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窃书算偷

次日，小雨霏霏，薛螭抄书抄的酸痛的手已经不能支撑他打伞了，玄英作为最放心的侍卫，当仁不当的撑了把大伞送薛螭去上学！两个没见过的小厮低眉顺眼跟在后头。

        身后王子腾给的二个侍卫见了面色凝重，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精壮的汉子问落在后面的白商：“白小哥，你这兄弟身手不错啊！步履轻盈，落地轻巧，是练过什么内家功夫吗？”

        白商：“嗐！他也就是瞎练！我们二爷小的时候，整日说要修仙，买了不知道多少秘籍宝典回来。一开始二爷不买，在街上翻了就说是瞎编的，弄的长乐坊一条街卖修仙的书都不准先看了，一瞧见二爷来，马上吆喝一经出售，概不退换！”

        白商唏嘘：“后来二爷要看，只能全买下来，不知养活了多少写书的。结果买的书也没处放，见玄英喜欢，全扔给他了！谁知道他怎么练的。”

        他没说的是，二爷买回来就气的直喊“骗子坑钱！”，最后实在气不过，起了个红楼梦中人的号，他也写修仙的书去了！

        什么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还有符道，丹道，阵法，练器，武道，剑道，写的别提多好了！没几个月花的银子全挣回来不说，市面上全跟风写上修士了。

        还都说红楼梦中人，必然是个风流人物，惹了一众芳心，是春闺梦里人！天知道二爷当年五岁，笔都拿不稳，书还是用眉笔写的呢！

        那个汉子沉默了，另外一个问：“那，那些书？”

        白商微笑：“书啊！早不知道丢哪儿，几大箱呢！平常冬天引火别提多好使了！以后回了金陵看看还有没有吧”

        这回二人彻底沉默了。一路上再没说话。

        到了北静王府，也许是薛螭心虚，总觉得水溶待他态度很微妙！薛螭请个安就撤了，内心十分冷酷地想：对不起了，北静郡王，再抄下去，我手就废了，活字印刷术，势在必行！

        宋元卿倒难得笑眯眯等着他。

        突……突然就想退出去了！

        果然，只听他到：“你那文章我拿去改去了，你先等一天，今天还是先抄书！”

        听到抄书，幸好薛螭早有准备：“师父，只凭我们二人抄书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抄完！”

        宋元卿一脸冷漠：“我不知道吗！人家又不准带走，又不许小厮来帮抄，你我不抄，那猴年马月也抄不完！”

        “其实学生家在京中，也有几家书店，为了印书方便，正有一版活字印刷模子！”

        你也是个人才啊！！我不过抄他一本，你印一次不得千百本！！

        宋元卿轻咳一声：“不好拿出去吧？”

        薛螭马上一脸忠胆义胆：“师父放心吧！全包在学生身上！”

        仿佛他不是拿人家书去印，而是为家国献躯似的。

        很好，宋元卿满意颔首！他就是喜欢这种不迂腐的学生！

        扯什么北静王府的书？不是当年北静王那个莽夫仗兵抢了别人的，他哪来的书！那部《梦溪笔谈》还是外祖的亲笔！他这个正经的嫡亲外孙倒要借着看了？凭什么！他偏不服气！

        薛螭为了不抄书，也豁出去了。他先等到天色渐黯，用抹了姜汁的帕子，把眼睛弄红，然后去向水溶辞行。

        大户人家没有不留客的礼，水溶自然也很客气。

        薛螭忙说：“岂敢劳烦府上？小弟家里只怕已经谴人来接了！”

        又期期艾艾道：“小弟实在冒味，只是有一事要求王爷！不知贵府几部珍本可借小弟一夜吗？小弟必不敢有所损坏，明日定当完璧归赵！”

        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水溶歉意一笑，俊美无双：“这可实在为难！只因家中珍本颇多，为妨宫里诸人一时急取用，家中珍籍孤本一概不外借的。”

        果然混朝堂的都是铁石心肠！白费自己装可怜了！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叫自己怎么借？很好，那就别怪我了！

        于是薛螭忙道：“方才是小弟冒昧了！既如此，不知府上可便小弟借宿一晚吗？实不相瞒，师父今日说，还在批阅我交上的文章，命我抄书。小弟今日努力撰写，尚有许多，许多，没有抄完！明日只怕不好与师父交待”

        水溶若连留宿一晚也不许，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他可是众人皆赞的贤王，怎会如此行事？因此笑意融融道：“这有何不便？只怕薛弟不肯罢了，房舍是早已为薛弟备下的。”

        薛螭谢过，便急匆匆抄他的书去了。

        客房伺候的小厮来回禀，只说薛家二爷有自己的几个小厮在，说不用他们伺候了。

        甄王妃是水溶表妹，说话从来亲近，戏谑道：“只怕这小薛公子是要借笔了！”

        水溶倒不这么觉得：“宋元卿可不是认不出笔迹的人，他今晚必是挑灯苦抄了。”

        王府里，王子腾下衙晚了，急匆匆骑马往家里赶，才到府就如临大敌吩咐派亲卫好手去接薛螭。

        韩夫人迎出来，沉稳道：“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需要我要封闭府门，约束仆妇，关门谢客吗？还是要往谁家府上喝茶赴宴？”

        王子腾谨慎看过四周，又开了窗，才沉肃道：“不，都不要，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照常就好！”

        韩夫人坦率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被贬了？”

        王子腾坐在紫檀椅，喝了口茶才定了心神：“是疏儿！”

        “疏儿？他才十岁，能有什么事？”

        王子腾苦笑：“夫人啊！甘罗七岁为相，咱们这外甥可了不得！”

        韩夫人断然不信：“疏儿日间不过读书，每天夜间都回来住，从来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子腾叹气：“我也不信，可今儿不但吏部江大人问起疏儿，户部王大人也暗示我派人保护疏儿。

        今日陛下还特意召了我去问疏儿，夸我有个好外甥！让我好生教养！

        你难道是不知道当今的？从来子侄后辈，只有他斥责的，没见过几个夸赞的！”

        韩夫人虽也情知如此，还要宽他的心：“自家孩子，怕他骄傲了，才有这么着。别人的孩子，自然又是另外一种情形！”

        王子腾心想，当今要不是杀兄弟比砍瓜还利落，看自己儿子跟别人儿子似的，我就信了！

        又叹道：“只恨御前的人，口比蚌壳还紧，怎么也问不出来！”

        韩夫人也有几分着急：“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子腾也心急如焚，但还要安慰韩夫人：“别急，今日疏儿回来，咱们就知道了！”

        直等天黑，才有侍卫回来禀报说小爷已在北静王府住下了。

        王子腾夫妇：“……”

        “也好。”王子腾口不对心道：“不回来更安稳些！”

        全然不知有人盼着他，薛螭早美美进入梦乡，余下几个小厮在彻夜印书。

        白商、玄英挑着不到一节手指大小的泥活字，按书上文字，机械排成一掌大的一页。

        另外两个据说是王子腾给的小厮，一个熟练刷油墨，另一个用一张一掌大小的纸一覆一掀，一页书就印好了，再印一次就有两份。

        四人通力合作，天刚蒙蒙亮，所有搬来的书都印了有二份。

        薛螭醒来非常满意！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幸好他早作了两手准备！

        也多亏他当年好奇问雕字师傅，字能多小还不乱油墨？得了一套小泥活字！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只要把小书带出去，书就到手了！

        本来打算书能带走，印出来的时候就给水溶戴高帽——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将珍藏的孤本也借人印刷，供天下读书人观看！

        现在嘛！民间孤本被我书坊买到，已印千本，高价出售，欲购从速！

        薛·无良奸商·螭暗搓搓想。

        白商从来是纯良的人，此时一夜没睡，双目无神：“二爷，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这不是，不是偷吗？”

        薛螭：“……”

        嗯？有什么有点痛！肯定不是我的良心，薛螭冷酷想，奸商不需要良心！

        但事实上，他涨红了脸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孔老兄啊！万不想有朝一日，我穿成了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二爷，竟与你为伍！！

        白商默默看他：“哦。”

        薛螭底气不足：“大不了，不要书钱，免费送嘛！哼，我根本不在乎那几个子！”

        既然他本来就是要抄的，那印一本也不为过吧！

        玄英：“哦。”

        薛螭：“……”恼羞成怒，日常想换小厮！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全教人看在眼里了！宫里皇帝听了粘杆处的禀报，简直活灵活现一个顽劣童儿，他笑得几乎止不住！

        他觉得这个还偷印人家书的小秀才，是当不成王莽那种沽名钓誉的奸臣了。

        又想起拉拢数次不得的表弟水溶，还依仗太上皇，联合四王八公，使他政令不通，嘴角勾出冷笑！

        “多印几本，全国各家书坊都要有底本。做的干净些！”

        可见这孩子提出土地国有制，是一片赤子之心！唯思忠君报国！他怎能不护上一护，未来的王佐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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