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他的当年

书房的静谧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走廊上响起稍显急切的脚步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发丝凌乱披一件薄外套的顾仪安停在门口，看见帝玉珏在此，她停下了脚步，扶着门槛踌躇不敢进去。
  游子卿立马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询问道：“怎么了？”
  顾仪安犹豫不定的目光扫一眼前方的帝玉珏后立马躲开落在地面上，不安分的手紧紧抓住游子卿的衣角，半天说不出话。
  许是惧怕，许是逃避。
  如此娇柔的模样落在帝玉珏眼中，让其发出一声嗤笑，毫不留情道：“好徒儿这么离不得人呐~”
  闻言，游子卿回过头投以严肃的目光，口中不轻不重地警告道：“帝玉珏。”
  帝玉珏晃晃脑袋，忽地换了副语调岔开话题：“你是先哄哄她，还是先商议事？”
  驱逐的意味太过明显，这话与其说是在问游子卿，倒不如说是讲给顾仪安听，让她自觉离开。
  原本低着头的顾仪安忽然抬头，目光似乎笔直穿过游子卿看向帝玉珏。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她道。
  过去被游子卿一步一步捧起的骄傲，终是刻进她的血肉骨髓，纵然灵力尽失念力俱损，她也不愿意被动地当个弱者。
  帝玉珏笑着看向游子卿。
  依照王的前路将一个懦弱胆怯之人养成骄傲恣意的模样，最后一朝倾覆，只能不伦不类地卡在这里。
  既不甘心当无能为力的弱者，也做不到独当一面。
  “是有我能做到的事，对吧？！”
  顾仪安再度确认着，只是，她面前的游子卿呵止住了她的行为。
  “嫣儿，回去！”
  话语虽不见得有多严厉，但对比平日温声细语的模样，已是命令的语调。
  一旁的帝玉珏无声地叹息：现在……连唯一可以努力的方向，都被掌控她的人无情驳回。
  顾仪安抬头与游子卿对视，抿着唇犹豫半晌仍不愿离开。
  她说：“我想帮你……”
  “回去！”
  游子卿态度强硬。
  “好了，何必那么凶她？她想帮你也是好心。”帝玉珏开口劝道：“好徒儿你也别怪他，万事皆有代价，就拿这家伙自己来说，当年为了一线生机他可是……”
  “帝玉珏！你话太多了。”
  被堵嘴的帝玉珏从鼻腔里中哼出一声，随后竟真的安安静静不再说话。
  顾仪安凝视着游子卿的脸，企图从上面读出什么。后者放缓了几分语速道：“乖……别想那么多，回去吧，谈完事情我就陪你。”
  “……”
  最终，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顾仪安一言不发地走了。
  游子卿重新坐回椅子上。
  平静的外表下到底包含怎样的情绪我们不得而知，从他未能回应帝玉珏的话语来看，应当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过去……
  或者说在那个被人遗忘的最初的一世。
  那时候的游子卿还叫游念卿，他尚在天道命数之中，只不过逃离了既定的死亡。
  作为生死门的掌门人，帝玉珏理应将他缉拿处死。
  可事情总是这般阴差阳错。
  天道青睐天赋顶尖的天才，会在合适的时机降下亲和力，让被选中之人成为自己的神使。
  在游念卿命定的陨落之日，他该代替帝玉珏成为下一任的生死门掌门人。
  恰巧此时，幻域大祭司之位也迎来更迭，又因为游书旭当年篡改史书的举动，让天道损耗过大，已经无力去审查下一位大祭司是否合格。
  就这样，游书旭为保全帝云兮性命，将原本的大祭司候选人杀死，取走了那份天道的亲和力。
  此举……为尚且懵懂的游念卿打开了天机。
  被权贵辗转玩弄多年的他只是出于本能逃离死亡，彼时的帝玉珏却察觉出他可能有的未来。
  一个，突破桎梏毁灭又新生的未来。
  为此，帝玉珏违逆了天道的命令，明面追捕暗地保护。
  他看着游念卿朦朦胧胧地当着千夫所指的九重天大殿下，看着猥亵玩弄他的人来来回回，看着盯上他地位的人不知所谓地爬着床。
  一个疯子的母亲，一个不管不顾的父亲，还有一张妖孽至极的脸。
  教养的缺失让彼时的游念卿迷茫不已，他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爬上他床榻的男女。
  不受控的魅术奇迹般的没有噬主，一场场欢爱之后一具具尸体被抬走，游书旭逐渐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
  因半神界的失误，天下邪修横行，不知所谓的人们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认定了游念卿是一切祸乱的源头。
  人云亦云下，毫无根基囫囵度日的游念卿成了世上邪修的头目与资金来源。
  众口铄金，全天下的口诛笔伐络绎不绝，起义声此起彼伏下，游书旭放弃了他，依照民意下达了处决的命令。
  这一次，帮他活下来的是帝玉珏。
  半神界的半神清疏爱慕帝玉珏已久，自恋自大如她瞧见帝玉珏带来一人，竟然觉得是给自己的礼物。

  哪怕她对游念卿毫无兴趣，还是从帝玉珏手里抢来了他。
  转头又同自己的好友寸芜诉苦，说帝玉珏送的礼物她不喜欢，让寸芜来看看，如果喜欢就带回去。
  最后带走游念卿的，是清疏的父亲，名曰特霖。
  “怎么？你是想起过去在特霖手下的日子了吗？”屡次说话被无视，帝玉珏开始直戳游子卿的痛处。
  回过神来的游子卿没有发怒，只是轻轻摇摇头。
  时至今日，提及特霖，他还是负面情绪居多，其中鲜活的恨已被时间一点点磨平，就好像冰凉的文字立在他的过去，不着感情地告诉他，他也曾如此憎恨一个人。
  现如今游子卿会的诸多手段，不论多么恶毒多么惨绝人寰，都不及当年特霖对他的十分之一。
  出于病态的癖好，特霖并没有让他浑浑噩噩地当个玩物，相反，特霖以严酷的刑罚逼得游念卿博学多才，让他博古通今、才识过人。
  教他为人该有的自尊自爱，再将他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让他明白自己的不堪，以此反复享乐。
  当年的游念卿亦是灵力尽失念力俱损，只靠着被喂下的利于当玩物的灵材吊命。
  可就是这样的游念卿，蛰伏数万年后亮起獠牙，将特霖杀死。
  “你到底有多爱她？犯得着为她……再用一次绝生换灵术？”帝玉珏话语中的不赞成居多，“那种术法再使用一次，若是死了干净还好，万一幸存，以后的日子真是活地狱了啊。”
  游子卿闭上眼，“这一生，除了她，我哪里见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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