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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以你的聪慧,在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刻,就会明白一切为何。


父亲回应的很干脆,“那瑶瑶便直接去问他。他既心悦你你也心悦他,遇到事情你们二人理应互相信任彼此告知彼此。”
  应当彼此信任吗?
  我苦笑一声想应答,父亲便继续补充道:“如若他不愿如实托出,瑶瑶便需要自己去思量你们的关系,如果他愿意与瑶瑶坦诚相待,瑶瑶也不可能认为高枕无忧。”
  “此话怎讲?”
  “万俟先生来的时候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我想,他作恶多端想必……日后会有因果报偿。”父亲说着。
  我不知道该不该反驳父亲的观点。
  天道是惯用这些东西来约束蒙骗生灵的。
  所谓的因果报偿,其实从来不是出于朴素道德的因果,而是基于天道稳定的因果。
  我摇摇头:“他不会有因果报偿了,早在两万年前,属于游念卿的因果便偿还干净。”现如今,游子卿在世间唯一剩下的因果联系,是游若君清除游子卿两万年留下的余毒,随后一统天下。
  而这,已经与游子卿本人没有分毫关系了。
  天道会给世间安排命运。将生灵的命格编织进入命数当中,大多数人的命数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故而让人产生了错觉,认为作恶多端的人必定会有因果报偿。
  父亲愣在原地。
  “所谓因果,从来都是服务于天道而不是服务于正义。”我向父亲说出了我的结论。
  这十年里,我翻阅史书又将渊红内部的编年史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在脑海罗列,其中大部分的故事,最后都以恶有恶报作为结束不假,但……
  杀人取乐的恶人被所杀之人的后代了解性命,这位复仇的人却顶替了恶人的因果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一生兢兢业业为家族谋求生路的家主,在家族鼎立之际被天道将杀于发臭的池塘;天命既定的天下之主,创造丰功伟绩的同时杀落无数无辜者的人头,最后却依旧可以得到美人怀中安乐死的结局。
  这玄城之上,哪有什么报偿!
  所谓因果,只是顶层人的束缚,底层人的美梦而已。
  父亲问我接下来是否要去找游子卿,我点点头。
  我确实不能一直躲着他,行虎的法阵具体效果如何尚未可知,如苏静所说,将全部的底牌压在法阵上,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
  倒不如,我先分魂,让副魂来看着法阵的进展,主魂魄再去魔域寻找游子卿。
  “玄历九万九千九百七十七年,你和母亲万事小心,现在你们也瞧见我了,如若无事,最好还是回到落日城那边,保护好你们自己。”我斟酌着向父亲说着。
  父亲点点头,最后补充道:“不管怎么样,我与小竹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不该是击杀魔王的救世主,但也不该是与魔王殉情的痴情人。”
  听见这话,我有些恍惚。
  在我记忆的第一世中,游子卿也曾教过我类似的东西。
  他不是什么好人,教我的东西也不全是真善美的教条。
  游子卿教我,如若将来有人教唆你,只需要牺牲你自己就能拯救天下生灵,那你最好叫他们滚蛋。
  那时候懵懂的我问他,他前几天才叫我明辨是非善恶,这为天下牺牲,虽然是我不喜欢的东西,但确实符合众人口中的义举,为什么……
  后半句‘你说的和大师们说得不一样’还没被我问出口,游子卿便打断我的问题。
  他说,我不该是那个被道义裹挟吃掉的棋子。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该优先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哪怕不择手段,哪怕万众唾弃。嫣儿,你记住,这世间,只有活下去的强者才掌握着最终的话语权。”
  我其实……对天道命数之类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地任性叛逆。
  至少年幼的我并没有如此。
  在我世界观初步形成的那三十年里,游子卿无孔不入地引导我,让我以叛逆的姿态去对待天道命数;一点点捧起我的骄傲,让我不甘心向任何势力低头。
  他教导了我一套以自我为中心的是非善恶,并在后续的时光里将之发扬光大,成为我现在行事的信条。
  想着,我嗤笑出声。
  再怎么样爱恋他,也改变不了他算计至此的事实。
  或许连我爱他这件事,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应该去与他谈谈了。
  ……
  告别父亲母亲后,我前去魔域寻找游子卿。
  等我寻着前世的记忆来到魔域之地,哪怕心中早有准备,眼前荒凉的景象还是让我不知所措。
  原本该是茂密繁盛的魔域植株与魔域特有的飞兽们充满的世界,此时光秃秃的。
  通往王庭的路也被黑沙掩埋,那座高耸的魔域王城早已消失不见,徒留一座残破的基底。
  我顺着记忆中戏煜给我描述的路线,只身前往藏英岭。
  前世,魔域的荒漠只存在与大陆、放逐接壤的南方区域,越是往北越是繁荣,现在目光所及之处也尽是荒漠难免让我感慨。
  每一轮天道的因果清算,都会打压兽族与魔族,这一轮因果中,竟然是直接让魔族灭了族。

  一览无余的大地,飞起来格外漫长,明明飞过好远好远,却因为平坦荒凉而模糊了距离。
  渐渐的,远处冒出零星山脚。
  我用神识向藏英岭的结界扫过去,只要刺激到结界,那必定能够告知游子卿,但我得到的只有石沉大海的沉寂。
  这结界……是不对神识设防的吗?
  我又向前飞不少的距离,只身挤入结界之中。本以为会面临结界严厉的反扑与抵抗,却只被结界简单扫视后放行。
  此时此刻里面空荡荡的,那些在我记忆里忙碌的人手此时全然不知去向,偌大的结界安静地落针可闻。
  一层一层的结局搜寻两天,我都没有找到游子卿在哪。
  在我精疲力竭坐下休整的片刻,一身深色常服的游子卿赫然从屋外走进来,略带彷徨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问道:“你去了哪里?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话音出口,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地展现出娇蛮的模样。
  他听见我闹,神色没有放松分毫,只是走近到我面前,俯下身子来一把搂住我。
  清雅的木香带着一丝皮草的味道灌入我的鼻腔,他身上衣物洗涤香料的味道混入其中,让本温暖的味道变得疏远。
  我等着他问我为什么来,或者问我遇到什么事情。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主动问起,他就这么贪婪又小心地抱着我,仿佛要一直一直这么下去。
  无奈我只好主动告知他我的目的:“游子卿,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游子卿缓缓松开手,恋恋不舍地坐在我的侧边,半边胳膊仍然不肯放开我。
  他开口回应,却并不是回应是否,而是反问我:“你找我,是为了答案找我,还是为了找我而找我?”
  不安的情绪化为利刃,毫不留情地挑破一直以来我的猜忌与疏离。
  我本欲争辩,抬头的刹那迎上那不复往日冷静清晰的眸子,说不出的愧疚之情萦绕心头。
  “对不起。”我学着他往日安抚的我的模样,将他拥住。
  游子卿任由我的动作,闭上眼眸沉静着不再言语。
  霎时间偌大的房间静寂无声,其中压抑之甚逼得我不敢呼吸,触碰到的温暖竟然凉的可怕。
  他确确实实变了。
  忽然,游子卿一把握住我的下巴,用胳膊和他的躯体将我整个人禁锢在长沙发上,迫使我注视他,“你想问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清晰看见他的每个细微的表情。
  如此惊艳绝伦的脸,只是瞧着便觉得心痒。
  “还有一位神,去了哪里?”我斟酌片刻,将可能是最好回答的问题问出来。
  他嗤笑一声,松开托起我下巴的手,如星河般璀璨的眉眼中,挂上昏暗的恨意,不见天日,“还有别的吗?”
  别的?
  “应该有别的吧。”游子卿的脸上有着让我陌生的情绪,那种包含爱与恨又不得不将之埋葬,留一颗满是疤痕的心残喘于世。
  望着他的模样,我略一犹豫还是说出口:“我看不明白顾璃嫣的所作所为,以及……你的变化。”
  “以你的聪慧,在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刻,就会明白一切为何。”
  他似是失望又似是认命地说道,像是末路流寇的垂死挣扎,环抱不甘又无可奈何。
  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意的他,哪怕是在三世镜背后也从未见过。
  一时间,问题的答案到底如何,仿佛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游子卿……”我搂上他的脖子,关切道:“你没事吧。”
  他没有说话,顺应我的力度将我半抱半压在沙发上,沉重的呼吸打在我耳畔,粗糙的有那么些许失真。
  肢体相贴后我甚至分不清这滚烫炽烈的爱意,究竟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将头蹭在他的肩头,撒娇道:“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确实尚不知晓游子卿在瞒着我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我爱他。
  门窗外的景象从骄阳似火的下午变成日暮沉沉的黄昏,安静的室内,我听着他的呼吸声从急促到渐渐平缓。
  他就如此抱着我不肯撒手。
  直至光明完全褪去,无月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
  游子卿仿佛记起什么,连忙起身将室内的夜明珠遮光罩打开,清冷的光色照在这间书房中,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所谓怕黑的心魔,也不过是顾璃嫣与游子卿博弈中,带给我的副产物。
  “我现在……不怕黑的”我从长沙发上缓缓坐起来,仰头看着游子卿说道,“你好点了吗?”
  他犹豫半晌,好一会儿才从鼻腔中憋出一个“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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