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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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虹本人一定想不到,此时此刻,对滨海警方来说,她成了最重要的人。为此秦向阳专门找到丁诚,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可他没想到,这次丁诚和他出现了巨大分歧。
他们的基本点是一致的,一定要保护郝虹的安全。
对此,有了上次黄少飞的教训,秦向阳的态度是,从滨海直接派人到北京把郝虹安全带回来,可以直接开车去,也可以坐高铁去再坐高铁回,甚至可以直接坐飞机回来。而丁诚的想法却更加“得寸进尺”。
丁诚直接否定了秦向阳坐飞机的想法,接着又否定了派人去接郝虹的建议,他的方案跟郝虹本人的安排一致,让她坐高铁回滨海。
秦向阳问为什么。
丁诚说:“这次,我想引蛇出洞!”
“不行。”秦向阳直接否定了上司的想法。
“为什么?”丁诚反问。
“理由就一条,不能再死人了,这是原则问题。黄少飞的教训,对我来说足够了。你得相信我,郝虹一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她一回到滨海就会立刻被我们控制,凶手很可能也明白这一点。那么他放弃便罢,要是非行动不可,就只能选择郝虹回来的路上,要是乘高铁,在车上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我担心凶手会设法让郝红提前下车,别忘了黄少飞怎么死的。李闯和他们很熟,他有办法接近黄少飞,就同样有办法接近郝红,决不能让他有机可乘。”秦向阳说得很急,脸涨得通红。
“当然不能再死人了!”丁诚坚定地说,“但是,不再死人,不意味着我们就放过这个机会!正因为我相信郝虹是李闯的最后一个目标,我才打算这么做,这可是最好的抓捕机会!”
“不行!人这次抓不到,可以想法再抓,但就是不能冒险。”秦向阳狠狠地抓了抓一头乱发,态度同样坚决、顽固。
“先听我说完!”丁诚也急了。
秦向阳哼了一声,沉默。
丁诚清了清嗓子,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思路是,亲自出面联系北京警方,请对方派人接机,之后第一时间把郝虹安全地送上高铁,中间尽量不做异地停留。他会对接机的警员也做要求,要给机场方面说明情况,直接进入机场内部接人,从而缩短郝虹独处的时间。接下来,他再联系高铁方面,到时候在相应车次上暗中安排四个便装乘警,对郝虹全方位监视保护。也就是说,从郝红下飞机的那一刻到回到滨海前,都绝对是安全的。这么一来,凶手要是放弃便罢,如果他还要杀郝虹,就只能在路上动手,那么,也就只能设法让郝红提前下车。好,下车就下车,不要紧。
丁诚的想法是,由他出面,实在不行就请厅长丁奉武出面,提前联系沿途各站所有的站前派出所,全部派出有经验的便装警察,拿着郝虹的照片,到车站门口暗中待命。如果郝虹提前下车,便装乘警也跟着下车,这样,就能确保出站通道到出站口之间不发生意外。之后,改由车站门口的警察对她实施秘密跟踪,一旦在露天范围内发现有可疑目标跟郝虹接触,立刻抓人。要是郝虹跟可疑目标接触的方式是进入封闭建筑物或房间内,空间上警方不可控,那即刻对郝虹进行阻止,将其带回滨海,警方进入封闭空间抓捕。如果郝虹提前下车后,未跟任何人接触,那也无所谓,同样再把她带回滨海。引蛇出洞,不一定非要抓到蛇,但一定要确保郝虹的安全。
“听起来,行程的安全性上倒还可以。”秦向阳摸着鼻头斟酌着说。
“当然可以!我可不像你监控黄少飞那样草率!”丁诚自信满满。
“我只是说行程的安全性,但要是跟踪,就有很多不可控性。”秦向阳不理会丁诚有些不满的眼神,接着说,“你比如,郝虹要是下车后直接去宾馆,开个房间住下,你跟还是不跟?”
“当然跟!她要是住下,我得让人先确认她那个房间是安全的,不是有人提前开好等她的。然后,再派人到她房间隔壁开个房,24小时监视、跟踪。”
“没那么顺畅!你说的这些事,有很多环节需要跟踪警员灵活处理,这种事没法现场指挥。”
“我会提前通知,该说的都说到位。”说完,丁诚不满地看了秦向阳,道,“你以为就你能灵活处理外勤?别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那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不可控的情况有时会完全超出预料,总之,我对你的方案持保留意见!不,不是保留意见,是不同意!”
“你说了不算!”丁诚这次真生气了。
“你非这么做,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可一直是我负责的!”秦向阳继续据理力争。
“案子你负责,但你归我负责!”丁诚大声说,“案子办到今天,你们确实查清了眉目,但黄少飞应该死吗?我看完全可以避免!是,凶手要杀黄少飞,当时你是判断对了,但你弄了个绝不该有的纰漏!不但黄少飞人没保住,还让凶手给溜了!这马上就到年底了,破案期限在即,难道你想最后去麻烦公安部?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一举两得,我这么做也是为尽快结案。秦向阳你明不明白?还跟我在这炸毛!”
“黄少飞的事我确实有直接责任,我认!”秦向阳紧随着丁诚的话音说,“这是个好机会我也承认,可我还是认为这么做风险太大,不可控性太多。人,我早晚给你抓住,但前提是必须直接控制郝虹,一句话,我不同意!”
“你他妈不是给我抓的人!”丁诚拍着桌子吼了一嗓子,屋里的空气跟着紧张到了极点。
丁诚吼完,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秦向阳见丁诚主意已定,似乎再没有回旋余地,只好走到丁诚身边,说:“要是非这么做不可,那我请求去跟踪郝虹。”
“你?”丁诚嗤的一声突然笑了,“中间那么多站,你知道她提前在哪一站下车?再说,她也不一定下车。”丁诚毕竟是领导,脸色说变就变了回来。
他掏出烟给秦向阳递了一支,自己点上火,语气有些缓和地说:“秦向阳啊,你小子这个认真的劲头,我还是欣赏的!所以呢,咱俩吵就吵了,都是为工作嘛,你回头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里最后提醒你一句,滨海和周边各邻市可都处于对凶手的全面通缉状态,他李闯敢不敢、能不能在滨海露头都两说,更甭说去中间站截杀郝虹了。所以,郝虹提前下车的可能性极小,我这次的计划呢,也就极有可能抓不到凶手。但在确保郝虹的安全性上,那是毫无疑问的!行了,早点回去歇会,拾掇得利索点,你看你这浑身上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嘛!明天郝虹就回滨海了,剩下的事还得你去办!”
谁知秦向阳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直接自顾自说道:“要是郝虹提前下车,最可能的站一定是滨海的前一站,Z市,距离上最近,凶手要是想办法过去,相对容易些。越远,他难度就越大。”
丁诚跟秦向阳一样,也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他凭窗而立,面向窗外,抬起手摆了摆,那意思很明显:秦向阳你可以走了。
这天晚上,滨海市的大街小巷到处是交警和巡警,警方的巡检力度,对这座城市来说空前未有,一旦李闯露头,绝无再逃逸的可能。
秦向阳整晚没睡好。他尽力了,但没法改变丁诚的决定。高虎和黄少飞的死还历历在目,自责无济于事,他只能安慰自己,是黄少飞的死让自己敏感过头了,丁诚作为本案的上级主管领导,出发点也没错,至少在保证郝虹安全这块,也算滴水不漏。希望一切如丁诚所说,李闯根本出不去滨海。
天一亮他就带人赶到了滨海高铁站。实际上天刚亮时,他就接到通知,说北京警方接到了郝虹,已经把她送上了高铁。
郝虹的车上午九点到站,现在还不到八点,他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不时地抬手看表。很快,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踏实地等在原地,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心就紧一分,生怕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
很多时候,等待都是必须的,但同时,等待也意味着被动。
不行!秦向阳猛然驻足,打定了主意。他让大队人马留在车站,带着孙劲和李天峰上车往Z市火车站开去。他的思路很清晰,要是郝虹顺利到滨海站,那自己在不在都无所谓。倘若郝虹提前下车,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地方还是Z市。在滨海等,倒不如动起来去Z市,一旦有异常情况,也能最大限度避免距离上的被动。滨海到Z市一百五十多公里,秦向阳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此刻,郝虹正坐在回滨海的车上。前面Z市到站后,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分散坐在郝虹附近的四个便装乘警总算舒了口气。一路上他们都很是好奇:这个女人什么来路,需要对她格外关注照顾。
郝虹随身带着个箱子,自己坐着一排座位,她对面坐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有些发福,时不时会朝郝虹看几眼。
郝虹一路上心情并不轻松,她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就是在暗中关注事情的进展。黄少飞被杀了,她虽然弄不明白事情的状况及起因,但心里还是泛起强烈的不安。可也总不能一直待在国外,迟滞了这些天之后,她还是决定回来看看动静。可她实在没想到一下飞机就受到了特殊“照顾”,然后又被警察一路护送上了高铁,这让她越发紧张起来。
车停了,下一站就是滨海,马上就要交差了,旁边的乘警伸了个懒腰,见郝虹还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终于放下心来。
这一站车停三分钟,到站的旅客陆陆续续离开,郝虹对面的中年男子也提着个大箱子下了车。
就在车快要发动的时候,郝虹突然站了起来。这立刻引起了乘警的注意,其中一个跟着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郝虹。
郝虹把箱子放在座位下面,离开座位进了洗手间。
“哦,是上厕所。”一个乘警小声说道。
车门前,乘务员正做着发车前的最后提醒:未上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上车。这时,车将开未开,郝虹突然打开卫生间的门跑了出来,她快步来到车门前,一把推开乘务员就跳了下去。紧接着几秒的工夫,车门在她身后关闭了。
“她下车了!”有个乘警叫起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发现时已经晚了,乘警们无法下车跟随,只好打电话给上司,叫上司通知滨海警方。
丁诚几乎是立刻接到了通知:郝虹在列车启动前几秒突然下车,摆脱了乘警。
对丁诚来说,这是个小小的意外,可以接受。
他一点也不着急,随手点了一支烟,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Z市站前派出所所长:“都准备好了吗?人在你们那站下了车!一定给我盯紧了!记住,首先要保证她的安全,其他的见机行事!我马上通知Z市刑警待命,有情况随时支援协助!”
“放心吧!丁局!”
“你们那一站还有别的出口吗?”丁诚考虑到乘警没跟上郝虹,有点不放心地问。
“没有!铁道沿线早都加装了网格护栏,三米多高。”对方说。
“非常好!”丁诚稳稳地挂了电话。
跟丁诚通话的是Z市站前派出所所长,姓陈,叫陈大忠。他和五名得力手下全都换了便装,一早就到了车站。接完电话,他们到门口一看,马上意识到情况要比预料的复杂。门口外面人挤人,到处是接站的人,这可不行,郝虹出站后要是一头扎进人堆里,就很容易跟丢。陈大忠又远远往站里看去,出站人群的先锋,密密麻麻,已经拐进了最后一截通道,直直向出站口拥来,看来这个点到站的车可不止一辆。
陈大忠本想直接派人进站,但又考虑拥出的人流太大,郝虹挤在人堆里同样不易发现,倒不如在出站口守株待兔的好。
陈大忠不愧是个有经验的所长,马上走到出站口工作人员身边,悄悄掏出证件亮了亮,小声说:“我们在执行任务,目标是一名女乘客,但现在站门口太乱,出站的人也多,有点被动,能不能协助我们一下?”
“怎么协助?”工作人员配合地问。
“我们都是便装,不能暴露身份,这样,你找个理由,先清清门口的人。再找个理由,让出站的人全排成一队。”说完陈大忠眼珠一转又补充道,“最好是让男乘客排在前边,先走,女的排在后边。”
“这……”工作人员有点为难地说,“没有先例啊!叫我怎么弄?”
“同志,配合一下,想想办法,完事我会向你们领导提出表扬的!”
“行!”那个工作人员也挺聪明,说着就拿来了个喇叭。
他清清嗓子,举着喇叭冲站外的人群大声说:“大家注意了,今天有领导来车站检查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情况,请大家都往后退一下,保持文明礼让,谢谢大家!”
他连着说了三遍。没承想这招倒很管用,人群一下子退出去好几米,接站的秩序一下子好多了。
陈大忠站在旁边,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出站的人也陆续过来了,那个工作人员又大声说:“今天有领导来车站检查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情况,请出站旅客自觉排成一队。男乘客在前,女乘客在后。文明出行你我他,美丽城市靠大家!谢谢!谢谢大家的配合!”
他连着喊了好几遍。
出站的人听到喇叭声,也有说有笑地排起了纵队,男的在前,女的在后。远远地很多女的跟在后面,也不时有人发着牢骚。
“出个站嘛,尽是事儿!”
“就是!”
不管怎样,这么一来,出站口里外的秩序都顺畅了许多。陈大忠对那个工作人员竖了竖大拇指,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示意自己的人集中精力,盯紧了。
陈大忠站在工作人员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站的每个人。过了一阵子,男乘客总算走完了,接下来是女的。
陈大忠丢掉手里的烟头,眼睛睁得更大了。省城市局副局长亲自吩咐的任务,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一个,二个,三个……”
郝虹的样子他看了无数遍了,每从他身边经过一个女的,他就默默地点个数,同时轻轻摇摇头。很快,眼看着女乘客也要走完了,只剩了那么六七个人。怎么还没有呢?本来很沉着的陈大忠,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回头用眼神询问手下的兄弟。可是,他手下的人都跟着摇了摇头。
陈大忠急了,转身绕过工作人员,闯进出站口去看剩下的小纵队。这一看不要紧,六七个人的队伍一目了然,里面哪有什么郝虹?
陈大忠脸色瞬间变了,回头招呼手下说:“快!到站里找!”
说着他当先向站里冲去。
“喂!”工作人员在后面叫了一声。
这时正赶往Z市的秦向阳也接到了消息,郝虹从Z市下车了。
“果然提前下车了!”他哼了一声,往车站疾驰而来。
当秦向阳以最快速度赶到车站时,陈大忠正带着手下从站里出来,一群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秦向阳和孙劲都不认识陈大忠,但李天峰却和陈大忠是老乡,两人很是熟悉。
“陈所,人呢?”李天峰迎着陈大忠问。
陈大忠一见来人是滨海刑警队的,叹了口气,满脸通红地说:“没找到!”
“怎么可能?”李天峰急道。
“真没有!我们先清理了出站口,又把所有人排成一队,男的在前,女的在后,一个一个出,挨着跟手机照片比对的。”
“那些乘警的呢?这么点事办不好?”
“郝虹卡了时间差,把乘警甩车上了。”
“那站里边呢?犄角旮旯。”李天峰又问。
“都搜三遍了,里边就不可能藏住人,铁路沿线她也出不去!”
“你意思是见鬼了?”秦向阳反问。
所长无语地摇了摇头。
丁诚的跟踪抓捕计划还没展开就失败了。秦向阳心里顿时泛起了苦水,他长叹了口气,说:“别想了,那只能是被男乘客带出去了。”
“被男乘客带出去?怎么带?”所长压力巨大,一时没反应过来,机械地反问。
“箱子啊!”秦向阳有些无语,手冷不丁跟着抖了一下:“但愿她不是被凶手带走了。”
陈大忠这才明白过来,拍着大腿连呼大意了,后悔自己不该在门口等,应该第一时间直接进站。
“站里那么多旅客,秩序混乱,进站你也不好找!”李天峰安慰陈大忠。
有警方介入,车站效率极高,通过数据库,很快找到了该车次该站下车的男旅客,总共九十三人。
这时秦向阳提出了补充意见:不能光查票面信息,万一有客人提前在该站下车呢?
车站只好重新统计,这个过程慢了很多,结果出来时数据变了,该站下车的男旅客成了九十四人,多出的一个,叫刘文涛,应该在滨海站下车。
在地方派出所协助下,秦向阳很快找到了这些人。经过问询,发现问题就出在刘文涛身上。秦向阳找到刘文涛时,他正准备坐长途汽车回滨海。
面对秦向阳严厉的眼神,他一个劲叫屈:“我当时坐在那个女人对面,但我根本不认识她,是她先和我搭讪的。我加了她微信,途中我们基本用微信聊天。”说着,刘文涛找出了跟郝虹的聊天内容。
秦向阳一看就明白了,郝虹之所以搭讪刘文涛,就是看中了他上车时拿了个大箱子,看来,她一早就有了提前下车的打算,想逃出警方的视线。
聊天内容里,郝虹全程撒谎。
她先问刘文涛去哪。
然后问对方能不能提前在Z市下车,用大箱子把她带出车站。
郝虹谎称自己在Z市下车,说:“我老公外遇,我们离了婚。现在他又天天对我死缠烂打,要求复婚。一会下车,他一定堵在出站口,可我不想见他!如果可以,你帮我个忙,用箱子把我带出去,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好好谢谢你?这你就同意了?你怎么不想想她为什么连行李都扔在高铁上?我看你是色迷心窍!”
“开始我也没同意啊。箱子里除了衣服,都是外地特产,哪能装下她?她让我出站后把特产丢掉,给我转了五千块红包。”
秦向阳看完聊天内容,又问:“出了站她去哪了?”
刘文涛擦着额头的汗,摇了摇头,说:“我下车后,把特产丢进了垃圾桶,在地下通道拐角处等到她,用箱子把她带出去,我们在站前广场分开的。她上了出租车,说去见个人,回头会给我打电话。”
“见谁?”
“不知道。”
“她又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我等了一会,发现她关机了,这才打算坐汽车回滨海。”
问完刘文涛,秦向阳立刻联系Z市交警,通过站前广场附近路段的监控,找到了郝虹乘出租车的画面,接着又找到了出租车司机。
秦向阳问司机拉着郝虹去了哪。
“说不清。”司机说着挠了挠头,“那里快到滨海了。这么说吧,那个地方有座山,铁路、高速、省道穿插纵横,具体位置就在省道旁边,从省道下去有条乡道,挺荒僻的。”
“导航上还有记录吗?”
“没使导航啊,开始顺着省道走就行,到附近她指路过去的。”
“带我们过去!”秦向阳说着,掏出来二百块油钱递给司机。
司机爽快地把钱收了,开上车在前边带路。
秦向阳开着车跟上。
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郝虹为什么去那么荒僻的地方呢?十有八九是李闯在搞鬼,郝虹怕是要出事。
这时丁诚也接到了陈大忠的电话。
“操!”接到郝虹失踪的消息,丁诚呆立良久,狠狠地骂了一声,他心里的震惊、苦涩、后悔……各种不是滋味,全都集中在了这一个字里。
秦向阳开车紧跟着出租车司机,这一路话不多言。同车的孙劲一路盯着手机,担心那条短信冷不丁地冒出来。秦向阳憋足了劲,一路按着喇叭催出租车越开越快。终于,他们的车跟着下了省道,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孙劲担心的事发生了,手机传来清脆地提示音,“您有新的短消息”。
听到这几个字,孙劲的手跟着猛地一抖。
没办法,该来的还是来了。
“让出租车司机带你们到郝虹下车的地点,乡道旁边有个土坡,顺着土坡朝前走七百来米,有个废弃的防空洞,去见你父亲最后一面吧!谜底至此揭晓,但愿她是最后一个。”
这次短信的信息量有些大,看完后,他们谁也没说话,车内气氛非常压抑。很快,车来到预定地点,秦向阳打发走司机,当先朝那个防空洞跑去。
短信里提示的路线尽头是座小山,小山的左侧就是铁路,铁路斜着从山体中间打了个洞穿山而过。
跑到土坡的尽头,秦向阳看了看四周的地形,瞬间明白了,短信里提到的防空洞,应该是之前修铁路时最先钻洞的地方,施工人员没想到钻开的山体下面是个防空洞,钻孔正好开在了防空洞顶上。施工人员担心钻孔向下坍塌,于是封死了炸孔,往旁边移了几十米才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又重新定点钻洞,所以此处的铁路才是斜的,而非直直地穿山而过。
封死的钻孔附近杂草丛生,水泥早就破损,拨开杂草往下看,就能见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不时有冷风从里面嗖嗖地吹出来。
秦向阳等人顾不得会不会破坏相关痕迹,一个跟着一个弯腰钻了下去。洞顶早就塌了,到处都是碎石,碎石形成了一个斜坡往下延伸,直到防空洞底部。里面寒气逼人,秦向阳紧了紧衣服,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当先而行。他踏着脚下的碎石很快来到底部。底部空间很大,寒气颇重。他停下来辨别了一下方向,又往前走去。又走了十几米,然后连着拐了两个弯,他突然停了下来。
孙劲和李天峰疾走到秦向阳身边,举起手机往前照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碎石地面上,有一具白花花的尸体。
三人心头瞬间冷了下来。
凶手从不虚言,既然收到了短信,那不用说,那具尸体就是郝虹,她也被碎尸了。
大队人马赶来之前,他们从车上取了手套,对现场做初步勘察。
这次,他们有了意外的发现。郝虹跟前面的死者一样,也是裸身,头和手脚皆被砍去带走了,衣物被随意丢在一边。郝虹身材不错,皮肤也是光滑细嫩,但此刻身体早都被冻成了青色。在郝红身前不远处有一堆隆起的碎石土块,在土石下面,他们意外发现了一具人体骨架。骨架不太完整,应该被老鼠之类的动物啃食过,一些碎骨零散地落在四周。
“这里埋着个人!难道……”李天峰小声嘀咕。
见到那具尸骨,孙劲早反应过来了,他立刻想到了短信里说的:“去见你父亲最后一面吧!谜底至此揭晓。”
难道是父亲的尸骨?想到这,他心头一酸,悲从中来,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秦向阳皱了皱眉,并未上前阻拦,他戴上手套,捡起郝虹的手机细细查看起来。
老伎俩,短信是凶手用郝虹手机定时发的。
看完短信,他打开了郝虹的微信。
郝虹的微信名叫“虹姐”,微信里还保留着她和刘文涛的聊天记录。
微信状态列表里,“虹姐”排在第一个,刘文涛的名字排在第二个。
秦向阳点开“虹姐”的对话框,纳闷地说:“郝虹自己和自己聊天?”
“不对。”他看了看里面的聊天内容,明白了,那分明是两个人的对话。
看来,是有人在电脑上登录了郝虹的微信账号,这样就能用“虹姐”的名字跟郝虹聊天了。
想到这他问李天峰:“用电脑登录微信,不是要用微信本人的手机扫描二维码吗?”
李天峰抱着跪地的孙劲说:“用电脑下个安卓模拟器就不用扫描了,输入账号密码就行,和手机一个样。”
秦向阳恍然大悟,伸手把孙劲拽了起来,大声说:“跪着有屁用?都来看看这些微信。”
由于聊天内容是两个人对话,却都是“虹姐”的名字,为了好区分,我们在这里用字母“L”来表示另一个人。
聊天内容如下:
L:你在哪?
虹姐:你是谁?怎么登陆了我的账号?
L:我是李闯,你在哪?
虹姐:别吓我!你,你没死?
L:那么容易死?你们当年也够狠的!
虹姐:我……你真是李闯?
L:我们当年一块在小广场绑了孙成茂,孙成茂看到旁边二楼诊所起了火,求我们去救他的孩子。我心软了,毕竟孙成茂对我有恩。结果你们搞突然袭击,拿我的头撞墙,还把我推进了火场。你也够狠啊,郝虹。
虹姐:……
L:我没死,那个孩子也没死。你在哪?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虹姐:你们都活着?
L:是的。你在哪?
虹姐:巴黎。这些年……你还好吗?
L:不好。我一直想不通你们的所作所为,没人性底线。
虹姐:对不起。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L:别搞笑了,我回去,你们五个能心安?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们不怕我回来报仇,我还怕你们再弄死我灭口呢!
虹姐:怎么可能!
L:完全有可能。不过我不是怕你们。哎,我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越想,越觉得自己干的不叫人事,我没法面对自己。
虹姐:……你微信号多少?怎么会上我的微信账号?
L:我用平板电脑上的,你微信密码是生日,这么白痴的密码。
虹姐:……为啥上我微信?
L:安全。
虹姐:什么意思?
L:我怕警察找到我。
虹姐:为什么?
L:不只是我,估计警察也会找你。你老公死了!
虹姐:警察昨晚已经通知我了!我一晚上都没睡!难受!正准备订票回去!不管谁干的,我都……
L:不止你老公,华春晓、李志堂、高虎都死了!
虹姐:怎么可能……
L:不信?你打电话问问华春晓和高虎的老婆,一会把她们电话给你发上来。
虹姐:到底怎么回事?
L:不知道。我猜,是孙成茂的孩子回来报仇了,他叫孙劲。
虹姐:……
L:我担心你们处理孙成茂尸骨的地方,可能被发现了。
虹姐:你是说尸骨被发现,我们当年的事被捅出去了?孙劲知道了真相,回来复仇?
L:猜测。
虹姐:要真是这样,你真不该救那个孩子。可是,他怎会找到那个地方呢?
L:……你们把孙成茂埋得确实够隐蔽的!
虹姐:隐蔽?听你这话,你知道他被埋在何处?
L: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虹姐:你可是被我们推、推进了火场啊!
L: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既然逃出了火场,自然有法子跟踪到你们。
虹姐:你……你当时怎么不报案?
L:报案?你这问的,绑架孙成茂我也有参与。
虹姐:好吧,我脑子很乱。
L:你休息吧,我下了,88。
虹姐:别!要不你去当年抛尸的地方看看?尸骨要是还在,事情就还没捅出去。
L:这个想法不错。
虹姐:那你去看看,我等你消息。
L:他们都死了,我现在躲起来了。还是等你回来后,我俩一块去吧。我想,不管尸骨在与不在,我俩到时见个面商量一下,总之要离开滨海,走得越远越好。
虹姐:我想想。
L:随便。
虹姐:……
L:我下了,你保重。
虹姐:别。还没说好怎么办呢。
L:不是说了嘛,你回来咱们一块去那个防空洞看看,不然不放心。然后离开滨海。
虹姐:好!
L:那你自己安排回来的时间吧,回来时记得来这留言。
虹姐:好!
L:对了,下飞机后你最好坐高铁回滨海。到时候你看吧,我估计警察会对你“特殊照顾”。
虹姐:警察会抓我?
L:我想只是初步怀疑。但你一定不能在滨海下车。这样,到时候你提前一站下车,打车去防空洞,我在那等你。
虹姐:好!可是我怎么提前下车?万一有警察盯我呢?
L:自己想办法,比如钻到行李箱里。
虹姐:钻行李箱?
L:88。虹姐:……
这段聊天到此结束,看时间,都是很多天以前的,具体地说,是黄少飞死后第二天。下面的内容则是最新的:
虹姐:在吗?在吗?
L:在。
虹姐:我下机了。坏了,有警察过来了!
虹姐:没事了,他们是来接我的,把我送上了高铁。看来,他们真的开始怀疑我了!怎么办?
L:还能怎么办,按原计划,去看看孙成茂的尸骨在不在。只要在,警察就没证据。我们跑,越远越好!
虹姐:那我老公他们到底是谁杀的?是孙劲回来复仇吗?
L:不知道。要不你留在滨海?
虹姐:才不!留下来,要么被警察怀疑,要么被抓,要么被孙劲报复,我傻吗?
L:那我去防空洞等你,不见不散。
虹姐:好!我找到你说的“大箱子”了,他正坐我对面呢,我给了他五千块钱,一会我提前下车,让他带我出站。
L:88。
最新的内容就是这些。
这些内容,印证了很多事实,不亚于当面对李闯和郝虹做口供。这是实打实的证据,秦向阳此前对事件的设想清晰无误,1998年起火的那个午后,华春晓等六人伺机跟踪绑架了返回火场的孙成茂。李闯心软想去救人,受到重击,被暗算推进了火场。
“操!李闯这厮,竟然说人都是我杀的,说我回来报仇!”孙劲一使劲甩开李天峰,大骂道。
“这里头有漏洞!”李天峰道,“他怎么知道警察会对郝虹特殊照顾?因为他才是凶手,了解事情发展过程,郝虹这傻逼娘们看不出来?”
“别这么说,通篇下来,逻辑还算严密,他妥妥地掌握了郝虹的心理。郝虹做过什么自己很清楚,别忘了啥叫做贼心虚。”秦向阳说。
这李闯,上个微信就把郝虹骗过来给杀了,这里是郝虹他们当年发家的起点,最后她又死在这里。同时,这也是这场谋杀的终点,死亡名单上的人都死了,孙劲也终于找到了孙成茂的尸骨。起点终点合二为一,这是个完美的圆。
最主要的是,要是凶手让郝虹回到滨海,再杀她就绝无可能了。倘若在Z市杀郝虹,危险系数也太高。这地方安静、荒僻、安全,连秦向阳也认为没有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李闯一早就用微信给郝虹设置好了结局。
秦向阳连连后悔,低估了李闯。李闯很小心,也很聪明。要想按计划除掉郝虹,就一定要冒险联系她。联系的方式,除了电话就是网络,他选择了后者。比较之下,电话显然更不安全,因为李闯无法确定郝虹通话时所处的环境。比如在机场,在高铁上,郝虹身边都有警察,通话显然极不方便,用网络就能避开这些风险,还能慢慢地把局做透。聊天内容真真假假,逐步掌控了郝虹的心理,从而诱使郝虹上钩。再就是安全性上,李闯也考虑得很全面。用平板电脑聊天,完全可以从户外蹭网络,事后查动态IP地址根本没用。当然,警方可以通过动态IP地址找到电脑网卡的固定MAC地址,从而再定义到电脑的地理位置。但一样为时晚矣,完事他大不了把电脑销毁就是了,既然他选择了网络联系郝虹,就绝不会傻到事后把平板电脑带在身边。甚至,他要是技术够厉害,那连MAC地址也能改。至于他登录郝虹的微信,那完全是权宜之计,毕竟微信注册必须实名电话,他耍了个小聪明,但很有效。
想到这些,秦向阳一时无语。
不久之后,苏曼宁和吴鹏等人终于赶到了。
秦向阳走到防空洞外面,不停地走来走去。郝虹被杀,各级领导一定会大发雷霆,但这次的方案是丁诚主导的,他也曾苦劝未果,这么一来倒不担心上级的责罚。但他还是觉得很可惜,现实冰冷如铁,要是丁诚不贪心,不急于求成,郝虹这会早该在分局审讯室了。
他“啧”了一声,摇摇头撇开这个念头,注意力回到现实,心想:网络追踪已经没有意义,那监控呢?有没有可能找到李闯来回的行踪呢?现在是大白天,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轻易溜了吧?
他想,这荒郊野外的,李闯带着凶器和切割的器官离开,一定有交通工具,那么不管它是什么车,要想来到案发现场,就只能跟自己一样,从省道那个弯拐下来,要想离开,也一定要回到省道。那么,不管他从省道哪头来,又从省道哪头回,总有一段封闭区域的探头能拍到他。再就是眼前这条乡道,他会不会从乡道走?
想到这,他安排了一批人,顺着乡道往下查,主要是跟群众打听有没有见到外来的可疑车辆。接着他看了看表,根据出租司机送郝虹到这的时间,判定了一个时间段,然后联系交警,查这个时段的省道监控。李闯的通缉令交警手里就有,这次,大白天的,他不信找不到李闯的踪迹。
现场勘察完毕后,众人回到分局。此时,省道、国道、高速、市区,到处是巡逻的警车。秦向阳心里绷得很紧,一直等着交通部门反馈消息。他知道随便一个时段内的车流量都很大,要找个预设目标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时间和耐心。但不管怎样,他相信这次一定会有收获。
即使能确认死者身份,程序上也要让家属进行尸体辨认。郝虹母亲刘兰珠被接到分局后,面对郝虹惨不忍睹的尸体,一直不肯接受这个冰冷的事实。
警方从高铁上找回了郝虹的行李箱,从行李箱里郝虹的贴身衣物上,提取到诸多人体组织痕迹。经鉴定,结果和尸体的DNA信息一致,死者是郝虹无疑。另外,现场埋着的尸骨DNA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就是孙劲父亲孙成茂。
直到看到确切检验结论,刘兰珠才放声大哭起来。当她听秦向阳说凶手竟是李闯时,一边哭一边骂道:“这个挨千刀的,怎么忍心下得去手!他俩当年可是好过啊!”
骂完,刘兰珠突然住了声,一把揪住秦向阳,说:“你、你上次不是说李闯失踪,没有消息吗?这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杀了我闺女?”
秦向阳不语,任凭刘兰珠发泄,心里却想:原来李闯和郝虹好过,怪不得知道郝虹的生日,还试出了微信密码。这么说来,郝虹也够狠了,忍心和别人一块把男朋友推到火里去,而李闯呢,杀郝虹的理由就更充分了。至此,凶手的五个目标都被干掉了。前三个目标的死,似乎谁也无力阻止,因为当时还没掌握案情发展规律,但黄少飞和郝虹,明明是有机会活下来的。想到这,秦向阳全身生出一阵无力感。
“可是,短信里为什么说‘去见你父亲最后一面吧!谜底至此揭晓,但愿她是最后一个’呢?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就是最后一个吗?何来的‘但愿’?难道凶手还有目标?”想到这,秦向阳浑身一抖,指尖的烟灰随之掉落,向身上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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