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三世镜42——顾璃嫣3

从她的视角里，我看见了游子卿的今生今世。
  世界重启的时间点是他十二岁那年，十二岁的九觉初阶的天才，一夜之间被摧毁成废人，像茁壮的幼苗被生生折断。
  如命定般，亵玩他的人与针对无道的激进派如期而至，这其中甚至包括和王康王两位神王。
  我看着他们撕扯掉游子卿的衣衫，揪着他的头发，对着他的嘴他的古道而去，尚不稳定的魅术、残存的灵力让他用尽全力也无法冲出紧闭的房门，直至黑夜散去，满地的红与白交错间，她含笑落在他面前。
  “真狼狈呢，游子卿，被一群伪君子当牲畜玩，啧啧啧，不知道被你精心呵护在掌心的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游子卿赤身裸体趴在凌乱的床榻上，听见她的声音后缓缓抬起头来，灿烂的眼眸中挂着他一如往常的从容镇定，可他开口话语却并不是那么理智，“那你不妨猜猜，这些人能活几年？”
  “呵哈哈！”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游子卿，她的命现在在我的手上，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干涉不了逃脱命数的你，可她何时出生能不能出生还在我的控制中……”
  随着她的话，游子卿的脸上故意凝重些许，“你要我做什么？”
  她继续道：“哎呀，真是直白呢！我现在这神位还不太牢靠，天道也是，经受不起你的折腾。你委屈点，老老实实走完千岁前的命格吧~等你千岁之后，顺便贡献出你的点子来帮帮我稳固神位~就当是，为你的小公主平安出生，添砖加瓦了~”
  游子卿答应了她……
  游子卿答应了她。
  游子卿答应了她！
  我看着原本亮起屠刀的游子卿收起满身锋芒，如史书所写般熬到千岁，然后在她的视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明明从未得见，游子卿的一条条有所保留的方案还是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稳固着自己的神位，利用天道的漏洞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驾驭天道，为此不惜用人命来填！
  而这些人命在  芸芸众生口中，又变成了游子卿的罪行。
  就这么到了两万年前……
  消失许久的游子卿再一次出现在九重天面前，他孤身一人前来，用魅术与九重天的众神脉鏖战三天三夜，最后力竭败于众人的围殴之下。
  那群神脉废去他的灵力，当众将他衣服剥落，用滚开的水轮番泼洒，为首的神王命人拿来一把铁梳子，一下一下刮去他身上的皮肉，直至白骨露出。
  另一位神王站在高台上，嬉笑道：“念卿殿下的命当真硬，既然是个魅修，怎么着也得来点魅修该有的死法是不是？”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人拿来一把半人长的长剑，几个人将血肉模糊的游子卿绑在楼阁的旗杆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长剑从锤子古道一点点打到喉咙。
  我怔在原地，人与生俱来质朴无华的浅薄的共情力让我泛起浓烈的恶心。
  他们将游子卿折腾到只剩挂着血肉的骨架，才命人将尚有声息的他丢到应劫台上，以天雷地火了解他的性命。
  而游书旭，在冷眼目睹一切后，落入三世镜之中。
  这似乎是一场交易，又似乎只是顾璃嫣对于游子卿本能恨意的倾泻，要他死或许有很多法子，但如此惨烈的死在酷刑里……
  随着游子卿的死亡，提早布置在天道之下的暗棋们开始转动，腐朽的九重天政权在刹那分崩离析，各类世家大族只顾着自我保全，大陆的权力被放出，无数人马蜂拥而至。
  元素道内部的争斗开始，魔道妖道也趁乱而来，天道与她却拒不出手，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再往后看去，我看见在我出世时，她将我的大半记忆夺走，又借着早先我们共生在一起的契机，从高天之上潜移默化地干扰我的情绪，令我倾向游若君，令我猜忌游子卿，令我放下全身的警惕，去按照“顾璃嫣”的命数走。
  她用神的职权沟通万俟温，哄骗他我如果不按照顾璃嫣既定的命数去走，世界会如何如何，继而促使万俟温去欺骗游若君，让他认为，我是扳倒游子卿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们口中的救，仅仅只是让我放下反叛的心，去重返天道命数。
  以此……达成顾璃嫣的私心。
  她知晓世间皆有因果，所以决定让我来顶替她的命格，让我来替她偿还她的因果！
  如果不是苏静的命格深深干扰了我，如果不是帝玉珏胡乱搅浑水，如果不是游子卿顾不得暴露计划将我带回身边。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因为得知命格蛊毒真相，而后配合游若君、走上命定的游子卿的对立面。
  届时，游子卿的死期也会是我的死期，他们会将我的力量祭献给天道，祭献给她！
  我会在完成命数的安排后，被作为养料牺牲于世界。
  难怪游子卿总是企图将我拘束在结界里，难怪游子卿从不让我参与他的谋划，难怪游子卿不愿意答应我异想天开的想法，难怪……

  他从开始，就清晰地知道最大的敌人是谁，而我在干什么？我在不管不顾往外跑，我在猜忌他提防他，我在将自己的弱点面向敌人！
  她虽找不见游子卿结界里的我，却可以远程将她的思想制作成烙印，印在我的潜意识里。于是我向游子卿索要来了进入她视线的机会。
  在她的视角里，我看见万俟温将一个小女孩带到帝云兮跟前，“这孩子说，她恨那个在暗处啃咬害死她父母的老鼠，所以她找到了我，希望我帮帮她，让她可以复仇。”
  帝云兮给小女孩变了容貌变了天赋，将一名叫符沈曼的女孩，变成了平民城镇里的来娣，配合着她的信息，将她精准地投掷到我的必经之路上。
  再之后，配合游子卿这边的内鬼莫巽，让我自己推测出游子卿对戴慕晴出手的事情，让我去干扰游子卿的计划。
  夹在爱情与友情之间的我，本来难以抉择，可在此之前，她在我潜意思里埋下了无数的猜忌，于是，在看见戴慕晴遇刺后，我的猜忌连同我的心魔一起爆发了。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加紧部署了对于游子卿势力的围剿，让游子卿抽不开手来顾及与我的儿女情长。
  她与游子卿斗了十万年。所以她知道，游子卿已经算计人心太久了，早已不敢去相信哪怕一丝人性中的善念，尤其是还在持续被她影响心智的我；所以她明白，在事件彻底尘埃落定前，游子卿不会与我解释分毫，却会因为对我的偏爱，而避开可能伤到我的心神选项。
  这就创造了，将阳阳带入游子卿结界的契机。
  ……原来如此！
  只是。
  照猫画虎，再怎么像也只是东施效颦。
  正如我的认知里那样，游子卿的世界只有当下与未来，他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却不会为了手段错失目的。偏偏顾璃嫣只学会了用人心当手段，没能学会他从始至终贯穿所有手段的目的。
  她将我困在三世镜不过是以我为质叫游子卿不敢轻举妄动，意图拖慢游子卿对她日益增加的进攻态势，可游子卿非但没有被拖缓步伐，反而是进攻愈演愈烈。
  在游子卿身边时，我一直看不懂他大费周章的布局，认为那是大材小用。
  此时此刻，当我进入顾璃嫣的视角我才明白这些棋子的意义。
  当他布下天罗地网时，局中人尚未察觉甚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当他的网开始收紧时，每一个在局中的人都逃不掉。
  无数忠于天道忠于九重天的高阶顶级灵师仓促殒命，或死于神念崩溃或死于荒唐玩笑，更多的是被人囚禁虐杀。
  他们的灵魂被收集，反复折磨产生难以释怀的怨念，她作为神必须牺牲自己的力量去处理这些怨念。
  同时大批灵师的死亡却没有散溢出他们生前吸收的灵力念力，进而导致了她无法调用他们散去的力量达成生死的灵气自循环，更进一步需求她释放自己的神力……
  我看见她手中攥着的筹码骤然变少，一个稳固自己地位稳固了近十万年的神，在短短五年竟被彻底抽空，荒谬到连与神使对话都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
  顾璃嫣只能在高天之上，看着自己被排挤出世界之外。
  她明白了游子卿让她开启天罚年是为什么，但是事情一旦开头，便如决堤的大坝，谁都拦不住。
  她总骂我愚蠢，可眼前的这些事，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若是我，在今世将将重生之际，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孱弱的敌人杀死在摇篮里，哪怕不能彻底摧毁也得叫他再起不能。
  如此盲目自信自己能从豺狼虎豹嘴里讨到好处的人，被吃进嘴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恍若定时炸弹引爆般，九重天崩毁，天命偏移，她被天道舍弃剥夺神格，而游子卿，提着利刃恭候多时。
  透过她的视角，我看见游子卿手中拿着从我这里要去的长剑，暗蓝的长衫下运转着白金色的灵力，在漆黑的夜晚熠熠生辉。白金之内，属于魅修的粉色渺无音讯。
  这家伙，果然有不小的底牌。
  他一步步向视野走来，嘴里说道：“神之罪孽不可饶恕，所历报偿必将十倍返还。你算计她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两方剑刃相交，乒乓声中灵力的对峙看似旗鼓相当，可我知道，她必输无疑。
  天道的弃子，如何与比肩神明的他抗衡？
  她高喊着：“你焉知她不是下一个顾璃嫣！”话语踉跄而悲切，背弃一切众亲离焉的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背负天道命数的结局，这一战是他的谋划亦是天道的编排。
  面前的画面逐步模糊，我抬手擦擦眼才发觉不知从何时我已泪流满面。
  一声脆弱丝线断开的声音贯穿所有，铺天盖地的记忆自四面八方汇集我的脑海，如雏鸟归巢如落叶归根。
  独木桥滚滚落来，我向前奔去，骤然暗下的画面中伸出无数黑色的枝丫，纷纷扰扰拦在我面前，我不假思索将它们斩断，独木桥四周也爬出一双双漆黑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向后方的万丈深渊拉扯。
  我甩开这些东西全速向前奔去，震耳欲聋的噪音好像崩塌的高楼，乌泱泱扬起满地尘灰后飘落落留遍野残骸，往前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回闪，他们的喜怒欢笑逐一与画面合一，在我的脑海中拼凑出完整的一人一生。
  他们的爱恨交织召唤出更多的漆黑枝丫，层层叠叠生长要将来路堵死，我调动灵力神识奋力挥去，从破口处一跃而出。
  我似乎听见他们在反复地说着让我停下来的话语，可我的耳畔能响起的只有一个声音：“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不择手段不惜一切地活下去！”
  活下去！
  从这里离开！
  只有活着的胜者才有资格得知真相掩埋真相！
  ……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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