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与前夫的晚餐

在忙碌的日子里，程芳玉也没有忽略开导儿子陈家源，让他重新接受出狱的亲生父亲陈思忠。陈家源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坦然的样子。

        到了见面的那天，高士源也开车返回了玮城。一路上，他听着风慕竹发给他的歌。张心柔演唱的海子的诗《日记》，他反复听了好多遍。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高士源突然开始想念风慕竹了，他对这个姐姐的过去越来越好奇。然而，姐姐不愿意说，他也不能问。

        那个晚上，程芳玉、高士源带着陈家源，与陈思忠和他的父母在一家饭店里见了面。

        对这次见面，程芳玉做足了准备，她要把一家人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陈思忠和他的父母，让后者知道，现在的程芳玉很幸福，陈家源非常优秀，高士源、程芳玉、陈家源是牢不可破、不可分割的一家人，谁也别想把陈家源抢走。

        程芳玉给家中四个人都买了新衣服。女儿宁宁与陈家没有关系，不用去见陈家的人。程芳玉就把她送回了娘家，让父母帮忙照看一下。

        高士源担心程芳玉还会惧怕陈思忠，就告诉妻子，有他在，不会让她和家源受到伤害。

        不可否认，程芳玉对陈思忠的畏惧心理还是有，不然她也不会做噩梦了。但她自信已将畏惧控制在了理性范围内，就算没有高士源，她一个人也可以带着陈家源坦然面对陈思忠。

        当然，有丈夫一起去，程芳玉心中会感到更安全一些，她握着高士源的手，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思忠犯罪被抓、与程芳玉离婚的时候，陈家源已经七周岁，对那些事情他是有印象的。他曾经一度非常害怕陈思忠，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害怕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朦胧的感情，说不清楚是什么。

        如果陈思忠不来见自己，陈家源不会觉得缺少了什么。如今这个亲生父亲出现了，陈家源突然觉得生活好像不是多了一条路，而是多了一堵墙。墙可以挡风，也可以拦住去路。

        见到陈思忠之后，程芳玉发现，自己的思想并没有产生很大的波澜，自信心很快就完全恢复了。她表现得落落大方，对陈思忠的父母尊敬有加，与陈思忠也说了几句问候的话。

        陈思忠父母让陈家源坐到他们那边去，陈家源并不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与他们的感情并不深，但也并不讨厌他们。程芳玉也鼓励他过去，他就坐了过去。两位老人自是十分欢喜。

        饭菜一会儿就上来了。菜品很丰盛，味道也很好，然而这次见面目的并不是吃饭，而是说陈家源的事情。

        每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人们吃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说正事。

        陈思忠的父母再次提出，要把陈家源的抚养权要回去。他们提出了自己的理由:程芳玉有两个孩子，而陈思忠只有一个孩子，程芳玉应该把陈家源还给陈家，两家一家一个孩子，这样才公平。

        陈家人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在程芳玉意料之中。陈思忠的父母早就想把陈家源要回去，无论程芳玉有几个孩子，要她放弃陈家源的抚养权，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次高士源与陈思忠单独见面之时，陈思忠提起过，并不想要回儿子抚养权，所以，程芳玉心中还是很平静。她明白，陈家人只是间接利用了“门面效应”，先提一个她肯定不会答应的要求，之后再提小一点的要求，她也就不好再拒绝。

        程芳玉断然拒绝了那个无理要求，她的理由也很充分:陈家源从小到大都是跟着她，一直都很好，而且她和陈思忠离婚之时，双方也明确，抚养权归女方。现在陈思忠即将再婚，儿子更不宜回去。

        高士源不方便多说，但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陈家源的抚养权必须归程芳玉，他也一直都把陈家源当亲儿子看待，未来会努力为其创造最好的成长条件。他又问陈家源是不是想和他们在一起生活，陈家源点了点头。

        陈思忠的父母当然不会马上就认输，那样会很没有面子，勉强又说了几句。最后还是陈思忠说出了陈家人的真正要求:希望陈家源每个星期六都回陈家去，晚上也住在那里。

        这个要求对程芳玉而言，同样是不可接受的。因为周末两天，陈家源不仅要写作业，还有兴趣班要上。如果陈家源去了陈家，所有的计划就都会打乱。

        陈说这些理由的时候，程芳玉同样说得有理有据，而且态度始终很平和，陈家人挑不出毛病来。

        陈思忠父母又问陈家源愿不愿意每个星期六都回去，还许诺了很多好处。陈家源心中是不同意的，但又不想驳了爷爷奶奶的面子，就低头不语。

        程芳玉在来之前，就考虑好了她的方案，而且与高士源和陈家源都说起过，两个人也都同意。

        既然否定了陈家的要求，程芳玉是时候说出她的想法:“我和家源商量过了，他现在学习的压力挺大，最好不要有太多事情干扰。综合考虑之后，我们觉得，家源每个月可以回陈家去住一天。”

        程芳玉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母就插嘴道:“我们说一个星期回去一次，你说一个月，买菜也不带这么还价的！”

        程芳玉还是心平气和地说:“正因为不是买菜，所以我们今天才坐在这里好好商量，不是吗？我说每个月可以回去住一天，并没有说，其他时间你们不可以见家源。”

        又补充道，“如果平时，叔叔、阿姨还有思忠，你们要是想他了，可以每个星期和他见一面，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吃饭。现在家源是一个中学生了，学习压力很大，我们都应该为他的学习和将来考虑，对吧？”

        程芳玉说完，高士源又补充了几句。

        陈思忠父母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陈思忠，最后问陈家源，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陈家源一开始心情就特别矛盾，童年的经历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而且干妈孙菲菲等人多次说起陈思忠当年的“暴行”，长大点以后，他也专门在网上找到了当年的新闻。他想不明白，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会是那样一个人！

        学校里的同学没有人知道，陈家源的亲生父亲不是高士源。老师也只是在看表格时才会注意到陈家源的父亲姓高，母亲姓程。现代社会重组家庭很多，老师也不会追问具体情况。

        现在，陈家源忽然想到一个此前忽略了的问题:假如老师和同学们知道了，我的亲生父亲曾经进过监狱，而且人品恶劣，他们会怎么看我？

        陈家源想要拒绝再见陈家的人，但他之前的确和母亲商量好了，此刻又怎好反悔？只能再次沉默不语。

        在饭桌上说话不多的陈思忠对父母说:“爸、妈，我看就这么着吧。”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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