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敌人而活

程芳玉返回了刘云龙所在的房间，此时的刘云龙看起来轻松了很多，不像一开始那样眼中满是仇恨和绝望。程芳玉问刘云龙:“刘大哥，现在心里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谢谢你。”刘云龙说。

        “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是被最信任的朋友骗走了所有钱财，妻子又和你离婚了，你觉得世上没有人可以信任，也没有人是真的爱你，所以你才会跳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告诉我的名字就是那个骗走你钱财的朋友吧？”程芳玉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刘云龙看着程芳玉。

        “这些事情的细节我是刚刚知道的，是上级公安局反馈来的信息。不过，上午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你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了。所以，那时候我才会和你说了那些话。”程芳玉说。

        刘云龙回想上午的一幕，程芳玉在那时候看起来真的知道了他跳楼自杀的原因，她的眼睛是如此之大，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他问程芳玉:“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心里咨询师，我的心理咨询诊所就在上午那个大楼的对面。”程芳玉说。

        “难怪你会猜到我跳楼的原因，不过，你不该救我。”刘云龙说。

        “你错了，不是我救的你。”程芳玉说。

        “那是谁？不是你把我拽下来的吗？”刘云龙吃惊地看着程芳玉，他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人来到过他的身边。

        “把你拽下来的人的确是我，但真正救你的人却不是我。”程芳玉说。

        “你是说警察？”刘云龙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是警察，是你自己。”程芳玉说。

        “我自己？我想跳楼自杀，又怎么会救我自己？”刘云龙说。

        “一个人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结束生命的话，方式有很多种，可以吃药、割腕、电击等等，跳楼也会悄无声息地跳，而不会等到楼顶站满了人还没有跳下去。我猜，你在登上楼顶的那一刻，就已经动摇了。”程芳玉说。

        刘云龙想辩解，说他没有动摇，他下定了决心要跳楼，然而当他站在女儿墙后面往下面看的那一刻，他就是动摇了。

        程芳玉难道真的可以看透人的心思？刘云龙决定问一个问题，考考她，他对程芳玉说:“你说说看，一个人要死的话，会有很多方法，可以跳河、撞车、吃安眠药，等等等等，我为什么选择跳楼自杀？”

        程芳玉微微一笑，说:“这个问题并不难理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选择了跳楼，是为了引起轰动。就像你所说，一个人要想自杀，方法多的是，但是跳楼是其中最具轰动效果的一种。

        “跳楼的时候必然会引起围观，不仅电视台、报纸会报道，网站上、手机上也将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伤害过你的人也必然会看到，你是要用你的死来惩罚他们。”

        刘云龙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都对，可是我明明到了楼顶上，却没有勇气马上跳下去。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不，一个人有勇气选择自杀，当然不是胆小的人。事实上，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坐在楼顶女儿墙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你一点都不怕。”程芳玉说。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跳下去。”刘云龙说。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能详细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吗？”程芳玉说。

        “都怪我过于相信朋友了，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说要投资一个项目，还差六百万的资金，我很信任他，为了凑这六百万，我把房子都抵押了。万万没想到啊，他竟然会带着钱跑了！”刘云龙说。

        “你那个朋友确实不值得信任，不过，你借这么多钱给他，真的只是出于朋友的信任吗？”程芳玉看着刘云龙。

        “要不然呢？如果不信任他，我怎么会把钱借给他？”刘云龙说。

        “人们在遇到挫折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把责任推给别人，或者是客观的条件，而有意或无意忽略自己的问题。这种归因是错误的，但是非常普遍。”程芳玉说。

        刘云龙低头片刻，重新抬起头看着程芳玉，说:“又让你说对了，我借钱给他，信任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个项目有非常高的回报，要不然我也不会连房子也抵押了。”

        “人一旦有了贪欲，弱点就会暴露出来，无法全面地考虑各种因素。”程芳玉说。

        “没错，那时候我媳妇劝过我，我不听。”刘云龙说。

        “认识到了症结所在，人生就还有希望。”程芳玉说。

        “还有吗？”刘云龙说。

        “当然有。没有了钱，可以再去挣。如果不能为爱人活着，那就为敌人而活。”程芳玉说。

        “为敌人而活？”刘云龙说。

        “对，为敌人而活。《三国演义》你看过吧？”程芳玉说。

        “看过，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有金庸的武侠小说。”刘云龙说。

        “《三国演义》，最后天下归了谁？”程芳玉说。

        “归了司马家，司马懿的孙子统一了天下。”刘云龙说。

        “你说的没错，司马懿是当时最有能耐的人吗？不是，但是他是最长寿的，他把曹操、曹丕、曹叡、诸葛亮等等劲敌都给熬死了，他就是最后的赢家。从某种意义上说，司马懿就是为敌人而活，他要比他们死的晚。”程芳玉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又不是司马懿，他一直忍着，是为了等机会。”刘云龙说。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司马懿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程芳玉说。

        “你说的也对。”刘云龙说。

        “我们换个角度，假如你昨天跳楼自杀了，那个骗走你钱财的人也确实知道了这件事，他真的会愧疚吗？他既然要骗走你的钱，说明他压根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要做的，应该是好好活着，即使不能比那个骗你的人活得好，但也要比他活得长，看到他被抓。”程芳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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