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终局（16所以你从未心悦过我）

（顾仪安视角）
  “但凡她不是那样子死去……”
  我都还能原谅你……
  歇斯底里地将满满一腔情绪宣泄完，游子卿瞧上去已是奄奄一息。他的脖颈还有被我掐紫的淤青，上身的血痕在慢慢愈合。
  我或许不该任由着那股子爱意恨意怒意驱使，去做如此荒唐的事情。
  躁动疯狂后，余留下来的，也只剩绝望了。
  红色的床铺上，血迹在一点点干涸褪色，我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
  很痛，但好像又没那么痛。
  恍恍惚惚地，似乎能听见顾璃嫣在叫我……
  游子卿发出一丝声响，那被我扭断的胳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他的反抗太过碍事，现在还要给他接回去才是……
  我往前挪了挪，面前人微微抬眼看我，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真是好脾气。
  ……
  我们对坐着，一动不动很久很久，久到我的思维涣散，模模糊糊甚至能瞧见不少过往的面孔来来去去。
  他们一个个开口唤着我的称谓们。
  “顾璃嫣。”
  “神女大人。”
  “血神女殿下。”
  “璃嫣。”
  “阿嫣。”
  “顾氏妖女！”
  “顾姑娘。”
  “顾仪安。”
  “仪安尊者”
  “嫣儿。”
  我抬起眼：最后一声，似乎不是幻听。
  好像有很久，没有再听他唤过我嫣儿了……
  看啊，就算他自己一遍遍强调无数次，在他眼里我就是我，也还是会心虚地避开景嫣留下的痕迹。
  说到底，他不信我，我也不信他。
  游子卿不知何时已经挪到我面前，眼底眉梢似乎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好像是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理智，但又不那么像。
  是什么情绪呢？
  “就这样吧。”
  ……什么？
  他猛地抱住我，将重量压在我的肩头，声音低沉些许，隐约带着哽咽，“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就这样吧。”
  “……”
  我茫然地回应他的拥抱，努力让自己语调乖巧些：“你从没有对不起我。”
  是我不应该不自量力地喜欢你。
  我们的差距从一开始就是巨大的，以你的实力谋算，如若没有我的束缚，达成的目的方式一定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年岁的极度不平等带来的阅历认知上的差距，无论是心性手腕能力我都与你相差甚远。
  而我的天赋、我的潜力、我的姿色不足以弥补这份天堑鸿沟。
  所以，你从未心悦过我。
  ……
  ……
  ……
  接下来的日子，有种貌合神离的默契。
  他的机关锁着我，我的结界锁着他，我们谁都出不去；他无法改变我的决心，我也动摇不了他的目的。
  我不再竖起尖刺，用锋芒逼问剖析他如何如何，他也绝口不提那些高高在上的、毫无意义的说教。
  平稳真挚地说出一件又一件往事，言辞中愧疚与疼惜一如既往。
  我听不下去，索性左耳进右耳出不作回应。
  陈述过往的他竟也毫不介意。
  一时间相安无事。
  算是……各退一步吧。
  我们都在等，等时之轮盘尘埃落定，等天道回溯整个世界。
  ……
  说来也是怪异，这样同他在一起连对话都极少有，依旧会让我忐忑发寒的心归于平静。
  像是在风浪中栖息在岸边摇摇欲坠的避风港、烈焰四起的大地上尚且清凉纯澈的冰泉水，明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摧毁殆尽，还是叫人忍不住再留恋驻足。
  我摇摇头，企图将这份念头甩出脑海。
  某种程度上说，游子卿的计划是完美成功的。
  那藏在蛊毒深处的记忆封印极深，如果没有帝玉珏送来的笔记诱使我捅破蛊毒本身的防线，也没有那一天折岱与壁戎的冲突带来的半神级的力量波动使蛊毒动荡，凭我自己，根本无法察觉这段过往。
  没有顾璃嫣的血仇，我真的可以原谅他。
  哪怕，当年他让我去尝试一下下也好……就算是失败……
  我深吸一口气，憋回了萦绕的眼泪。
  游子卿被这动作吸引过来，但未置一词，只用着肢体将我抱入怀中。
  熟悉的气息灌入鼻腔，那一刹那我恍惚瞧见了从前，我对他还能言笑晏晏的时刻。
  ……
  “少年时期的朦胧爱意当然是最美好的东西，可当你的天真被现实逐渐溺死时，你和他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去了。”
  “啧！好徒儿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吗？
  游子卿有他自己该承担的代价，这些同你无关啊，你又不是他的附庸，你是你自己。
  你该明白的从不是他如何如何，而是你自己如何如何，如何与自己和解、如何理解自己、如何成就自己。”
  ……
  帝玉珏的话……简直挥之不去……
  我撑着手，扶起额头，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
  最近就像是走马灯一样，一遍一遍将我的过去闪回，那些在我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开口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或许是心魔，但心魔……
  不会那么柔和。
  “是你对付我的底牌之一吗？”我问游子卿。
  以往若是我外露出明显的不适时，他都会担忧关切得问上几句，如今的样子像是早有所料。
  他没有否定，浅浅嗯了一声。
  “你想要做什么？”我轻轻问他，也懒得再争辩些什么无用的东西了。
  破罐子破摔罢！
  游子卿反问我：“既是底牌，哪有轻易抖落的道理？”
  也是。
  见我不说话，他抱得更加紧密，脸庞贴到我的耳朵，抵着我的头尽显亲昵。
  我的手攥着他的手，上面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将他的手反转，掌心的纹路一如既往，没有茧子。
  将自己的手对上去，小了一整圈。
  十指相扣，心却是陌路。
  ……
  梦里全是顾璃嫣。
  她和戴慕晴拉着我，在一片草地笑着飞奔。
  云卷云舒的蓝天，暖暖的太阳，芬芳的绿野，和煦的微风。
  明亮的笑颜同记忆中的她们并无二致，嬉笑怒骂间仿佛世间所有烦闷皆抛之脑后。
  我们有时在打叶子牌，有时带上各类点心饮料进行着野炊，或者你来我往地荡着秋千唱着歌儿。
  但无论是哪个梦，最后都是一模一样的收尾。
  戴慕晴不满地冷哼一声后，顾璃嫣笑盈盈将我往后推去，我自高处坠落，落入一个怀中，再一抬头便是游子卿。
  ……
  一遍又一遍。
  ……
  每次怅然若失地睁开眼睛后，那古朴的木色冰凉到我想哭，可眼泪总是在触及到不远处的游子卿后戛然而止。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从我身上被一点点地抽离。
  ——“在你来之前，游子卿这家伙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不管是祂还是那个穿越者，又或者是我。都一样。
  很显然，他见不得别人留在你的生命里。所以啊好徒儿，等你和他对峙的时候千万别信什么时局所需的鬼话，清疏手握半神的底蕴不假，他游子卿也从不是个软柿子。
  嘛！今世这家伙似乎意识到这么做不对的，所以他没有对你的那位苏静朋友出手……”
  ……
  我好像弄明白了游子卿留下苏静的目的。
  他企图让苏静带我出去。
  ……
  这座机关房的更深处，还有另一房间。
  在天道之内构建出如此繁复的机关城，游子卿从不似他说的那般弱势，此局唯一让他忌惮的不过是那个清疏。
  我依稀记得，清疏身上带着不少的宝贝，很多东西都是闻所未闻的。
  可惜了……
  帝玉珏送来的笔记本中有他的字条，说明他知道，帝玉珏向我阐明了什么。
  掐准时间让我被恨意驱使将清疏杀死，无法冷静的我旧疾复发，避免了清疏死亡后我会知晓半神才了解的奥秘。
  游子卿，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我向他阐述我的结论，他说是。
  问及是否因为需要苏静带我出去才留苏静一命时，游子卿又说不是。
  起先我觉得他在撒谎，转念一想，对于苏静我也不过是把她当成普通要好的朋友，远不似对顾璃嫣那般看重。
  呵……
  无论如何，不能让苏静牵扯进来。
  她那副老好人的心肠，得知我的计划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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