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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双杀


短信机主叫高虎,是个交通协管员。
高虎的老婆很快接到警方通知,前来认尸。
技侦的人把这个信息告诉秦向阳时,他顿时大惊失色,再也无法平静。怎会是他?下午才把他请来局里聊过,这么一会就被杀了?那么一个普通的人,干着一份普通的活儿,身上竟也藏着什么秘密不成?秦向阳彻底炸毛了,心里叫苦连天,后悔自己下午的问询过于草率,没察觉到高虎身上一丝一毫的异样。否则,这场血案就很可能避免。可谁又能未卜先知呢?
又是一具被砍了头、双手、双脚的赤裸男尸。死者的衣服分别被垫在尸体的五个断口之下,没有被特意整理。除了被砍切的部位,身体表面没有明显伤痕。死者的致命伤在头部,现场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切割的工序一定是被害人死后完成的。至于为什么要脱掉受害人的衣物,只能有一个解释,天冷人穿得多,不利于切割肢体。凶手在杀完人之后,为了切割的便利,做了给死者脱去衣物这件不便利的事,同时把衣服垫在下面,以免切割尸体时发出更大的响声。这么看来,凶手至少比较有耐心。再从尸体断口痕迹看,所用工具,还是斧子之类相对较重的利器,但每个断口都不是一次性完成的,断口很不顺,骨碴上有很多顿挫之处,跟华晨公寓那具残尸的情况类似。这首先要排除掉凶器不锋利的可能,任何一个凶手做这样的案子,都不会粗心到拿一把锈钝的工具。这就只剩两个合理的解释:一、凶手力气不算大;二、凶手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作案现场是沿街房,虽然农贸市场早就收摊了,但外边总会有路人经过。
从现场这些痕迹能得出一些结论:凶手比较有耐心,杀人时天刚黑不久,其心理素质不错,胆大,力气不大,或者故意不用太大的力气。但很难通过这些结论去进行心理画像,从而判断凶手大致的职业范围。心理画像有其特定的对应现场条件,它肯定不是万能的。另外,现场这次留有血脚印,但没有鞋底纹印,还是跟上次一样,凶手带了脚套,而且一定是深色脚套,这样当他离开案发现场后,脱下脚套之前,即使有人注意到他,也很难看出他脚上的脚套,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奇怪。至于上次华晨公寓现场,之所以没有血脚印,那是因为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起到了很强的渗透作用。这个现场是水泥地,凶手再怎么小心,也无法避免血液流到脚下。血脚印从屋里直到门外,在门头房外不远处的拐角处就消失了。显然,凶手在那个位置脱去了脚套。
现场惨不忍睹,派出所的人早就到了,正在维持秩序。现场在农贸市场一家水产门市部里,门市部的小老板也被叫来了。小老板姓王,不久前才从别人手里转租了这个门头,想着年底大赚一笔。现在离年底还有些日子,门头还没拾掇,只运来一个冰柜,此外还有些杂物,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没什么值钱物件,也没装下拉门,只有两扇玻璃门,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挂着个链子锁,没承想被人破门而入,成了杀人碎尸的凶地。
王老板苦着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连叹气:“真倒霉,今年的买卖是没法做了。”
分局刑警队的人赶到后立刻投入了工作。秦向阳在外边转了一圈,跟那几家还在营业的商户聊了聊,结果不出意外——都是干小买卖的,一个装摄像头的门头也没有。
秦向阳看了看表,才18:50,短信里留的是19:00,而孙劲18:30就收到了短信,看来凶手这次更谨慎了,给警方预留了足够多的出警时间,同时,给自己留的逃离时间也充裕了许多。
但短信里提到谜底二、谜底三,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农贸市场还有第二个现场?秦向阳苦着脸,扫视了一圈其他的门头房。
现场警戒线外围聚满了人,外面的马路上横七竖八停着很多车,都是路过看热闹的。秦向阳朝那些车深深看了一眼,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些被砍下的肢体和凶器,会不会就藏在那些车中的一辆?如果真是那样,放任不管岂不坐失良机?
实际上,这是个根本没法验证的想法。有时警方设卡查车,抓毒、抓逃犯,那是因为目标明确,手续齐全。在平时来说,这搜车和搜身没任何区别,没搜查令,没理由,仅凭一个猜想,怎么可能对看热闹的车辆进行全面检查呢?万一有所发现还好说,倘若什么也搜不到,那立刻就会弄出个“警察滥用权力、无视人权”之类的大新闻,甚至根本不用媒体报道,现场的微信小视频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全城。执法必须讲程序,但程序有时反而会成为获取真相的障碍,这个矛盾的存在不可否认,对刑警来说体验更是深刻。当初秦向阳在赵楚的多米诺骨牌案中,被赵楚设计成重大嫌疑人、通缉犯,在逃亡路上为洗脱罪名的一系列调查,倒是曾违背甚至脱离过程序约束,但现在,他个人可解决不了这个矛盾。
现场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断了秦向阳的思绪。那是高虎的媳妇,尽管尸身赤裸无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男人。准确地说,这个女人的哭泣,更多来自于惨烈现场带来的恐惧。她忍不住呕吐起来,被人带离了现场。
屋里,法医吴鹏正领着几个人围着尸体取证,大批警员挡在外面维持秩序。秦向阳叹了口气,安排人送高虎媳妇回家,再从高虎家采集相应的痕迹,用作必要的检验核对。
安排完毕,他看了看那具残破不全的尸体,又扫视了一遍房间,突觉哪里不对。他摸了摸鼻头,盯着房间角落看了一会,犹豫片刻,径自朝屋角那个大冰柜走去。来到冰柜前,他取出一副手套戴上,围着冰柜转了一圈,然后驻足猛地掀开了冰柜。
冰柜里面,另一具无头裸尸赫然出现在秦向阳面前。
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巧了,刚好19:00。
他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谜底二、谜底三”,凶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现场有两个死者。
18:30短信发出,凶手已经逃离。这个19:00,当然是凶手对警方发现尸体的预估时间,这次他给自己留的缓冲时间较长。秦向阳明白过来,这不是凶手无聊玩的灯下黑小游戏,那具尸体之所以被藏在冰柜里,是因为那是今晚的第一个受害者。凶手杀了人之后,又出去等高虎出现,然后把人挟持到屋内。但凶手很细心,如果第一具尸体就那么随意扔在地上,而高虎又迟迟不出现,门头房又是开着的,万一被路人或附近商店老板发现就糟了。另外,等高虎赶到时,还存在被高虎发现的可能,如果那时候高虎还没被控制住,那一切也全完了。
“这么明显的地方都不知道检查一下!”秦向阳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对他的手下来说,他这种状态是罕见的,同时也能理解,毕竟这是他的辖区,不久前华晨公寓才被杀了一个,今晚又一次性死了两个,作为队长,怎能受得了?
众人默不作声,赶紧围过去处理第二具尸体。其实这也不能怪吴鹏等人,他们来到现场才几分钟,一进门就忙着对地上的尸体检查取证,还没来得及搜查、提取整个房间的痕迹。
第二具尸体身边搜出一部手机,显然也是死者的。手机的发件箱里保存着一条短信,内容和前面的一模一样:“还记得你父亲吗?今晚19点,栖凤区北外环农贸市场,谜底二、谜底三同时揭晓,不见不散。”但这条短信并没发出,那已经没必要了。凶手只是在死者手机上保存了短信内容,相当于在告诉你,这俩人,跟华晨公寓那个人,都跟孙劲父亲孙成茂失踪(或死亡)之谜有直接关系。
冰柜底部垫着死者的衣物,里面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死者叫华春晓,省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外科大夫。
“艾丽器官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华春晓?”现场警员通过户籍科和医院迅速确认之后,秦向阳再次意外不已。
很快,华春晓的家人也赶了过来。来人叫蒋艳艳,是医学院附属医院副院长蒋斌的大女儿,也是华春晓的老婆。
跟高虎的老婆一样,蒋艳艳尽管也是吐得稀里哗啦,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公。
“我老公左腰眼上有三颗痣!头呢!天啊!手脚也不见了!你们还我老公的头!”蒋艳艳哭得声嘶力竭。
秦向阳又赶紧安排人把蒋艳艳送回去,同时从她家采集相应的痕迹带回来。
孙劲和苏曼宁比预计回来得要快,刚好赶上案情分析会。
这次的会由市局副局长丁诚亲自来分局主持,栖凤区发生这么大的案子,丁诚实在坐不住了。
丁诚的话比较简单,归纳起来有两点:
1.连续三条短信,三条人命,作案手法一致,案子并案侦查,档案代号1210连环杀人案。
2.从赵楚的多米诺骨牌案到现在,这才平静了两年,栖凤区就出来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鉴于案情重大,社会影响极坏,市委市政府领导极其关注,群众反应强烈,限定期限为年底前必须破案。否则案子交由市局处理,并上报公安部,到时,秦向阳作为分局刑侦大队领导负主要责任,撤销大队长职务。
领导开会,调子肯定要定的。定了调子,打了鞭子,丁诚当然忘不了再给秦向阳一块糖吃。他承诺,从省厅丁奉武到市局,只要案情需要,任何资源都将全力配合1210连环杀人案。如期破案后,所有办案人员统统给予重奖。
其实丁诚来不来打鞭子,秦向阳的压力都一样大,现在可不是担心逾期追责的时候。对他来说,破案是其一,帮孙劲查清父亲失踪真相是其二,他已经答应了孙劲要解开这个谜,这两点他都责无旁贷。
送走丁诚,秦向阳才得以集中精力整理思路。
并案的结论毫无疑问,同时高虎和华春晓的死,也使他最初的疑问得以澄清。1210案刚发生时,关于短信他曾提过两个可能:一、短信是李志堂本人发的,而后很可能因此被凶手杀人灭口;二、短信是凶手用李志堂手机发的,可是凶手为什么这样做呢?
现在再来看这个问题,结论就一目了然,所有短信,都是凶手用被害人手机发的。站在凶手的角度,如果凶手的一切行为都是有意义的,那么他的所作所为,除了达成杀人的目的,还在传递一些信息。参考短信内容,他想告诉孙劲的,或者说想告诉警察的,无非就是:所有被害人,都跟孙劲父亲当年的失踪案有关。当然,这也意味着凶手必然也跟孙劲父亲的失踪案有关,除非凶手是个疯子,或者凶手在恶作剧,那再另当别论。
二中队长李天峰向来积极,头一个发言:“这么看,凶手有无可能是孙成茂?他回来报仇了!”
孙劲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狠狠盯了李天峰一眼,不过接下来他还是气呼呼地说:“有那个可能。”
秦向阳问孙劲:“别激动,以你的了解,你父亲什么性格?”
“性格?当年他连只鸡都不敢杀。”
秦向阳点点头,说:“那么多年了,没任何证据证明孙成茂还活着。”
“可也没证据证明他就死……就不在了!”李天峰紧接着说。
“你别一口一个孙成茂!”孙劲动气了,又狠狠瞪了李天峰一眼。
“我还不是为了工作?”李天峰抱屈道。
“行了,都坐下。”秦向阳终止了他们的争论,抖擞精神说,“毫无疑问,本案牵扯到孙劲父亲孙成茂的失踪,要想弄清事实真相,就得先弄清当年发生了什么。谁也别拿孙劲父亲说事了,过去了这些年,我倾向于孙成茂也是受害者。”至于当年的事该怎么查,秦向阳在心里打了个重重的问号。
听到这些,孙劲感激地看了秦向阳一眼。
“凶手不是孙成茂,就是在替孙成茂报仇!论动机,无非就是这么个方向嘛!”李天峰心直口快。
“你这点说的不错!”秦向阳赞道,“凶手替孙成茂报仇是个调查方向,也完全符合凶手那些短信语气,凶手不管跟死者,还是跟孙成茂,都有关联。”
“要是我记得当年那个起火的下午发生了什么就好了!哎!”孙劲使劲捶着自己的头。
“那不怪你!你自己稀里糊涂能活着逃出去就很好了!你父亲那天下午失踪倒是真的,和你无关!”李天峰安慰人也很积极。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曼宁突然开口说:“我很赞同李天峰说的仇杀动机!另外,严谨的比对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家属辨认已基本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大家有没有注意,目前的三个死者,李志堂、高虎和华春晓都涉及艾丽的案子,或者在调查艾丽时出现过,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呢?”
苏曼宁的话让会议室热闹起来。趁着这个空,秦向阳叫人去拿了些方便面给孙劲和苏曼宁。他俩急着赶路,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实际上,秦向阳在现场看到高虎和华春晓老婆的时候,就想到苏曼宁说的这一点了,为此他还为高虎的死耿耿于怀。
从丁诚走后他就一直在想,难道艾丽的案子跟1210连环杀人案还有什么关系不成?就对艾丽案子的调查结果看,说这两个案子有关联,完全没依据。可事实上1210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又的确是艾丽案子中出现的人:李志堂曾给归零公司做尸体塑化美术设计;高虎帮艾丽制造的“交通事故”维持过秩序;华春晓呢,是艾丽两个器官的移植主刀医生。
不对!秦向阳很快意识到自己绕远了,要是这么说,那个刘秀贞接下来岂不是也有被杀的可能?她可是艾丽肝脏的主刀医生。另外,艾丽案子中出现的人多了去了,还有王大力、王文吉、程功、程功的母亲孙桂珍,还有黑子,甚至黑子的助手强子和祥子,再甚至阮明涛、欧佩里·德洛克……
想到这,他果断摇了摇头。苏曼宁无非是想找死者的共性,他觉得仅凭借“三名死者都在艾丽案子里出现过”,这个所谓的共性,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那完全是一种巧合,逻辑上根本就狗屁不通。
那死者的共性是什么呢?
他不断念叨着“李志堂”这三个字,很快意识到从今晚案发以来,一直忽略了一点:矛盾。
程功和李志堂有恩怨矛盾,因为李志堂不给程璇璇报培训班,间接导致了孩子的失踪;
程功被华春晓黑了十万块钱,两人也有恩怨矛盾;
那么高虎呢?和程功之间,会不会也有恩怨矛盾呢?
如果有,那就是说,不是艾丽的案子跟“1210”连环杀人案有关联,而是程功分别跟这三个死者都有关联。要验证这个想法,就得对高虎的社会关系及工作情况做个详细调查。
大家的议论还在进行。
秦向阳心中打定了主意,摆摆手制止了讨论,问:“痕迹这块呢?有没有发现?”
吴鹏摇了摇头,说:“能肯定凶手进行了伪装,指纹方面没什么发现,甚至连血脚印也没完整的,他还是戴了鞋套,这对足迹鉴定影响很大。”
“现在的犯罪手段都这么高明了吗?真扯淡!”李天峰道。
“别吐槽了!”秦向阳给他安排了活,“老规矩,从交通局调相关监控,找找同时出现在华晨公寓跟农贸市场附近的车辆。”
是活就没意见,李天峰爽快地答应了。
“目击者呢?”秦向阳又问。
李天峰说:“最后见到高虎的人,是个熟食店老板,当时大概18:00,那里是高虎下班回家必经之地。他说高虎的车就停在他门口,他看到高虎出了门就把买的东西放进了车里,然后走向一边。水产店和熟食店相距才十几米,分析起来,应该是高虎一出熟食店就被凶手叫了过去,然后被控制。当时,熟食店里亮着灯,熟食店到水产店之间的十几米没有光源,有个姑娘骑电动车路过,看到水产店前的阴影里有两个人影,此外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别的目击者还在查找当中。凶手守株待兔,显然对高虎有所了解。”
秦向阳想,凶手对高虎了解就对了,所以还得从高虎的人际关系里捋线索。
“凶手显然是提前踩过点,选择了那个水产店当凶杀现场,可是,要是高虎今晚不去买熟食,凶手会怎么办呢?”孙劲插了一句话。
李天峰想了想说,“很简单,在路边等着,见到高虎的车拦下来就是了。”
“不用做那个无谓的假设,”秦向阳又问,“那华春晓呢?怎么到现场的?”
李天峰打开电脑,把市局指挥中心传过来的几个画面连到了投影仪上。
画面显示,华春晓的车从省医学院附属医院停车场开出的时间是16:49,此后经过数个监控探头,一路开到了北外环,然后下了正路,最后出现在路面监控的时间是17:25。
李天峰一一述说完那几幅画面,接着说:“华春晓的车案发后就停在农贸市场外边,也就是说,他是被凶手直接约过来的,中间没打拐去别的地方。约他的电话,是个网络电话。”
“网络电话?”
“嗯。案发到现在时间太短,技侦那边还没解析出到底用的是哪款网络电话软件,等到最后解析出IP还得大费周折。”李天峰无奈地说。
“这方面我来说一下吧,”苏曼宁接过话头,说,“简单地说,假设凶手在A地用网络电话,那么他得先上网,离A地最近的基站会有一个地址池,地址池会随机分配给凶手的手机一个IP,而这个IP呢,还分干网IP和子网IP,有了这个IP地址,凶手手机才能上网,之后他通过软件拨打网络电话,还牵扯到其他一些协议问题……”
“说人话。”秦向阳有些不耐烦了。
苏曼宁回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们得先查到凶手打电话那个时间段,他手机被分配的IP地址,然后通过地址,再反向确认那个IP所分配使用的手机号码,也就是凶手的手机号。这些只要时间足够,加上运营商配合,理论上我能做到;问题是,如果凶手所使用的是不记名的电话黑卡,那查到也没啥用!”
“你直接说他用的是不记名卡,查了也白查,不就完了?”孙劲也顺势吐槽了一句。
“一群技术盲!”苏曼宁回了一句。
“行了!”
秦向阳来回走了两圈,做出了工作安排,叫李天峰去查监控,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线索的方向。
孙劲则去查高虎、华春晓、李志堂,摸清他们的社会关系,不管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和他们有矛盾的,有仇的,都得捋清楚。
安排完,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口呆呆地站了一会,使劲搓了搓脸,才转身问苏曼宁去阮明涛老家调查的情况。
苏曼宁说:“查阮明涛母亲的想法很对头,搞清楚了,阮明涛确实有别的女人。她几个月前去过阮明涛老家,怀孕了,找上门要公道呢。”
“哦!要到了吗?”
“阮明涛母亲说她做主,阮明涛不敢不听!”
“阮明涛是个香饽饽啊!这可跟你前面的调查不符吧?”
“是的!我也纳闷!怎么查也查不到他有别的女人!你说,这种事他至于藏得这么严实吗?”
“他一不是官,二不是已婚,常理来说,显然不至于!”
“我也想不明白。但艾丽那具模型为什么那么怪异的原因,总算搞清楚了,那个怀孕的女人,私下里一定找过艾丽,否则一切都解释不通。她那么做,对艾丽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艾丽为阮明涛做了那么多,身患绝症,将死未死之际,阮明涛不但不悉心照顾陪伴,珍惜最后在一块的机会,还有了别的女人!他还算男人吗?那女人呢,不但怀了孕,还找上艾丽,对后者来说,这是示威还是诅咒?这种伤害,怕是比病魔还要残酷!可想而知,艾丽当时该有多么失望,多么绝望!她对阮明涛背叛的切齿之恨,从黑子陈述她的那些怪异言行里,就能深深体会到。那么,也就不难理解她后来一系列的做法了!她在报复阮明涛!那个模型是永久的非卖品,以后会被不停展览,不停上头条。阮明涛呢,个人兴趣爱好和工作都跟生物塑化技术分不开,也就注定他今后跟艾丽那个模型分不开。艾丽这么做,等于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深深印在了阮明涛的生活和脑子里!同时,她还把自己器官移植的三个对象,也就是王大力、王文吉、孙桂珍的个人资料,都留给了阮明涛,这对阮明涛来说,几乎等同于艾丽就附身在那三个人身上!今后你不管吃饭睡觉,睁眼闭眼,不管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艾丽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你眼前!这很恐怖!”说到这,苏曼宁实在说不下去了。
“你说的这些,逻辑上合情合理,”秦向阳摸着鼻头道,“但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按说阮明涛和艾丽情感基础很牢固,就算艾丽绝症,他要找女人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想不通?事情都明摆着了!还能有别的解释?你们男人不都这个德行?”苏曼宁愤愤地说。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验证这些很简单,有了阮明涛老家调查的情况,再找阮明涛就不难逼问出真相了。但秦向阳接下来的一句话,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实际上,吴鹏下午已经查到了阮明涛精子的冷冻保存记录,就在省医学院附属医院的生殖中心。”
“啊!怎么会呢!”苏曼宁听到这话,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她才说:“难道阮明涛和艾丽真有过要孩子的计划?那他感情上怎么会背叛艾丽呢?”
“别急,听我说,”秦向阳慢慢道,“但是阮明涛的冷冻精子失踪了,生殖中心的解释是,那份冷冻精子被主任医师蒋素素因工作失误弄丢了。如果阮明涛追责,这就是医疗事故,医院要负责任。实际上,这对医院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看怎么操作,说服男方不追责,再取一份精子,都是可行的。”
“弄丢了?真邪性!”苏曼宁蹙眉道,“蒋素素又是谁?”
“省医学院附属医院副院长蒋斌的女儿。”
“蒋斌的女儿?华春晓的老婆蒋艳艳和她姊妹俩?”
“对!蒋艳艳是她姐,华春晓是她姐夫。”
“巧了!去阮明涛老家的那个怀孕女人就姓蒋,和阮明涛同学,名字不知道。难道……”说到这,苏曼宁皱起了眉头。
“哦?搞不好还真是一个人!”秦向阳敲着桌子说。
旁边的吴鹏反应很快,立刻从电脑上调出了蒋素素的相关资料,资料显示,蒋素素和阮明涛果然是大学同学。
“看来去阮明涛老家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蒋素素了!难道是旧情复燃?”苏曼宁调侃道。
吴鹏说:“对了,蒋素素同事说她请假有段日子了,人不在医院,好像去了外地。”
秦向阳说:“不管她在哪都快回来了,今晚被杀的可是她姐夫。”
苏曼宁深深叹了口气,肃容道:“其实事都已经很清楚了,最惨的就是那个艾丽!真没想到……可事情再深入下去,好像和咱关系不大。接下来还有必要找阮明涛?”
“找啊!为什么不找?明天一早,不,明天下午你去找他,上午你休息半天!”秦向阳毫不犹豫,一锤定音,“艾丽的案子我可还没写结案报告呢!没结案,就得把事实都给弄清楚!”
会开到半夜才散,众人该加班的加班,不必多言。人都散去后,秦向阳才算平静下来。他需要平静,尤其是这个时候。
躺在沙发的秦向阳,毫无睡意。实际上自1210案发以来,他就一直住在办公室里,几天下来,胡子也长了,头发乱七八糟的,彻底恢复了单身时不修边幅的状态。今晚高虎和华春晓的死,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尤其是高虎,下午刚见过面,那么鲜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紧接着傍晚就遇害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元代青花瓷刚刚还拿在手里,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它摔在了地上,感觉明明可以阻止,却又无能为力。
晚上开会时,丁诚来定了调子,打了鞭子,这种压力只是外在的,秦向阳还不甚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深藏在心里的那份信任。他现在的位置,完全来自于曾经的兄弟、战友赵楚对他的信任。当年赵楚信任他,选择了他,才设计“冤枉他”,让他被通缉,在绝境中,逼着他一步步破了赵楚一手策划的多米诺骨牌案,走上了公安部领奖台。赵楚是罪犯不假,但他理解赵楚的痛苦和那么做的实际意义。在他秦向阳眼里,赵楚既是犯罪,也是导师,这一点也不矛盾。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现在的位置,但不能不在乎赵楚曾经对他的信任,也就是一个警察应有的责任,这也正是当年赵楚选择他、成全他的根本原因。对警察来说,责任有很多,但最基本的一点,相比一场凶案发生,然后抓住罪犯而言,如何避免一场凶案发生,似乎更有意义。在这一点上,秦向阳简直对自己太失望了,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想起赵楚,他害怕从赵楚眼里也看到失望。
唯有尽快破案,才能守住赵楚对自己的那份信任,这跟丁诚的鞭子无关。可案子该怎么破呢?他躺在沙发上,考虑来考虑去,似乎也就那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监控,一个是被害人社会关系,但最令他捉摸不透的,却是案发现场本身。凶手这次杀了两个人,砍下两颗人头,四只手,四只脚,另外还有凶器,要想轻松带走那些东西可不容易。怪不得凶手选择在水产店作案呢,这么一来,即使有路人看到凶手提着两大包东西从水产店出来,也会误以为那是水产品吧。可凶手提着那么两大包东西,总不至于步行离开吧?那么一来,早就在摄像头里暴露踪迹了。排除了步行,还剩两个可能,一个是有代步工具,再一个是凶手就住在案发现场附近。想到这,他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开车独自回到了案发现场。
时值半夜,又发生了凶案,农贸市场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四周一片静谧,似乎连飘荡了一天的灰尘也已落定、休息。秦向阳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水产店前拉着警戒线,他走过去,来到水产店的玻璃门前,朝里面望了望。在那一瞬间,他感觉似乎看到里面有个人影。他赶紧打开警用手电向里面照去,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连那个冰柜也被抬回局里做相关痕迹检验了。他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想象手里就提着凶手那两大包东西。跟以前一样,他又把自己放到了凶手位置上。
“我是凶手的话,提着这两包东西怎么办呢?先就地隐藏?”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垃圾桶,那里早在案发时就被搜遍了。他又看了看人行道两旁的绿化带,然后跳进去,打开手电筒照着地上的干土,一步一步往前挪。他担心凶手就地掩埋了物证,而案发后并没有检查绿化带。他把周边绿化带,以及外面所有裸露的地皮全搜了一遍,但没发现任何泥土松动之处。他叹了口气,看来东西都被凶手带走了。
市场外边就一条公路,公路上不管往哪头走,走到路口都有摄像头。电动车装那两大包东西太明显,用车的话,就一定会被摄像头录了下来,而且重要的是,它一定在附近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这么一分析,摄像头排查起来,就似乎很有针对性了。可是,万一凶手就住在这附近呢?附近有好几个小区,有商品房,也有城中村自己开发的房子,这样的话,排查难度就实在太大了!
但是难度再大,也好过无从下手。这时他发现,跟做队长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这种一线抓贼的感觉:紧张,刺激,痛快。不过做队长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工资待遇高,想到这他望着远处黑暗的角落,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秦向阳这番单独折腾,完全是由其压抑、自责的情绪导致,没任何新发现也在意料之中。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附近的阴影里,正有一双眼睛紧盯着他所在的水产店方向。听说,连环杀手中有百分之八十会重返案发现场,对自己的“作品”欣赏、回味一番。如果这话有道理,如果那个阴影里的人就是凶手的话,想必他此刻定是有十足的成就感。
第二天从早晨到午后,秦向阳办公室里一直是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景象。丁诚的鞭子可不是白抽的,大家伙都上紧了发条,调查情况陆续汇总过来。其中有那么两个情况值得深挖,令人惊喜,一下子冲淡了秦向阳熬了一夜的疲惫感。
首先是孙劲对三名死者社会关系的走访调查。他从高虎的工作记录中查到一个情况,三个多月前,高虎曾一天之内,两次给一个叫程功的车主贴了两次罚单。孙劲先向秦向阳汇报了该路段的一些情况——贴罚单的位置是个“几”字形封闭路段,也是一个城中村的集市。众多在那被贴罚单的车主对此颇有怨言,理由比较充分:在“几”字封闭形路段内停车赶集,根本不妨碍交通;路段内虽设置了禁停标志,但标志设在路段中间,从外面停车的人根本看不到,起不到提醒作用。对此,交管所也有相应的解释:禁停标志的位置确实值得商榷,为此,已在路段外新增禁停标志一处;“几”字形路段虽然封闭,但该路段内有个幼儿园,因此,为保证安全,除了上下学接送孩子可以临时停车,其他时间一律禁止在该路段停车。
孙劲说:“程功被贴罚单的时候,路段外还没新增禁停标志。这种事,罚款是小,主要是个气。你想,一天内在同个位置,被同一个人贴,两次罚单,你火大不火大?”
秦向阳凝神听着,没有插言,实际心里却很高兴,他没想到这么快,自己昨晚的猜测就有了着落,高虎和程功还真有矛盾,尽管这个矛盾听起来不大。
孙劲又说:“程功你记得吧?他母亲叫孙桂珍,换肾那个!”他见秦向阳点头,接着道,“有意思的不光是罚单,还有那罚单的日期。我查了,那天正是程功母亲做手术的日子,还是他女儿程璇璇的生日!”
“哦?这么巧?”秦向阳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就这么巧!”孙劲晃着夹烟的指头说,“程璇璇失踪了,还没找回来,还记得吧?为什么说那个日期很有意思呢?一、程璇璇就是那天失踪的,而程璇璇的失踪,跟被杀的李志堂有间接关系;二、程功在他母亲做手术那天,从华春晓办公室偷听到他被华春晓黑了十万块钱,这些在我最初对华春晓的调查报告里都有;三、程功在这天被高虎连贴两次罚单。”孙劲一口气说完,狠狠地抽了口烟。
秦向阳眯缝着眼想了一会,故作糊涂地说:“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孙劲用力呼出一口烟,又掏出一支香烟对着自己的烟屁股点上,塞进秦向阳嘴里,才说:“我的秦大队长!今天你这智商没在线吧?”
他见秦向阳还是光眨巴眼不吭气,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说:“这个程功,本是艾丽案子里病人的家属吧?很不起眼是吧?可难道你就没注意吗?这个名字,最近屡次三番,自己就蹦出来!”
“蹦出来就蹦出来呗,纯属巧合,”秦向阳的语气听起来很无所谓,“李志堂、高虎和华春晓不也都纯属巧合,在艾丽案子里出现过吗?”
“对啊!现在是程功和三个死者都有关系,都有恩怨矛盾,你竟然还说巧合!”孙劲说完,又从桌上跳到了地上。
这时苏曼宁推门进来。
孙劲赶紧拽着苏曼宁说:“苏主任!你来得正好!秦队今天脑子没上弦!”
“什么情况?”苏曼宁一脸懵逼。
孙劲就把刚才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前天晚上,在审完黑子之后的讨论会上,吴鹏从李志堂学校摸到个情况,说李志堂间接导致了程功女儿的失踪。当时秦队还说程功和李志堂确有私人恩怨,逻辑上的确有嫌疑。你看,今天我弄来的情况这么充分,他反而屁也不放一个了!”
苏曼宁听完,斟酌道:“这个程功是有可疑之处。不过就高虎的死来说,他程功为两张罚单就杀人,这也说不过去吧?”
“单单为两张罚单杀人,是说不过去,但要是这三个原因加起来呢?一天之内被黑十万元,加女儿失踪,加上一个有争议的地方被贴两次罚单!”
说完,孙劲又从包里掏出个本子,翻开一页,说:“这里还有些补充情况,是从外围对程功做的了解。程功,34岁,是个小老板,搞肥料的。两年前离异,前妻叫杨梅。离异原因是杨梅出轨。程功离异后很快再婚,对象叫孙丽萍,带着她女儿王媛一块嫁过去的。程功本来也算成功,小有资产,后来因孙丽萍痴迷网上投资,给他亏了三百八十万元,家底全亏进去了!孙丽萍因此跑路。紧接着,程功母亲孙桂珍就被查出尿毒症晚期,先是在医院治疗了大半年,后来才换上了艾丽的肾,为此,程功先是卖厂房设备,后是卖车。”
秦向阳立刻意识到这些情况的重要性,一边听,一边慢慢坐直了身子。
一口气说到这里,孙劲喝了口水,继续道:“咱就按常理说,秦队,咱都是男人,换作你,两年之内,两次婚姻失败,一个老婆出轨,一个老婆跑路,家底赔光,厂子、车子都卖了,老娘重病,你能扛得住不?”
“我也不知道!”秦向阳苦笑。
“嗯,行。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又在一天之内,被黑十万元,女儿失踪,在一个有争议的地方被贴两次罚单!换谁谁不愤怒,谁不崩溃?”
“换我我早崩溃了!”李天峰一边说,一边走进来,“我在门口都听见了,有重要情况汇报。”
秦向阳对此不以为怪,因为苏曼宁进来从不关门,李天峰进来无门可敲。
“我这还没说完,你先等着!”孙劲丢给李天峰一支烟,继续道,“程功一天之内那些倒霉遭遇,不管事大事小,其实都算是些稻草,他本身的糟糕处境,才是他最大的包袱!他要是匹骆驼的话,早就被他本身的处境压得岌岌可危了,事实上压死骆驼,把他点燃的,却恰恰是那些稻草!所以,程功有十足的理由迁怒于稻草,也就是李志堂、华春晓、高虎,进而动了杀机。结论,程功有重大嫌疑,建议立刻对程功展开深入调查,好了,汇报完毕!”说完,孙劲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的确很有道理。”苏曼宁赞许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向阳忽然笑了,语气欣慰地说:“说得不错,很有干劲,继续保持!”
“你……”孙劲被秦向阳突如其来的肯定噎了一下。
秦向阳一下子站起来,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资料丢给孙劲,说:“看看吧!实际上,我也从来没说程功没嫌疑吧?我这里还能给你再补充些情况!”
那是秦向阳一早叫人从派出所取来的失踪人员资料,苏曼宁和李天峰也凑到孙劲跟前看起了材料。
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秦向阳才说:“前天吴鹏提到程璇璇失踪的情况后,我就叫人弄来了这份材料。你们也没想到吧?失踪的可不只是程璇璇,王媛也失踪了,也就是孙丽萍的女儿。程功和孙丽萍还没离婚,法律上,他还是王媛的监护人。更有意思的是,王媛的失踪日期,跟你刚才说的那三件事发生在同一天!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
“也就是说压垮程功的稻草,还得加上王媛失踪?”苏曼宁适时补充了一句。
“王媛已经找回来了。但这些事毕竟都发生在程璇璇生日那天,程功当时什么状态不知道,换我估计也崩溃了!”秦向阳用拳头擦着鼻尖说。
“那他的嫌疑就更大了!你不早说?”孙劲一脸兴奋。
秦向阳正色道:“其实你刚才那番话,从动机论来说,分析得也算充分。我没急着表态,让你讲,也是在梳理思路。昨晚案发后,我就在琢磨高虎和程功有没有矛盾冲突,你的调查,印证了我的想法。很好,很全面!真没想到,程功背后有那么多故事。你呢,也别太得意翘尾巴,毕竟嫌疑人的界定范围是很广的。”
“该我了!”李天峰制止了还想说的孙劲,道,“我们把监控捋了一遍,案发后同时出现在两个现场的车,一共找到三辆,但人家车上都不是一个人,案发时都有不在场证明。”
李天峰喝了口水,拿出一张照片,说:“倒是另有个情况比较特殊。这辆五菱宏光的车主,你们猜是谁?就是刚才你们讨论的对象,程功。这辆车呢,在昨天下午,先是经过一个探头,上了通往农贸市场的必经之路,之后又从另一个探头出来。这至少能说明,这辆车在案发现场所在路段出现,并停留过。从两个探头的时间差看,停留时间超过一个小时,而这一个小时,恰恰跟高虎和华春晓被杀的时间段吻合。我为什么注意这辆车呢,因为前天晚上吴鹏从育才中学拿到情况,说程功跟李志堂有恩怨,秦队你叫我从外围查查程功,后来我才有了他这辆车的资料。没承想比对监控又发现了这辆车!”
“又是他!”孙劲敲着桌子说。
“李志堂案发现场附近呢,有没有这辆车?”秦向阳问。
“刚才说了,两个现场附近,同时出现的就三辆,里边没这辆车。”李天峰回答。
“没有?”秦向阳一边走一边琢磨起来。
事实上,这两个情况的确给秦向阳带来了惊喜,也给他接下来的调查提供了一个较为合理的方向。程功身上的疑点实在很多,仇杀的动机也相对充足,他很快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既然王媛也是在程璇璇生日当天失踪的,王媛的失踪也是足以压垮程功的稻草之一,那么,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是谁导致王媛失踪的呢?换句话说,如果王媛的失踪真是别人导致的,那么,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人被杀?如果真的有人继续被杀,那么,程功的疑点就更大了!不,不能再死人了!绝不能!
想到这,秦向阳立刻顿住脚步,对孙劲说:“走,去会会这个程功!”
“太好了!我联系下外围人员,确定下他具体位置!”孙劲快步跑出办公室。
秦向阳非常理解孙劲的兴奋和迫切,毕竟这个案子跟他父亲有密切关系。十八年了,孙成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不想早点把事情搞清楚?
看着孙劲急促的背影,秦向阳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尽管还没涉及证据层面,程功的嫌疑看起来却越来越大。可是,如果凶手真是程功,在程璇璇生日那天因愤怒而崩溃,因崩溃又动了杀机,那么,他最优的选择,应该是悄无声息干掉压死他的那几根稻草。可真正的凶手不但张扬跋扈地联系警察,还发给警方信息量巨大的短信,这实在难以捉摸。更令人不解的是凶手的杀人手法。若真是程功,仅仅为了杀人,根本没必要那么做。想到这些,他的眉心越来越重了,本来就凌乱的头发,看起来似乎更乱了。
苏曼宁没注意秦向阳的表情,轻叹道:“那你们忙,按你们秦头的吩咐,我也该去找阮明涛了。”
苏曼宁说完,又走近秦向阳,悄悄说道:“你看你这个邋遢劲儿,昨晚又在办公室过的?这么下去可不行!”她一边说一边踢了踢对方脚尖,小声道,“能不能刮刮胡子?头发也炸毛了,成鸟窝了!你是队长,注意点形象!这个还用我提醒吗?”
秦向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苏曼宁摇着头,白了他一眼,刚要走,有个警员冲了进来,差点跟她撞到一起。那个警员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跑到秦向阳面前,大着舌头,急匆匆地说:“秦队,派出所刚刚接到报案,那个阮明涛跳楼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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