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掳

夜色正浓。飘着细雪。

        林雪色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清冽的夜风使她的眼皮感到凉快，也冲掉了失眠带来的燥郁感。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摊开又合上，合上又摊开，随后紧紧地攥在一起。她住的房间在二楼，窗台距离地面有一定的距离，下面有一片小草地，雪覆盖着，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林雪色深吸了一口气，那就试试吧！

        下一秒，她撑着窗台，从楼上一跃而下。

        触及地面，单膝跪地，干脆利落。

        林雪色站起来，踩着围墙连续跃了几下，从墙头，到树干，再回到窗台，最后稳稳落地。她拍了拍身体粘上的雪，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

        哪怕暂时无法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然而身体素质给了她一些信心。不错，起码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不会那么被动。打不过，我逃还不行嘛。想到这里，林雪色心情很好地离开花园。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才想起来，糟了，如今是深夜，林莫西应该早就睡了。她可是从窗台上跃下来的，等会吵醒林莫西还要解释一番……来到窗台下，林雪色抬起头看了看，估摸着距离，慢慢皱起了小脸，跳下来容易，跳上去难啊！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朝窗台攀援。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里，一个少女苦兮兮地在自己的窗台底下上蹦下跳……

        与此同时，距离雪褚镇几千里远的阿维亚诺基地。一些潜行者借着掩护，悄然进入到一栋建筑中。他们进入基地之后，轻车熟路地攀上走道顶部，顺着复杂的排风管道一路向里爬，身形敏捷，躲过摄像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视线。约莫快到了所在地，耳机里传来轻微沉着的指令：“停下，就在这里。行动！”

        三人互相打了一个手势，一人原地待命，手持枪械观望；两人一前一后，翻身一跃，轻手轻脚地落到了地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年近五十，但身躯挺拔，脸上线条刚毅，眼睛紧闭，显然正在睡眠。下一秒，他的脑门上方出现了一支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准着他。

        “嘣！”

        枪响之后，整个基地迅速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金麟新闻讯播：3日到6日之间，金麟市发生2起凶杀案，作案手法残忍，死者皆为女性，凶手仍然在逃逸中，警卫加大力度捕查。请各市民莫要惊慌，同时也要注意可疑人等，有相关线索请及时报告……”

        林莫西走过大广场，停下脚步，看着上方的全息屏。围观者都在窃窃私语。和其他人一样，她看完后便脸色凝重地赶往家中。

        树丛间快速地闪过一个人影，林雪色在锻炼。尽管半夜才睡，但练功仍不打折扣。沉闷的打击声此起彼伏，那些树靶子可够受的！自从知道自己的身手不普通，林雪色便有意对自己进行了训练。不过为了不让林莫西担心，并且不耽误医院的工作，她选择晚上出来偷偷练，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一片小森林里。

        在这群木中，她的攀援速度快得引人注目。她的脚步轻快跳跃，没有一点儿沉重感，也没有激烈的喘息声。苗条的身体似乎没有重量一般，在林木间跳跃、击打，对她来说如同在林荫道上悠闲地散步一样。

        白天林莫西一直在絮絮叨叨凶手的事情，她很害怕，因此嘱咐了林雪色好几遍要注意安全。林雪色明白她的担心，然而近日来的训练，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似乎身体的潜能在慢慢激发出来。她不想中断训练，但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练完今晚便休息一段时间。毕竟是夜晚，而且没有实战过，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可以拥有忽视凶手的底气。

        林雪色从一棵树上跳下来，惊飞了一只鸟，吱呀几声再度没入黑暗中，寂静又重新笼罩周遭。她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宁静，看不出一丝疲劳感。她轻轻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随后唰地一声收刀入鞘，背部有专门的收容袋，入鞘后便自动收缩为长柄。

        武器是在镇里的百货商场买的，算是新手武器，重量轻盈、杀伤力低，因此价格也更便宜。不过林雪色只是买来练手，对其要求并不高，价格便宜正合她意。走出森林，往小镇走去，路灯照亮了前行的路，也将少女扛刀独行的身影拉长。

        踩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吱嘎作响，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林雪色低头看了看脚印，双眼温和。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那瞬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落入了对面那堵墙内。几秒后，传出了女子急促激烈的尖叫声。

        林雪色轻皱眉头，像野鹿一样敏捷地纵身一跃，跨过围墙，跳到安琳眼前，抓住她的两个肩膀，摇晃了几下，紧张地问：“安琳，你怎么会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看见黑影？”

        安琳本来一脸的面色呆滞，眼神失焦。在听到林雪色的声音后，她才醒悟过来，眼泪瞬间溢出来，便抓住林雪色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对，我、我看到他了！快去救、救书雅姐姐，她被他掳走了！”

        林雪色迅速恢复了冷静，沉稳地对她说：“不要慌乱，告诉我，他逃往哪个方向？”

        安琳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西北方向：“就是那里，我看得很清楚。”

        语毕，林雪色松开了扶着安琳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你快点回去找镇长，发动大家一起找书雅。我先去找她！”一转身，像旋风一样跃出了街角。

        安琳的那句“你也要注意危险”还没有说出口，面前的人影就不见了。望着浓浓的夜色，安琳咬了咬牙。书雅、雪色，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她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抹了一把眼泪，抬脚往镇长家跑去。

        月亮已经下沉，天空一片漆黑，有鸟翼在空中无声地掠飞。

        不远处，赫然是那道黑影，肩上还扛着一个女子。是他！

        林雪色急忙追上去。然而他似乎知道身后有人，在拐角处消失了。就差一点点！落入这道墙根，人影再也没有出现。林雪色眸子散发出冷冷的色泽，嘴唇微抿。时间拖得越久，对程书雅就越不利。

        得继续找！

        黑茫茫的夜色之中，冷寂的城墙上，从南边飞入一道黑影，她越过一堵堵高墙，身形仿如灵猫，在每一栋楼窗边迅速闪过。漆黑的身形，宛如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鹰鹫，悄无声息而眸子却锐利如刀锋，逡巡着附近任何可疑的人影。昔日训练成果，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盲目找下去不是办法。那个人掳了程书雅，哪怕再不简单，也不可能顶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瞬间消失在镇子里。他肯定还在附近！

        他究竟会往何处去？

        如果是她，她会如何隐藏自己？

        林雪色望着不远处的几座灯塔和阁楼，脑中一个激灵闪过，足尖轻点，沿着道路飞掠而去。她能听见寒风刮过耳尖的声音，感受着自己轻轻的呼吸声，用手摩挲着刀柄，不知怎么地，在担心程书雅之余，她居然还生出了莫名的兴奋感……

        她调整好心率，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每个塔楼之间。

        第一座塔楼没有。

        第二座也没有。

        林雪色来到了第三座，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林雪色轻手轻脚地行至窗边，警惕地四处望了望，这才跻身跳了进去，身形在半空中稳稳落到地上，无声地惊起了一地的尘埃。

        阁楼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呜咽声。林雪色眼里闪过凌厉的光，直奔楼顶去。

        一只铁钳般的手钳住了那人的颈脖，力气爆发，一下子将那高大的身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人尖锐地痛呼了一声。林雪色一甩开那人便奔向程书雅身边，只见她在地上躺着，模样苍白，眼睛紧闭，腹部有血迹渗出，对刚才的动静毫无反应。林雪色心下一冷，正准备探查她的鼻息，便感觉到耳侧有劲风袭来。

        原来那人也不是善茬，尽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林雪色拎着摔了一跤，但他也迅速反应过来。“既然你亲自送上门来，那我不验验货的话，岂不是辜负了美女的一番好意？”他嘴角扬上嗜血的笑容，神情阴测可怖。话落，他的脚掌猛地重踏着地面，宛如一辆巨型魔兽一般，直接拿着武器对着林雪色暴冲而去。

        林雪色猛地转身，险险地避开那刀锋。岂料，他手中的武器似乎并不简单，只见银光一闪，那刀尖猝然分裂成无数的银针，堪堪转换了方向，追着林雪色而去。几乎是转瞬间，数根银针扑面而来，林雪色努力地躲避着，用刀避开了一些，然而，还是有几根生生地没入她的肩头，血迹一下子就染白了她的衣裳。

        林雪色闷哼了一声，就地一滚，与剩下的银针错过。但是肩膀传来的刺痛提醒着她处境的危险，面前的黑影正缓缓接近，刀尖划到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雪色捂着肩膀，额头上渗出滴滴汗水，她紧咬着牙关，将手中的刀握紧，准备蓄力一击。

        下一秒，林雪色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万物错置，一切变得漆黑。

        而那黑影靠近过来，见林雪色久久不动，“咦”了一声，随即冷笑：“不堪一击！”他把手中的武器举起来，刀尖指着她心脏，有丝丝银光环绕着尖刃，“滋滋”声响，带着雷霆般的压迫，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林雪色抬起了头。外面，大雪纷纷，寒风呼啸，大树被刮得哗啦直响。里面，月光透过窗台，几滴光似水落进湖面般泛起涟漪，将林雪色的脸庞缓缓照亮。

        那黑衣人一怔，眼睛睁大，似是不可置信，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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