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停电

他朝着这边一步一步地走来，从阴影站在光亮处，模糊的灯光里，林雪色看到了一张眉目俊朗的脸。

        “你在这干嘛？”他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这人不是在医务室躺着吗？怎么还跑出来了呢……

        “医务室太无聊了。我明明就痊愈了，偏要我再住一天。迫不得已，我只好伪装成这样逃出来了。”他双手一摊，颇为无奈地说道。说完，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林雪色手中拿着的电子板，问道：“这么好学？”

        林雪色不经意地把电子板环抱在胸前，说：“多了解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我本来就很爱学习。”

        游清野闻言，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见他还杵在这里，林雪色不咸不淡地问：“不走？”

        “什么？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我也是来学习的。”说完，他就伸手将林雪色头顶上那排电子板抽了出来，站在她的旁边，斜靠在架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指指点点起来，侧脸专注，线条流畅。

        林雪色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又瞅了他一眼。

        游清野翻了下一页，又翻了下一页，头也不抬地问：“我很好看？”

        林雪色一噎，立即反驳道：“你挡到我的光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盯了她片刻，眼睛透了点笑意：“哦。”然后他慢吞吞地挪远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林雪色在心里猛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来，重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屏幕。

        “永夜之城于长明纪元673年发生了一起轰动星域大陆的罪犯暴动事件，两个帝国派遣军队镇压均已失败告终。此后，永夜之城逐渐脱离帝国掌控，慢慢发展成为一个独立地方。由于两个帝国拒绝承认它的合法性，因此永夜之城仍然作为一个地区而存在，而非帝国。而目前掌控整个永夜之城的，是一个女人……”

        林雪色睁大了眸子，正想翻看下一页，然后眼前一黑。

        资料库起了一点骚动。

        她有一瞬间的迷惘：“发生什么了？”

        “如你所见，停电了。”游清野悠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原来资料库也会停电，都还没有看完呢……林雪色只能遗憾地收起电子板，凭借感觉将它塞回原位。

        回头便见一个蓝色阴森森的头颅浮在眼前，两眼翻白，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林雪色面无表情：“你在干嘛？”

        游清野摁掉手腕的智环光芒，转瞬笑得前仰后合，笑问：“哈哈哈哈，你居然不怕？”

        林雪色依然面无表情：“……”

        林雪色越过他，抬脚就想离开。

        然后，衣袖就被人轻轻拉住，身后的人慢慢出声：“你去哪里？”

        林雪色回头：“走啊？都停电了。”

        “噢。”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游清野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这时，林雪色突然感觉有些异样，脑海中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眸色一动。

        她停下脚步。

        就听见身后游清野疑惑的声音响起：“怎么不走了？”

        林雪色回头，两眼放光地问：“游清野，你该不会是……怕黑吧？”

        游清野就算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想象到她此刻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在短暂的静默后，林雪色听见他用冷冷的语气答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好吧，那你带路。前面太黑了，我看不清。”

        “随你！”怎么听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

        林雪色给他让了步，心情很好地提醒：“小心台阶。”

        游清野：“谢谢提醒。”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暗黑的前方，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林雪色跟在他身后，正慢悠悠地走着。然而下一秒，前方亮起了一抹微小的蓝光，只见游清野侧眸看向她，摇了摇手腕的智环，唇畔浮现一丝笑，说：“看不清就开灯啊。”

        林雪色没出声，扯了扯嘴角。

        见林雪色没有动作，他又拖长了声调重说了一遍：“开——灯——啊。不会我教你。”

        林雪色瞪了他一眼，大力地摁开了智环，大踏步地越过他。

        游清野一声低笑，带着旗开得胜的快乐。

        林雪色走得更快了。

        每个小队都有专属的公共休息室，当林雪色和游清野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迦梨把手中的枪械拆解开来，一块零件一块零件地擦拭干净，再熟练地组装好，更换上新的的弹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迦梨：“看明白了吗？”

        季流和卫延城迷茫地互看了一眼，最后下定决心，摇摇头。

        迦梨气不打一处来，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她正打算训他们两个一顿，便见林雪色和游清野推门走了进来。

        “啊！游指挥官，你痊愈了？”迦梨问道。

        “对呀，完好归来。”游清野笑眯眯地答道。

        明明就是偷跑出来的！林雪色呵呵一笑。

        季流嗓音清脆地问：“你们两个，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刚从资料库回来。你们这是在？”游清野寻了椅子坐下，一只胳膊平平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胳膊随意地撑着。

        卫延城顺口答道：“跟着迦梨学习枪械拆卸和组装。”

        季流：“不要告诉我，你们去资料库看书去了？”

        林雪色抱胸点头：“当然。”

        “学习理论知识？”他向着游清野再问了一遍，似乎不相信居然有人主动愿意去啃密密麻麻的理论知识，在理论课上就已经很痛苦了好吗！

        游清野眉眼微抬：“不然呢？”说完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雪色。

        林雪色微怔，移开目光，咳了一声，说：“资料库停电了，就回来了。”

        “不是吧！你们别卷了，我害怕。”季流大受震撼。

        迦梨控诉：“还卷什么卷呀，我都教了你们三遍了！人家还有得卷，你们呀，从哪开始卷都不知道！”那音量那架势，就差揪着季流和卫延城两人的耳朵了。

        “在为明天的武器训练课做准备？”游清野问。

        “对啊，听说罗顿长官可凶了。我们怕在他手下讨不到甜头，只好临时抱佛脚咯。”季流无奈摊手。

        林雪色在迦梨身边坐下，来了兴趣：“迦梨，你继续操作，我也想抱。”

        于是三个人两眼放光地看着迦梨，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小鸟，迦梨内心突然生发出一种伟大的心情，仿佛他们仨正处于她的庇护之下。“好，看清楚了哈！”

        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游清野抬头，正好看着四脸一齐看着他。游清野从他们明晃晃的眼神中读出了“你不抱佛脚？”、“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拒绝的话你可是会错过大奖的哦”等类似的意思。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水，然后摘下帽子，加入了他们。

        那几人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一间小屋，一盏明亮的灯，灯下是一群热切讨论的小伙伴。

        一个星期后，基地训练已经步入正轨，而入伍补贴也到了林雪色的账上。她从自助银行走出来，呼出了一口气。她已将大部分资金转到林莫西的账户，剩下的留给自己生活费用。不过，看着两位数的账户，林雪色蹙起眉头，有些心酸，什么时候可以攒够家底呢？好穷啊，生活的重担快把她压垮了……

        而且在这一个月的训练中，她自以为傲的战斗能力如同一座尖锐竦峙的礁石已经快被谢威尔这股无情浪潮磨成了镜面。这样下去怎么行，不仅信心消磨，而且她不想输给任何人。林雪色一边沿着河边漫步，一边在心里小小地忧愁着。

        金麟市如今是冬天初过，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河水波光粼粼，她走到了大街上，新绿的树阴下涌动着人流。广场上的全息屏播放的一则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还在为自身战斗才华无处施展而困惑吗？你是否因为低廉的工资而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你有没有因为平淡如水的日子而丢失了年轻的热情？重磅消息！重磅消息！全新推出的‘机械体格斗’竞赛正火热展开，欢迎广大市民前往参赛或观赛。参赛者将拥有巨额奖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林雪色走进一看，屏幕里的一名男子正声嘶力竭地宣传，大有跳出画框之势，他邪魅一笑，手慢悠悠地向前一指：“等的就是你！”

        林雪色：“……”

        她瞄了一眼全息屏的底端，上面浮现出具体地点和联系方式。然而下一秒又浮现出了一行大大的字体：“军校生和战士除外。”

        林雪色：“……”

        这不是雪中送炭嘛，至于身份，再想办法。她嘴角一勾，记下地址，心情很好地转身离开。

        人声鼎沸的赛场上，各路赌注正开展得火热。“下一场是新人对决5号机械体！买定离手哈！开赛前一分钟关闭赌注通道，请各位观众抓紧时间……”全场环绕着一个机械女声，在嘈杂的环境中，还停留在上一场激动的观众们纷纷低头，点起手上的智环，进行押注。晶莹的大屏幕中，5号机械体的押注一骑绝尘。

        笑话！这可是5号机械体！众所周知，等级越高的机械体，机甲性能越高，装备也越强硬。面临这种情况，人类往往选择等级较低的机械体竞斗，更易取胜。新手一上来就挑战5号机械体，毫无疑问，除了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是鼻青脸肿。

        尽管如此，观众还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仁兄是谁，而且是装备低效的人类和机甲强悍的机械体战斗，来这里的人都有着对机甲的狂热追求，因此赛场很快又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沸腾。

        一个黑色机甲跃上了擂台。与此同时，5号机械体从擂台的另一边走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居然是高川机械体！看来主擂方想速战速决啊。”

        “可不是嘛，这位新手可有得受了。”

        在比赛前，赛方会提供相应的机甲，林雪色只需选择一套进行格斗即可。不过赛方自然有它的获利需求，因此供参赛者选择的机甲，大多普通且性能较低。林雪色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机械体。通身黑亮，高瘦型，意味着它的战斗姿势调整轻松，出手速度也会更快。因此取胜的关键，是要比它更快。

        一声令下，一人一机立刻迎面纠缠到了一起。

        与众人设想的速战速决不同，现实是战斗时间的无限拉长。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声，有滋滋作响的摩擦声，观众一时眼花缭乱。唯一能看清的，不是林雪色压着机械体疯狂挥拳的瞬间，就是机械体掐着林雪色的脖子发出生硬的声音“疯……子”的时刻，然后转瞬又没入纠缠中，眼前唯有火花四溅。

        观众甲：“太残暴了！”

        观众乙：“你说哪位残暴？”

        观众甲：“都很残暴！竞技场也太可怕了吧！呜呜呜呜。”

        看着甲，观众乙平静地答道：“是吗？那你先把应援棒放下，把你闪闪发光的眼神压下去……”

        后台的机械体设计师看着屏幕前的打斗，脸色一黑：“她在干嘛？明明已经找到弱点，就可以压制它。为什么迟迟地拖着？”设计师因为有深厚经验，因此能一眼看出林雪色的招式，有好几次她都可以取胜，然而令他不解的是，她每到关键时刻又松手了，任由高川卷土重来。

        难道？

        设计师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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