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


“可疑?”环生皱眉,她这会儿察觉不对了,把水盆放在一边木架上,走过来蹲在谢菱身边,“并无呀,我们院少有人来,都是几个熟面孔,小六子他们。怎么了?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可疑的人?

谢菱脸色一白,她忽然想到,那个变态在兰贵妃的领地依旧来去自如,甚至可以偷天换日,以至于无人察觉,要是真的被他盯上,他想进她这个毫无抵御可言的小院,岂不是更加轻而易举?

谢菱眼神都凝滞住,有种恍惚的预感,仿佛自己已经成了鹰犬爪下的猎物。

而且那鹰犬,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藏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猛扑下来,给她致命一击。

见她神色不对,环生更是担忧,伸手覆上谢菱的手背,想要安抚:“姑娘,你有什么事,跟环生说便是……”

话未落音,环生的手忽然被谢菱甩开。

谢菱手里捏着那张信纸,害怕被环生发现,便下意识地甩开她的手,但这个举动,似乎叫环生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环生紧紧咬了咬唇,在谢菱耳边温声说:“姑娘别怕,我这就去招呼院里的人,严加排查一番。”

谢菱连忙点点头,她对环生说:“要仔细些问。”

环生福了福身,走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谢菱怔怔坐了好久,把那张信纸狠狠搓揉,直到皱得不能再皱,又把它用茶水浸泡,模糊了上面的字迹,才狠狠撕碎,用自己的一个锦囊装着,塞进床榻底下。

直到做完这些,谢菱才长松一口气,神情恍惚地去洗漱。

这一整日,谢菱饭也吃得不香了,做什么都疑神疑鬼,哪怕只是静静坐着,都担心会有变态从后面跳出来吓她。

谢菱实在是受不了了,抓着环生在她旁边,哪里也不许去,走远离她三步,便要出声喊,目光亦紧紧跟着。

谢菱是怕那个变态不知道在哪窥伺自己。

毕竟,他先是把她迷晕掳走,对她做些那样的事,后又把写着那种话的信封塞进她房中,可以见得,那个变态是一直跟着她的。

她可不能落单了,免得让那个变态有机可乘。

环生心中酸涩不已。

在她看来,三姑娘是还没有从那夜浩劫的阴影中挣出来。

那么凶险的事,又有几个姑娘家受得住?昨夜姑娘回来,看似好端端的,果然只是假象罢了,今日这离不了人的模样,好似雏鸟一般,足可见她心中是多么惊惶。

环生尽己所能地陪着三姑娘,她真怕三姑娘要是长期这样下去,想不开,真的犯了癔症。

如花似月的姑娘,可不能就这么断送了前程。

院外有人喊,是楼兰苑的幼竹过来送些消暑的绿豆粥。

小六子在门外禀报,环生低头看三姑娘失神的模样,扬声让小六子拒了幼竹,就说三姑娘在休息。

谢菱方才在发呆,没听见通传,乍一听见环生将幼竹赶走,奇怪地抬头看了环生一眼。

环生感觉到谢菱的视线,立马转头,露出春日般和煦的表情,还摸了摸谢菱的脑袋,怜爱地说:“姑娘放心,不是这院子里的人,我都不会放她进来。”

谢菱:“……”

连幼竹都赶走,这也有点太过了姐姐!她还没有脆弱到那地步!

谢菱很想告诉环生,只要防着男的就行,但又怕环生听了这个吩咐,会联想得更多,只得作罢。

算了,都拦着就都拦着吧,她还清静。

到了晚上,谢菱入睡前,将所有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叫环生好一阵纳闷。

“姑娘,你不是说开窗透气儿,还能赏赏月么。”环生探头看一眼门外,“这几日,月光可好得很呢。”

“不赏了不赏了。”谢菱糟心地摆摆手。

昨晚她窗扉大开,傻乎乎的不知道叫那登徒子占了多大的便利,她今夜怎可能还那么傻?

今个儿院里院外她都仔仔细细盘问了一遍,别说镜水苑里没有生人,就哪怕是这些小厮家中的猫,也不曾来过一只外地的。

再加上紧闭门窗,严防死守,今夜应该是安全了。

谢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从妆匣里摸出几枚碎银,交到环生手上。

“你给守夜的人赏下去,让他们晚上警醒着点。”

环生接过银钱,神情复杂,虚虚应了声:“哎。”

谢菱看着环生一脸“我家姑娘被吓疯了怎么办”的表情,无言,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将错就错。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在外人眼中确实有些神经质,但她也是没办法。

就让环生以为她是余悸未消吧,那日她不能动弹时发生的事,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谢菱叹了口气,爬上床抱着软枕,忧心忡忡睡去。

翌日清晨,谢菱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窗子。

还关得好好的,是她昨夜亲手关上的,谢菱心放下一大半。

再一看那桌上放信的位置,也没有多出来奇怪的粉色信笺,谢菱唇角止不住地扬起笑意。

环生进来给她端水洗漱,见三姑娘今日面色红润,似是好上许多,心里也不由得欢悦。

便顺嘴逗趣地和谢菱说起外面听来的新鲜事:“姑娘你可知道吗,听闻过几日,圣上将要召集各家子弟,一同去鹿霞山赏景呢。”

“鹿霞山,从前不是只有皇家去得的吗?不仅如此,所有的皇子皇女都要出席,那是何等的大场面!”

环生描述了一番,绘声绘色,主要是想引起谢菱的兴趣,好叫她忘却烦忧,最好能如同以往那般,会心心念念地想着出去玩。

谢菱倒不大感兴趣。

环生或许想不明白,她却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闹出这么大的事,太子又不顶用了,皇帝这是想办法亲自安抚民心呢,收买大臣,便是第一步。

不过,听说皇子皇女也会去,谢菱倒是意外了一下。

那位三皇子岑冥翳,应当也会现身吧。

那她是不是确实得去一下了。

毕竟,还有任务在身呢。

谢菱一边想着,打算起床洗漱。

手指碰到枕边的一物,微硬的触感,还有窸窣的声响。

谢菱下意识地低头一望,只见软枕底下,露出粉色的信笺一角。

谢菱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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