明山这边有个挺好的工作机会，但是需要运作，我们这次过来是想借点钱。”

        王翠芬愣了一下，问：“想借多少？”

        王家老姨望了范明山一眼，范明山道：“一千。”

        “一千？”王翠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没有一千，八百也行。”范明山倒是很好说话。

        王翠芬心想，八十我都得犹豫犹豫。

        见她不表态，王家老姨表情有些别扭：“姐，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王翠芬气笑了，她抬眼盯着两人：“小忙？普通人家忙活一年，也不一定能赚一千块钱，你们张口就要借。我没钱。”

        “怎么可能，”王家老姨话到嘴边，没过脑子就直接秃噜出来了，“学安的彩礼不是有两千多吗？”

        原来是惦记这个。

        王翠芬顿觉昨天的十块钱是肉包子打狗了，两千五一宣扬出去，钱还没到手里，周围人已经开始帮他们算计这笔钱怎么花了，她摇头道：“那是学安的钱，我们一毛不会留，也做不了她的主。你们要是想借，就找她去借。”

        王家老姨想起昨天李学安拉着小脸，刻薄话像毒液一样向外喷射的模样，顿时嘬了一下牙花子，她看了一眼范明山，后者开口：“二姨，您交个底，到底能借多少，剩下的我们自己去想办法。”

        王翠芬道：“学安的婚事快到了，我手头也紧，等回头和长征商量商量再说。”

        两人见今天一毛钱都拿不到，只得悻悻的走了。

        与此同时，李学安去编辑部交稿子，看见夏悌旁边又加了张桌子，顺口问：“这是又要来新人了？”

        沈利彬刚从外面回来，拿着茶缸子咕咚咚灌水，听到这话疑惑的反问：“据说是走了宋主任的关系，你不知道？”

        李学安莫名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缓缓摇头：“不清楚。”

        “可能是哪个远房亲戚吧，”沈利彬安抚她，“没事，你的稿子还是我负责，不会有什么变动。”

        李学安耸耸肩，又聊了几句就走了。

        下班后，她先回了趟家，把包放下，想了想，又换了身衣服。还有十来天就立冬了，晚上能有十二三度，正好穿新买的短款黑色皮夹克，下面紧身牛仔裤包着腿，再换上张丹度蜜月时候帮忙带回来的长靴，活脱脱像去走t台。

        王翠芬余光瞥见她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立马问：“马上要吃饭了，你又去哪儿？”

        “我去许志国那里吃。”李学安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王翠芬不管小情侣搞对象，得到回答后转身进厨房忙活了。

        李学安走到许志国家，石头和剪子正在门口疯跑，两个孩子都一头的汗。看见她过来，石头最先反应过来，往院子里跑着给许志国报信：“老叔，学安姑姑来了。”

        剪子冲她一乐，跟在哥哥后面，像个跟屁虫。

        李学安看他们跑动起来，裤子往上纵了纵，露出洗得发黄的秋裤，尤其是剪子，估计穿的是石头的旧衣，脚腕处的松紧带都成了穗穗。

        许志国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笑着说：“来得正好，马上咱们就吃饭。”

        说完，他指挥两个侄子：“石头拿碗筷，剪子去把饭桌擦干净。”

        李学安怕两个五头身出差错，赶忙跟在他们后面，帮着拿东西。许志国也是真放心，转身又回厨房了。

        等四人坐下吃饭，许志国先拿肉汤和肥肉拌上米饭递给石头，他可以自己吃，剪子还用不好勺子，需要大人喂饭，许志国动作熟稔，神态自若。

        他厨艺意外不错，可能是因为有孩子，肉炖的格外软烂，几乎称得上入嘴即化，李学安吃了第一口，咀嚼速度就加快了，全然不见在李家饭桌上那副活不起死不起的模样。

        吃到一半，缓解了腹中的饥饿感，她开始找话题聊：“你什么时候走？”

        许志国垂眼，把最后一勺饭送进侄子嘴里，回答：“就这几天。”

        李学安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问：“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志国终于开始吃饭，他暴风吸入了几口，摇摇头，等嘴里的东西咽了说：“不用。”

        李学安此时已经有点饱了，环顾了一下堂屋，说不上有多干净，倒也不脏，毕竟有两个孩子，什么状态都可以理解。她的视线到了自己扔在门边的袋子上，突然说：“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什么？”许志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李学安站起身，从袋子里掏出一身衣服和一双皮鞋，展示给他看。

        “给我的？”许志国放下碗，饭不吃了，伸手接过来细看。

        上面是李学安身上等比例放大的皮衣，配白衬衫和领带，下半身是同色系西装裤。

        李学安兴冲冲的说：“你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许志国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他掩饰性的清清嗓子，站起身往里屋走。

        李学安在外面，透明门帘看到他影影绰绰的身影，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探进头来问：“你会系领导吗？”

        这一看，许志国此时只穿着跨栏背心，常年不见天日的脖颈和脸有明显色差，他的手臂紧实，肩宽腰细，呈现出倒三角，但李学安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他松松垮垮背心的破洞上。

        ——得，看来剪子的秋裤算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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