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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裴月长)刺破真相的幻梦


钱袅袅拉着我的手像是逃命般踏出师父的屋子,一口气冲到后山山腰下面,喘着气。
  我问她怎么了。
  她猛地双手拍住我的肩膀,眼珠子瞪得老大:“裴月长!”
  我无语:“你干嘛?”
  “你和她,没有任何可能。”钱袅袅说得非常用力:“这是一条死路,仪安尊者她……她是规则之外的所有物。”
  我:?
  “你在说什么鸟语?”
  我才不信什么没有任何可能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尚未大胆尝试便说不可能不是我的风格。
  反正喜欢自己师父这种事,无论说给谁听都是不赞同的,于情于理都该被不看好。我心里有数。
  钱袅袅叹一口气,忽然掏出一沓符纸:“这是你的姻缘盘,这是赵丽和罗宫明的姻缘盘,这是我的,这是孙八浩的,然后下面的这些分别是我娘的,对门陆家那小子的,还有咱们大师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接过来一个一个扫去,虽然每个都不太一样,但其基本结构是一样的。
  一个淡色的圆盘,上面点着大大小小的淡色点,颜色有细微的差别,有些上面还有花纹。
  乍一看像小儿甩出去的吸满水的墨点。
  我仔细看看我的姻缘盘,上面很多小点,只有两个点稍大一些,其中一个颜色略深,另一个颜色淡的几乎看不见。
  钱袅袅伸出手指来:“我先教你一下怎么简单看这种盘,看到这些点了吧,点的大小表达在算命的时刻对应姻缘的强弱,这些椭圆的不规则的线就是彼此的羁绊,如果姻缘已定,那对应的点边缘就会出现花纹。”
  我点点头,有点不太明白她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钱袅袅介绍完,缓缓从她的储物袋里抽出另一张符纸给我:“这是仪安尊者的姻缘盘。”
  你刚才不是才一把火烧了吗?
  !!
  等等!这!
  我看看她递出来的东西,又看看手中的这一沓姻缘盘。“这是一个东西??????”
  她闭上眼点点头。
  大片大片浓重鲜艳的深蓝布满圆盘的全部,上面用刺目的红勾勒出繁复恐怖的花纹,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呼吸一滞。
  我再度看向其他人的姻缘盘,大大小小的灰点缀在白上,带着一点点的色彩极不明显,花纹也姑娘的裙边,不规则又随意。
  眼前这个饱和度极高的深蓝配血红,乍一眼看上去都能吓一跳的东西,和我手上的是一个东西???
  我抽出一张来把他们放并排,目光移向钱袅袅:“你不是在框我吧?”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样诡异的姻缘盘对仪安尊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但……”
  “但?”
  “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哎!我以为我们之中孙八浩那家伙的姻缘路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高手。”钱姑娘看向我:“裴月长,孙八浩喜欢他的二侄女孙念念尚且只是违背伦理道德,你喜欢仪安尊者,是逆天而为。”
  “……”
  我信你个鬼。
  你该不会是和苏姨姨或者师父串通好了来一唱一和来打消我念头的吧?!
  喜欢一个人还逆天而为,是她犯天条了还是我犯天条了?
  “其他的呢?”我不想跟她掰扯因不姻缘的东西了,“你给我师父不会只算了姻缘吧?”
  钱袅袅道:“硬要说的话,她是与天地同寿之人。”
  “这个不是废话吗?”
  修为影响寿元,以师父的强悍永生不成问题。
  “啧!”她轻啧一声,有些想发火但又忍住了。
  我不解:“不是?”
  “当然不是!我娘给我瞧过其他尊者的卦词,从没有一个是如此笃定的天地同寿。”钱袅袅目光炯炯解释道。
  她似乎生怕我不明白,又啰啰嗦嗦一大串,大意就是别人寿元长生都是加了一大堆前提,什么心态平和什么惩恶扬善。
  我打断如此啰嗦的叙事:“就是有没有定语的区别呗?”
  钱袅袅点点头。
  “差别很大?”
  “大了去了!”
  “……”
  难以理解。
  我随口问她:“别的呢?姻缘盘是这个抽象的图,寿元是天地同寿。你刚才吓成那个样子,总不至于只算了两点吧?”
  钱袅袅回我的话让我觉得她是不是没算出来然后框我。
  她居然说:“除了这份姻缘盘,其他的都太过于抽象……我怀疑尊者的命运已经被这份畸形的姻缘挤占的什么都不剩了。”
  呵呵,一个天下无敌的尊者,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尊者,你跟我说除了姻缘没有其他的了。
  把我当傻子耍呢!
  看我不信,钱袅袅说给我读读原文。“膏粱锦绣,岁岁平安,寿与天齐。”
  我:?
  “还有一个……专门空出一行的‘乐天知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平日里算命也是这样的?”
  钱袅袅摇头:“所以我才怀疑呀!”
  我:?
  她又继续啰啰嗦嗦道出一些关乎算命的门道,我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到最后也没搞懂究竟是她道行不够还是师父过于特殊。

  ……
  ……
  ……
  回到院子里时白大夫来复诊,苏姨姨瞪大眼与他说着什么话,等我们凑近时二人恰好说完。
  钱姑娘说她还有事情想问问师父。
  我同苏姨姨问声好,然后同白大夫查询师父的状态。
  白大夫说师父的情况很复杂,是他行医七万余年里从未遇到过的患者,具体的他已经告诉苏姨姨了,治不治端看师父的决定。
  见我有话想和苏姨姨说,钱姑娘自己进了师父的屋子。
  苏姨姨带着我到大堂坐下,长叹一口气背靠椅子翘起二郎腿,好半天才跟我解释师父的状况。
  我听完有点懵。
  “这些……听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大病?”
  苏姨姨对我摇摇头:“月长,你不懂她。”
  我不太服气,因为苏姨姨对师父的了解也不深,和我半斤八两。
  师父是个极为矛盾之人,明明是天下第一强者却不喜权势不喜厮杀,甚至粗衣淡饭,深居简出。
  完全不像一个顶尖灵师该有的样子。
  而这样的师父总是被苏姨姨冠以娇气不识人间疾苦等等名头,令人匪夷所思。
  “苏姨姨,你不也不了解她?”
  苏姨姨白我一眼,道:“正常人是无法理解恋爱脑的思维的。”
  我:“……”
  “裴月长。”
  师父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回过头去看见师父不知何时披着一张薄披风走过来,她的身后跟着对着本子勾勾画画的钱袅袅。
  我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师父冰凉的手按住了脑袋。
  她按了一会儿便松开手,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深沉。
  只见师父转过身看向钱袅袅,似是而非地夸赞她不愧是葛家的后人。
  “啊?她不是姓钱吗?”苏姨姨第一个不解:“咱们今世都没见过葛家的人。”
  葛家?今世?
  等等!这个今世是什么意思?!
  师父一如既往地以沉默代替回答,末了问我将来如何打算。
  我大概知晓,这是因为我屡次拒绝师父的提议才换来的问题,只能道:“还没考虑好。”
  血仇当前我只想壮大自己的势力,颠覆流雷部族的政权,杀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
  旁的……什么升官发财逍遥江湖又或者静下心来过日子,都要向后稍一稍。
  师父像是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她幽幽地说:“魔域从未被更高层次的力量打压,在稳固的政坛下,不乏有出世多年强者,那些人……未必对现在的魔尊看得上眼。
  世界……从来都不是黑白分明的。”
  “!”
  “以彼之短博人之长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一扇大厦的倒塌,从不在一朝一夕。”
  我拱拱手:“多谢师父教导。”
  师父她……果然还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那个女人可以利用魔域内的尊者给父亲施压,我也可以利用他们……
  但,一群素未谋面的尊者,想让他们协助我何其困难,若是师父愿意出手就好了。
  我看向师父波澜不惊的眉眼,又觉得我真是在痴心妄想,神使鬼差地竟然问道:“师父,你和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如此语焉不详,真叫人好奇。
  师父漆黑的眸子迅速扫过在场的其他人,钱袅袅看势头不对,对我一阵挤眉弄眼后麻利地溜到了室外。
  接下来的答案,不会是……
  “棋子与棋手、败者与胜者。”
  ?
  不止我,就是苏姨姨亦是面露诧异,而后唏嘘道:“顾瑶,我不信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确实是格外出乎意料的答案。
  师父看向她反问道:“你以为会是什么?”
  苏姨姨笑了笑,“理念不合,爱而不得又或者是无法走到最后的恋人,亦或是前男女朋友。”
  她所说的也是我的想法。
  因为曾经爱过而后分手,对前任产生恨意与排斥,将他的姓名封存绝不诉之于口,便是提及也满是抗拒憎恶。
  可师父的回复……
  我盯着师父的表情看,企图从中一探究竟。
  那张冷若坚冰的脸没有丝毫动摇,只无奈叹息之后道:“苏静,你是穿越者,不懂很正常。”
  苏姨姨问她:“真是我穿越者不理解你的世界,还是你自己在逃避真正的答案?”
  师父没有说话,径直回到屋内,从她转身的表情看,她并不认可苏姨姨的观点。
  苏姨姨努努嘴示意我送门外的钱袅袅下山。
  我草草应好,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棋子与棋手还有胜者败者意味着什么。
  看师父平日寡淡如水的脾气,应当并不在乎胜负输赢,可过去她教导我时又会说些奇怪的胜负言论。
  完全搞不明白。
  除了苏姨姨认为她是恋爱脑之外,其他所有与师父接触过的人,形容师父都是孤高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包括我……
  这样一个人,在向徒弟朋友道出自己深埋心底之人时,用的形容词却是格外掐尖要强。
  为什么?

  “喂!裴月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被这一声呵斥拉回思绪,仔细一看都到山脚下了。
  钱袅袅皱着眉不耐烦地叹口气,想说什么又对我欲言又止,最后告诉我让我自个儿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我不明所以。
  ……
  过了好几天,钱袅袅单独约出来我,我还没问她怎么回事,她便抢先问我:“你想到办法了吗?”
  “什么办法?”
  “你!你不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吧?”
  我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她一副要把我揍一顿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咱们前几天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我去探尊者的口风,你调查尊者的脾气。我下山问你半天你查的怎么样了你一直走神儿!裴月长!咱俩到底是谁在追仪安尊者!”
  额……
  我连忙示意她噤声:“你能不能小点声!”
  坏了,前几天我好像一直沉浸在思考中,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那你现在和尊者是怎么个情况啊!”她叉着腰,“你又拜托我来帮忙,自个儿又啥都不知道。”
  我一脸懵逼:“我拜托你什么了?”
  这句话给钱袅袅气得猛地大拍我的肩,“帮你追仪安尊者啊!你他奶奶的不会忘了吧!”
  啊?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之前发大水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师父淋雨,然后钱袅袅过来问我尊者没事吧,那会儿我迷迷糊糊地说了个什么……
  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嘴巴不受控制。
  这毛病得改改……
  我打起精神问她:“你口风探得如何?”
  钱袅袅脸一垮:“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完全没听我说话!”
  她被我气得不轻,说完扭头就走,我连忙赔笑拉住她,向她解释清楚并表示抱歉。
  在我赔给她三份补气养神的灵材后,这姑奶奶才面色稍缓。她顿了顿:“不太行……同样作为女性,我能感觉到尊者在提防你。”
  “那就暂时先放一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本想打探清楚师父的心意对症下药,借助师父的力量推翻魔域的现任魔尊,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及时止损将目光回到复仇本身,这趟魔域之行得动身了。
  “嗯?”
  我向钱袅袅详细说起我准备许久的计划,嘱咐她让她通知其他三人。
  根基在玄城大陆有利有弊,利是山高皇帝远,如遇不测撤回玄城大陆他们完全无法奈何我。弊端和利处同样明显。
  钱袅袅现场为我算了一卦,告诉我此行祸福相依,劝我万事小心。
  我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对她道了谢。
  晚些时日向师父他们辞行,师父没做表示,苏姨姨给我科普半天魔域相关事宜,浑然忘了我出生在那里。
  折岱叔叔没说话,只是把最近求来的护身符给了我,十一叔叔依旧在状况之外不明所以。
  说起来……十一叔叔心性有些过于纯澈了。
  明明许多腌臜残酷的现实他都有所了解,却没心没肺地从不考虑因果,折岱叔叔偶有好奇但以他温软的脾气不会追究什么,但为何师父同苏姨姨也习以为常呢?
  更让我在意的是前几天苏姨姨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今世……
  她们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思来想去,我踏着月色起床敲响了师父的房门。
  我把脑子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股脑抛出来,得到师父一句反问,“这些同你去魔域有关系吗?”
  我说我想知道,至少在出发前,我想要一个答案。
  师父却说:“执着真相未必是好事,尤其这还是和你无关的过去。”
  她坐到床边,神色不定地看着窗外落满的月光,眸中的情绪我看不懂。
  我正欲开口师父便肃然转过身来,面上带着锐利的锋芒:“再者,我不是警告过你,该收起那份不合时宜的爱慕了!”
  啧,果然还是瞒不过师父。
  想着,我定定神,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让这份不合时宜变得适宜。
  还没尝试,怎知不行?
  我说完,师父眼中的怜悯是那般明显。
  或许是因为苏姨姨他们全都在熟睡,自信自己结界的师父终于是卸下了她那张如万年冰山的面具。
  往日冷漠的眉眼霎时间炸起锋芒:“裴月长!这条路远没有你所想的那般顺畅平稳。”
  我定定神,告诉师父,我没有强求她一定接受我,我只是想让她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
  “呵,机会?”师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话语中有些魔怔的意味在:“你是这么想的吧,就算我现在不喜欢你,只要我开口答应了,你有的是时间努力,我不用想着怎么远离你,你也不用受我冷眼,就算未来真的不合适那也是未来的事,当下不努力连未来都没有,对吧?”
  师父的话语出口让我比较吃惊。
  虽然字句有所出入,但大体思路是不差的。
  我有些不解:“师父你这么了解我……”吗?

  不给我说完最后一个吗字,师父抄起手边的小印,笔直向我砸来。
  我连忙向侧边翻了个身躲开落点重新站好。
  “我了解的不是你!”
  “……”
  一时间,我有的后悔晚上来询问。
  晚上人容易情绪化。
  “裴月长,答应你是个很轻易的事情,我可以装模作样给你一些回应,让你产生错觉认为我在敞开心扉。
  可你想过没有,若干年后,当你在这段追逐的感情里越陷越深时,当你把努力配得上我视为执念!当你以为你终于可以与我并肩时……
  你发现……我从没有心悦过你,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那时,你会怎么想?”
  师父这是在说她自己吗?
  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了,棋手不会心悦棋盘中的棋子,所以师父会如此忌讳那个人的存在。
  但我和师父又不是棋手与棋子的关系,师父这般万人敬仰的强者,天底下人加一起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我拱拱手道:“师父,我知道,可你不是那人,我也不是你啊。现在我或许尚年轻,但假以时日我未必不能追上师父的脚步……”
  话音未落,师父撺地站起来,狠狠的一个巴掌将我掀翻在地。
  手劲之足比赵姑娘的天神怪力还可怕。
  不等我抬头,她几乎歇斯底里的话语便在我耳边响起:“你知道个什么!你不过是自以为是地知道,处在一个无所畏惧的年纪,自以为自己知道一切看透了一切!你根本不知道用一生去追逐一个不会回头的背影是什么滋味!”
  她似乎在说我,但又好像在说自己。
  “亦步亦趋向前靠拢,模糊了自我模糊了世界,等到那个身影倒下才发现执念散去,你的人生什么都不剩下……”
  难不成……钱袅袅算得卦是对的?
  我缓缓抬起头,想仔细看看师父是何等神态,但师父已经背过身去,如泄气的皮球般瘫坐在椅子上。
  “滚。”
  “……”
  我麻溜地滚了。
  所以,说是棋手与棋子,师父心中还是在念念不忘那个人,以至于现在都走不出来。
  钱袅袅这家伙真的没框我啊!
  难以置信。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气没消的师父把我赶下了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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