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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后记(18)


休整几日,身体的状态依旧不见好,我大概明白为什么。
  按照师父所教的反推,从苏囡囡废除我灵力开始,灵力自身的免疫力便消失了,加上后续那些催情药物,还有屡次发热感冒,再是启用邪术换取力量的使用,越级强行命令结界进行自毁……
  亏空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正神游着,眼前的桌案上忽然浮现阴影,一抬头,瞧见了站在窗外一言不发看着我的邹庙平。
  我隔着窗户问他有什么事吗,他摇摇头,面露感慨,踱步到窗沿边,似是而非地说道:“你倒是比你师父坚韧不少。”
  ……?
  什么东西?
  “你是在夸我?”
  他微微一愣,好像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回答似的,面上带着些许错愕:“算是吧。”
  一边说,一边递来五颗灵材:“这副样子,养不好你也没几天活头了。”
  我:“……”
  好直白。
  “没几天活头就没几天活头吧,拜苏囡囡所赐,这一辈子真是活得格外充实忙碌呢!”我愤愤不平地念叨着,伸手接过他的灵材,放置在桌上。
  就算苏囡囡这家伙死了,我心中这口恶气也出不出去。
  怎么会有如此坏的一个人呢?
  邹庙平沉默地站在窗前,半晌忽然道:“他们四个还真是如出一辙的盲目天真。”
  ?
  什么?
  我再度抬头看去,企图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说的……该不会是苏静山上师父他们四人吧?”
  隐隐有些气愤。
  邹庙平这话和苏囡囡过于相似。
  什么叫盲目天真?与人为善一辈子叫盲目天真吗?乐善好施叫盲目天真吗?
  他停顿一下,仿佛瞧出我话语中的不悦,耐心而认真对我说道:“这是事实。”
  “……”
  说完,邹庙平向门的方向走去,一把推开我的房门,大步流星来到我身边,抓起我的肩头把我丢到一旁的小榻上,命令道:“坐好。”
  “作甚?”
  “修复丹田。”
  “……”
  我没有挣扎。
  他的手覆上来。
  略带凉意的灵力顺着经脉席卷全身,绵柔似水,清清凉凉汇聚成一块,接着些许阵痛传开,一下一下好像暗处的尖针在戳。
  痛觉越来越尖锐刺骨,周遭的灵气如洪水一样扑打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垮一切。
  “忍着点。”冷漠的声音迫使我咬紧牙关。
  ……
  过了多久?一炷香?一个时辰?
  我不知道,明明全身都在发冷,却突兀地冒出来一身的汗,衣服全部黏答答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寒凉过后,耳畔响起尖锐的刮蹭声,仿佛指甲划过黑板,再是咯咯吱吱的怪声。
  一切归于平静后,凉凉的灵力沿着来时的脉络一一退出,我下意识运作灵力,就听见邹庙平道:“别乱动,让你的身体自己吐纳。”
  “哦,好。”
  仔细往外瞧,天色已经黑透了。
  邹庙平抬手点起屋内的灯,我回头看向他,却没有从他脸上看见多少吃力的痕迹。
  修复丹田……原来是这么轻松的活计吗?
  对上我的目光,他说:“好在苏囡囡只是摧毁你的灵力储存,没有对你进行全面的废除,不然还真不好弄。”
  “什么?”我不解。
  听起来废除灵力这件事里还有不少的门门道道?
  他一顿,似乎忽然严厉几分:“她没教你?”
  啊?
  我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邹庙平凝视我半晌,用恍然大悟的口气道:“原来那时是这样……”
  那时?这样?
  什么东西啊?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邹庙平忽然揪起我的衣领对我就是一拳。
  我靠!
  好痛!这人发什么疯?
  “你……你有病啊?!”我勉强爬起来。
  他好像很生气,压低几分声音道:“若是早些年份,凭你对她的恶意,我已经将你杀了干净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东西?
  什么叫凭我对她的恶意?
  难道是我在魔域当魔尊那些年给师父下诅咒的事情?
  不是,这都过去多久了?神金吧!
  抱怨着,我目光一瞥,看见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颊似乎有些不对劲,鬓角处有一块不符合逻辑的起皮。
  这难道是……
  “人皮面具?”
  邹庙平顺着我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而后轻描淡写地嗯下一声。
  见我仍面露疑惑,他解释道:“那张脸留下的必要不过是讨她欢喜,她既无法原谅……如此充满灾厄的脸,没必要现于世间。”
  别说,邹庙平说话的风格很像师父。
  还充满灾厄的脸,咋地你是天仙啊?
  我没有继续纠缠,以免他再突然发疯。
  “谢谢。”
  谢谢你帮我恢复灵力,虽然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恢复灵力也没什么屁用,苏囡囡这该死的家伙给我留下的阴影太重了,我真的很怕再修炼然后走火入魔。
  邹庙平凝视我半晌,忽然问道:“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摇摇头。
  苏囡囡反正已经死了,旁的,随他去吧。
  若邹庙平真是游子卿……按照苏姨姨描述的那样,他是个和师父一样强大的人,这等实力做什么不都随心所欲。
  “……倒是比你师父强上不少。”
  ?
  我不明所以。
  你什么毛病三句话不离我师父。
  “快些养好身体,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
  “等你养好再说,省得等下面没见到你人死了。”
  “……”
  他顿了顿,像个长辈一般对我告诫道:“这次……就当一个深刻的教训吧。虽被算计得一败涂地,但靠着实力的绝对碾压尚能扳回一城。”
  我意识到他是在总结,便接道:“愿闻其详。”
  邹庙平对我的反应有些吃惊,同我四目相对半晌后吐出一声叹息,似乎在怀念谁,嘴里问我:“你觉得,苏囡囡是从什么时候着手对付你的?”
  我答:“大概……在我们推翻游生之后。”
  他又问:“假设,苏静是被她亲手所杀,那你觉得,折岱的死在她的意料之中吗?”
  这个问题……?难不成……
  邹庙平阻止我的脑洞发散:“只是一个假设。”
  我仔细回忆一番,在折岱叔叔死前的那一阵子,确实没有迹象表明苏囡囡知晓这种事,她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一点变化都没有,只得摇摇头:“应该不在。”
  可如果真的在她的意料之内的话……
  邹庙平不着感情嗯下一声,打断我的思绪。这如出一辙的腔调和师父简直一模一样。
  他继续道:“那她是怎样的君王?”
  我脱口而出:“昏庸。”
  “她麾下的朝堂呢?”
  “党派林立,立场分明。”
  毋庸置疑,亲和的反对的保守的开放的,日日吵得不可开交,但是唯一好的地方是,“他们办事效率都还不错。”
  朝堂大大小小的事件都会经过我手,每个官员办的每个事情我都有数。
  不论好坏,他们的速度比起游生那个破朝堂要快很多很多。这也是为什么苏囡囡闯出来的祸我可以很快弥补的原因。
  “官员是怎么任命的?”
  “地方选上来,还有朝中其他的大臣举荐,我筛选不合格者后将剩下的人递给苏囡囡,让苏囡囡选择任命。当然,也有她自己不走程序擅自提拔的。”
  说着,我顿了顿,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邹庙平看我一眼:“所以,你被算计的一败涂地”
  ?!
  “第一个问题,自她得到真相后,苏囡囡便盯上了你。”
  等等,什么?!
  “第二个问题,折岱的死在苏囡囡的意料之内。”
  ……?????
  “另外,她也不是一个昏庸的君王,相反,单就坐稳君王这件事来说,她做得极好。很清楚自己有什么牌,什么时候该打什么牌。只不过,最后对上你到底是棋差一着。”
  “什么意思?!”
  “你不妨仔细想想,一个昏庸的君王,在王位上最多可以做几年?一个实力薄弱又贪图享乐的君王,又能立在高处多久。”
  “……”
  “游生如此,善宁如此,听闻过去的你也是如此。”
  我刚想辩驳苏囡囡可以稳住位置无非是我在忙活,话落到嘴边忽然想到,当年游生败落之时他身边亦有能臣。
  还有善宁,背后靠着上一任魔尊、我那个侄子留下的四位顾命长老,在四人皆忠心耿耿的情况下不过四百年就丢了江山性命。
  如果说是环境不同,玄城这边的大能都在宗派里,而宗派并不怎么受皇室管控倒也可以勉勉强强说通……
  但……
  “她苏囡囡若真是你看见的这般昏庸无能,凭什么可以坐在王位上五千年?”
  霎时间,我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原来如此……
  让宝儿妹妹登上神君的是她的审时度势,打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所以当她斗倒游生,搅乱局势之时会第一时间扯出师父的大名,以此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登基神君之位。
  以一个天赋薄弱的姿态坐在神君的位置上,模样又是楚楚可怜,极易让人放下警惕。
  而她的旁边是身为仪安尊者嫡传弟子的我。
  碍于师父的威名,就算有人对此颇具微词,在大势之下也愿当出头鸟。
  我一千余年未曾出手,无人敢赌,从魔域归来我是否也有当年仪安尊者之能。
  于不在朝野的灵师而言,谁当神君都一样,辽阔的疆域终归要有人管,只要神君不把手伸进他们的宗派势力范围就全然无所谓。
  至此,她梦寐以求的神君之位板上钉钉。
  而苏囡囡后续坐稳朝堂,靠的是平衡之能
  当年朝堂组建还没有多少人,是她大手一挥,漫不着边际地说要扩充官员,拉了一堆不明所以的师父的追求者来,打破了游生留下的权力结构。
  其中忠心有之,野心也有之。

  她早已将不同的流派区分干净,一次次在我看来有些荒谬无厘头的升贬都是对朝堂的平衡与挑拨。
  在外人眼中,我和她是一体的,我是只忠于她的孤臣。
  我是仪安尊者唯一的徒弟,她是仪安尊者亲眷的孩子,过去也曾唤仪安尊者一声干娘。
  我们二人站在朝堂上,就意味着师父为守护苍生的孤军奋战的四百年还在。
  因为她昏庸,因为她听风就是雨,因为她看起来毫无威胁,因为她占据着苏静山和我的话语权。
  所以各怀鬼胎的大臣们谁都不会率先将矛头对向她。
  谁先对她出手,谁便是千夫所指的白眼狼,落入舆论下风后极有可能是自己辛辛苦苦推翻苏囡囡,却被政敌摘了桃子。
  所以有异心的大臣只会想办法发展自己的势力,顺手除掉政敌,而这正中苏囡囡下怀。
  摆出一个政治白痴的模样,对每派势力打个棒子给个枣。觉得朝堂控制不住就铲除边缘人,拉新人入局。
  让所有的势力都无法一家独大,借我之手切断党派之间的联合。
  朝堂犹如一个巨大的器皿,无数渴求权力之人被她人畜无害的外表骗进来,陷入“养蛊”般的权力厮杀。
  不可谓不高。
  她知道走入朝堂的人喜欢的是什么,故意对军事政事不感兴趣,几乎从不过问谁家有多少个尊者有多少破命十觉之上,也不在乎法部的法律需要多严谨,只是胡闹地撒泼要求他们加上几条方便她玩闹的律法。
  简直就像个一无所有的吉祥物。
  明明该是个备受瞩目的昏庸的君王,却占据着权力隐身在党派互相的征伐之中。
  就算最后起义之时,所有人最先考虑到的都是忠于她的人有多少尊者,有多少势力。
  包括我在内,从没有一个人考虑到她本人可以做到什么。
  若不是最后我想到师父所教的法子……
  这一局满盘皆输。
  太可怕了……
  面前递来一张毛巾,我接过道声谢。
  邹庙平又凝视着我半天,忽然感慨道:“她到底教不出城府极深的徒弟。”
  “……?”
  不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呢?
  我不服气:“那谁能知道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是个这么狼心狗肺的家伙啊?”
  邹庙平移开目光:“你师父当年应该有所察觉,不过鉴于折岱的先例,她选择相信苏静……到底,是我保护太过。”
  保护太过是什么?
  “折岱叔叔的先例?那是什么?”
  这人说话怎么也跟师父一样?说话只说结论不说因果。
  跟不上,完全跟不上。
  “不该你问的别问。”
  “哦。”
  多半是他们口中那什么前世的破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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