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嘴上夹枪带棒，李苏画还是坚持要把祝成真送回家。

        “我不在，那些人用麻袋把你套走怎么办。”

        她原话是这样的。

        不论如何，祝成真还是感激她的。

        “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他边开门边问道。

        李苏画闻到屋子里的饭菜香，心想他们家应该快吃饭了，便道：“带着芝麻不太方便，下次吧。”

        她其实挺想看看祝成真家的氛围是什么样的。

        祝成真也没挽留，点点头：“好。”

        不等他完全打开门，一条黄色的身影猛地从门缝里窜了出来，围着他转了两圈，片刻后，注意到了门外的同类。

        两狗对视。

        就在阿黄准备发动攻势的前一秒，祝成真一把将它捞了起来，跟洗菜一样随便揉了两下毛茸茸的狗头。

        “汪汪！呜……”

        看见阿黄差点扑过来，李苏画也后知后觉地把芝麻抱了起来。

        “看来今天是真的不合适啊，哈哈哈……”

        门内传来一个老奶奶的声音：“成真，谁来了呀？”

        祝成真看了李苏画一眼，语气平淡：“卖保险的。”

        李苏画：“……”

        麻烦交一下保金，谢谢。

        -

        国庆节第二天，高三党的假期过去了一半。

        李苏画换上夏日常服，扎了个高马尾，胡乱收拾几下书包就出门了，临走前还从冰箱里顺了根雪糕。

        学习会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据说老板还是他们的校友。

        三十二度的高温下，李苏画叼着雪糕穿过被烤得滋滋冒油的柏油马路，摘下头顶的遮阳帽扇风，打算先躲在阴凉处把雪糕吃完。

        她靠在栏杆边，百无聊赖地巡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在心里祈祷天气快点凉下来，不然可能真的要热死人了。

        十字路口的另一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李苏画用余光一瞥。

        好勇啊，大热天的还穿外套。

        ……祝成真？

        除了车上的司机和乘客，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正在过马路的祝成真很快也注意到了房檐下躲太阳的她。

        戴眼镜好呆，李苏画想。

        “你不热啊？”

        反正是朋友，李苏画也没怎么在意，轻轻扯了扯他的外套，是薄的那种。

        “……身上有伤。”

        祝成真避开她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过高，脸有些微微泛红。

        李苏画穿得和他完全相反，一身短袖短裤，衬得腰细腿直，凉快得不能再凉快了。

        两人一同抵达咖啡厅，又在门口巧遇了刚来的几个同学，大家聊着假期生活，说说笑笑地走进室内，冰爽的冷气迎面扑来。

        “咦，祝成真，你脸怎么了呀？”

        有个女生指了指自己的颧骨，意思是问他为什么要在那贴一张创可贴。

        “没什么，打球的时候摔了一跤。”祝成真轻描淡写地揭过。

        听闻此言，在场的半数女生都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下次注意点呀，把手扭到就麻烦了。”

        “嗯，我会的，谢谢关心。”

        “对了，祝成真，我家有一罐特别好用的消疤药，明天带过来给你。”

        “一直用创可贴闷着也不利于皮肤再生，直接擦药比较好。”

        刚刚和大家一起进来的时候，李苏画就和他走散了，现在她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祝成真则坐在长桌另一头的正中间，因为“摔了一跤”而被大家嘘寒问暖。

        女生缘好得连李苏画都有点羡慕了。

        “好了，大家开始学习吧，写作业或者讨论问题都可以。”

        作为这次活动的牵头人，曲静出来组织道。

        李苏画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慢悠悠地写题，祝成真那边早就围了一圈的人，一起分析着这次国庆作业理综套卷的某道题。

        祝成真一反昨天打架时桀骜不驯的模样，垂眸低声分析着什么，他声音本来就好听，刻意放轻后听得人耳朵痒酥酥的。

        难以想象，这个在同学们面前温文尔雅的祝成真，和昨天那个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祝成真是同一个人。

        李苏画假装喝着面前的冰镇柳橙汁，实则在偷听。

        ……听不懂。

        她可能真的要送回高一回炉重造一下了。

        下午六点，学习会差不多散了，李苏画挥手跟曲静她们道别，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在来时的十字路口碰上了等红绿灯的祝成真。

        反正顺路，两人自然而然地一起回家。

        “今天有什么收获？”祝成真问她。

        “呃……”

        学到后来，她只顾着和女孩子们聊天了。

        从曲静那知道祝成真是她带来的以后，班上的女孩子们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一会儿夸她长得漂亮，一会儿又夸她性格开朗，李苏画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无一例外地夸了回去，后面渐渐和她们熟悉了，话题才越聊越开。

        “嗯……我发现，大部分人的学习方法其实大同小异，而我主要差在基础不牢固。”

        祝成真瞥了她一眼，夸奖里夹杂着淡淡的嘲讽：“还算有觉悟。”

        李苏画：“……”

        这人自从在她面前暴露了真面目以后，好像就破罐子破摔，愈发欠打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来到十月下旬，天气一如李苏画祈祷的那样慢慢转凉，怕冷的同学已经换上了长袖。

        早上升旗，阳光已然从灼热转换成温热，有了早秋的气息。晨风带着丝丝凉意，李苏画裹着校服外套，在主席台下懒洋洋地揉眼睛。

        “下面播报一则喜讯，上周我校全体高三生参加了十二校联考，成绩喜人，高三十班祝成真同学、高三十一班柳莫同学、高三十七班王雨澄同学，分别在总榜中取得了理科第三、理科第二十一、文科第七的好成绩，让我们用掌声鼓励！”

        台下掌声雷动，被点名的三人走上主席台领奖，柳莫同学难掩欣喜之色，王雨澄同学面无表情，不食人间烟火，只有祝成真神情淡然，一如往常，刚好中和了她俩的特点。

        “下面请校长为他们颁奖。”

        热闹的颁奖音乐响起，底下的同学也趁机聊了起来。

        “听说除了奖状好像还有奖学金诶。”

        “往年每次联考都有奖学金，区模考市模考私下里其实也会发放奖学金的。”

        李苏画的外套拉链拉到了头，领子竖起来，脖子周围暖融融的，她耳边飘过周围同学的议论，用鞋尖磨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生生用碎石挪出了一座小山。

        联考的试卷自然也是要给赵家铭带一份的，王雪每次都会给他留，再由祝成真代为转交。

        “这也太难了吧。”

        赵家铭才把理综选择题看了一遍，就嚷嚷着不做了。

        祝成真靠在墙边给他削苹果，“我们班这次的平均分是562，你注意一下。”

        不知道这是李苏画第几次来病房串门了，时不时和祝成真一起来看望这位爷已经成为了常态。

        “你达到平均分了没？”赵家铭扭头问趴在床沿玩手机的李苏画。

        “没有。”李苏画很痛快地坦白了，她不当吊车尾就不错了。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赵家铭指了指祝成真，又指了指她，一脸当家主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李苏画抄起手边的练习册卷成一团，“嫌命长了是吧？”

        “救命啊，打病号了！祝成真救老子！”

        祝成真仿佛已经习惯了，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过来，跟老干部看小学生一样看他们俩菜鸡互啄。

        赵家铭委屈巴巴地吃着苹果，还在那碎碎念道：“祝成真，你都不管管你老婆，一天到晚欺负兄弟。”

        祝成真背对李苏画，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赵家铭浑身一颤，很自觉地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李苏画笑眯眯地道：“真不好意思，我也是他兄弟。”

        “哦呵呵呵，那也差不多嘛，都是一家人……”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

        赵家铭偷偷用手机给她发消息：怎么回事啊？？？

        李苏画：什么怎么回事？

        赵家铭：我以为你俩早都在一起了才敢口嗨的！！（怒）

        李苏画：笑死，上个月刚被拒绝过

        赵家铭：……节哀顺变，他以前每个月都拒绝人，我他妈都安慰不过来

        赵家铭：那你们现在是啥关系？

        李苏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赵家铭：刘关张三结义是吧

        赵家铭：我要当二爷，你是张飞妹妹

        李苏画隔空朝赵家铭扔了本古汉语字典，“砰”地砸在他枕边，怒道：“见过我这么白的张飞嘛！”

        赵家铭不怕死地道：“大哥，你快管管三弟！”

        坐在两人中间的祝成真：“……”

        怎么又开始了。

        -

        高三生活过得繁重而有序，李苏画觉得生活逐渐步上了正轨。

        写作业，背单词，交朋友……转学前的那些事就这样被她抛诸脑后，遗忘在记忆里某个灰暗的角落。

        直到她的以前的同桌给她打了个电话。

        “苏画……你能不能……帮帮我？”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泣不成声，李苏画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是怎样一边扶眼镜、一边被泪水打湿眼眶的。

        “林晓，你先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我们出来说……可以吗？”

        “好。”

        李苏画挂了电话，随便蹬上一双鞋，抓起钥匙飞快出门。

        林晓是她以前在龙华四中关系最好的朋友，被针对前是，被针对后也是。她们虽然成绩差距大，性格迥异，互相之间还闹过误会，但关系从未出现过裂痕。

        她搬了家，以前的学校离这边还有些距离，坐了两站地铁，她一路小跑到书屋门口，就看见了穿着一袭月白长裙的林晓。对方面容憔悴，红着眼眶缩在窗边，明显是很伤心的模样。

        李苏画没说话，上前抱了抱她，林晓又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她的运动外套。

        书屋的角落，林晓捧着一杯热茶，一点一滴向她道来，在李苏画被开除后，不大的龙华四中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个学校门槛低，认真学习的学生只在少数，大多数人都没怎么把自己的前程当回事，家里有钱的反正会帮忙安排后路，没钱的大不了出来打工，学习氛围简直比喜马拉雅山上的氧气还要稀薄。

        而林晓，一个因为被招生办承诺了免学费和额外奖学金才进了这所学校的尖子生，像是一堆乌鸦麻雀里的小白鸽，走哪都不合群，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

        她成绩优异，又不善言辞，很快被班上一部分女生孤立了起来，后来不仅是女生，连男生也孤立她，好像仅仅是因为她成绩比大部分人都好，有着令人羡慕的前程。

        这些人是这样奇怪，不愿意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好在乌鸦麻雀里还有别的存在——猫头鹰李苏画，她不自命清高，也不同流合污。然而，在乌鸦麻雀成群的地方，猫头鹰也难以容身。两人先是成了同桌，很快又成了朋友，互相庆幸能够遇到对方。

        “你走了以后，他们又开始找我麻烦，不经我的同意拿我的作业去抄，让我干着干那，处处刁难我。我跟老师反映了以后，他们开始偷藏我的东西，把我整理好的笔记丢进垃圾桶，还、还往我书包里倒吃剩的外卖……”

        李苏画气得想把那群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

        “这也太过分了！”

        “呜呜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晓捂着脸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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