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茨

“原来……”

        佟小满用微妙的眼神看着跟前不足自己一半高，弱小可怜又可爱的便宜儿子。

        原来“我”就是被这小可爱杀死的啊……

        谁能想到，十余年后，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居然会变成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大反派？

        佟小满目光在小包子身上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愈看愈是可人疼，全然想不出小包子黑化的模样。

        只这么一会儿时间，小包子楚茨被佟小满打量的脊背发毛浑身发寒，总觉得佟小满的眼神高深莫测复杂难懂。他垂头敛睑，根本不与佟小满对视，干脆叫佟小满只能瞧他的发顶。

        “罢了罢了。”

        佟小满一行低声自语一行摇了摇头，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未像剧透之中遭遇折磨，又怎么会黑化？原主因着自己的不幸，便日日折磨一个孩子，的确也是说不过去的。

        反正佟小满已经不是原主，她对自己战死的“丈夫”半点感情也没有，甚至连他什么模样都不晓得，自然是没有爱慕之心的，也自然不会嫉妒他与旁的女人生了孩子，自然也就不会迁怒眼前的小包子楚茨。

        佟小满想到自己以前的过往，不由对小包子楚茨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佟小满幼时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有幸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收养。她本以为从那以后，就会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但生活远远比佟小满想象中的狗血，一年之后，佟小满就有了弟弟，养父养母生了个儿子……

        感情这种东西，总是有限的。养父养母将他们的爱都转移到了亲生儿子身上，佟小满渐渐变得无人问津。

        正巧，弟弟出生没有多久，养父投资的生意失败，家里的钱便周转困难起来。养母又有些产后抑郁症，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大，佟小满便成了父母出气的工具，稍有不顺心就会打她骂她。

        佟小满回忆起童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还好，在那个家里，还有一个人对她不错，便是佟小满的弟弟。

        弟弟是个小暖男，从小就很懂事，并没有因为佟小满这个姐姐是被收养的就排斥她，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每天都追在佟小满身后粘着她。

        回想起来，佟小满觉得自己弟弟和眼前的小包子楚茨长得还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具体哪里像，她又说不出，可能是因为小孩子都脸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

        只可惜……

        佟小满的弟弟已经过世了，在一场意外之中。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还是被小丫鬟月芽的呼唤声给捉回来的。

        “小姐？小姐您是不是累了？”月芽低声询问。

        佟小满摇了摇头，心道孩子才这么小，两三岁大罢了，能有什么坏心眼，根本就是一张白纸，不如自己好好对他好好教导他，以后那些悲剧定然都是能避免的。

        想到此处，佟小满露出微笑，目光灼灼然的看向小包子楚茨，对他招了招手，道：“来，儿子过来。”

        垂着头的楚茨动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小肩膀微不可见的轻轻抖了一下。

        “小……小姐……”旁边的月芽露出紧张神色，道：“小姐您肯定累了罢，要不然……要不然还是早些歇息罢。那，那个，小姐您放心，今儿个府中人少，未有人知晓小姐出门的事情。”

        月芽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又紧张又害怕。她跟随小姐时日不短，心里明白，小姐有多不待见小少爷，但凡叫小少爷过去，不由分说，少不得一顿毒打。

        月芽终归也只有十二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哪里有什么城府，已然将“害怕”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佟小满止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个儿的脸颊，是我长得过于凶恶，还是我笑得过于狰狞，瞧把月芽和楚茨给吓的。怕是积威已久，非一日之寒呢……

        佟小满努力笑的慈祥和蔼，干脆亲自走过去，蹲在了小包子楚茨面前，伸手握住便宜儿子的手。

        楚茨才两岁大，小肉手特别迷你，被抓在佟小满手中稍微一抽，但是没能抽出来，他垂着头也就没有再努力挣扎，看起来特别的乖巧顺从。

        佟小满捏了捏楚茨的小肉手，心里感叹着手感真好，又软又滑，捏起来还很解压。顾着形象，佟小满也只捏了两下，然后温声说：“茨茨别害怕。”

        她这话一说，月芽睁大眼睛，单薄的身子板明显一震。别说是月芽，佟小满也明显感觉到，握着的小肉手颤动了。

        楚茨还是没有抬头，佟小满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佟小满知道，在他和月芽的心里，自己估计就是个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怪阿姨。

        佟小满给便宜儿子起了个小名儿，感觉叫起来挺顺口的，还很可爱，虽然……听着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不需要顾虑那般多。

        佟小满打起十二分的温柔，继续道：“茨茨，你别害怕。娘亲之前对你不好，但是你不要记仇，娘亲已经大彻大悟了，从今天开始，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发誓！”

        楚茨低垂的小脑袋就没抬起来过，仿佛不敢直视佟小满。只是此时此刻，他浑圆的大眼睛，在佟小满看不见之处，略微眯了眯，水亮的眼睛莫名就变成了一双狭长的狼目，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茨不言语，像个小哑巴一样，佟小满倒是很有耐心，声音仍然温柔，问：“茨茨饿不饿啊？”

        “那个小姐，”月芽见小少爷一直不说话，生怕惹恼了小姐，连忙道：“方才在小姐休息的时候，小少爷已经用过饭了。”

        “这样啊。”佟小满说：“那……”

        月芽道：“时辰不早了，不如让婢子带着小少爷去休息罢。”

        “说的也是。”佟小满望了一眼窗外，道：“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个子。不过……”

        佟小满话锋一转：“让茨茨跟我一起罢。”

        “什么？”月芽大吃一惊。

        先前佟小满很厌恶看到楚茨，自然不会亲自照看楚茨。所以仅有两岁大的小包子楚茨，都是在偏屋里独自歇息的。如今佟小满竟是要与楚茨一个房间，哪里能叫月芽不惊讶？

        这去了郊外一趟，佟小满前后的变化着实太大，让月芽有点琢磨不透。只是小姐素来性子刁钻，稍有不顺心便会大发雷霆，所以月芽亦是不敢多问的。

        月芽结结巴巴的道：“好的小姐，那……那婢子去将小少爷的头枕被子拿过来。”

        “恩恩！”佟小满欢喜的点头，心想着自己要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好妈妈。

        当然，佟小满留下楚茨还有另外一层更重要的原因。如今佟小满才堪堪穿越，人生地不熟，她因着小时候的经历向来缺乏安全感，睡觉不习惯关灯，还要抱着软绵绵的抱枕才觉踏实。

        眼下没有电灯没有抱枕，烛光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的，仿佛是谁心中垂死挣扎的希冀，让佟小满有些个焦虑。干脆灵光一闪，决定留下便宜儿子做伴儿，晚上还能充当软乎乎的抱枕，同时还能促进“母子”感情，何乐而不为？

        月芽犹豫着转身离开，佟小满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住月芽道：“要不我随你去，也好一趟都搬过来。”

        月芽不敢拂逆小姐，道：“好，小姐。”

        佟小满伸手将小包子楚茨抱到了床上，让他坐好，嘱咐道：“茨茨乖乖的，娘亲马上就回来，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楚茨依旧未有抬头，不过勉强点了一下头。

        很快的，门口传来“吱呀”的声响，房门打开，随即复又闭合，是佟小满和月芽离开的声音。

        坐在床上的小包子楚茨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顺着半开的帘栊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佟小满离开的背影。

        楚茨稍显婴儿肥的小脸蛋板着，肉呼呼的眉心紧蹙，就连放在膝盖上的小拳头，都紧握着。

        眸子滚动两圈，分明应该是一双又大又圆的笑眼，却不含一丝一毫的笑意，比蛇蝎更让人不寒而栗，

        “孤说过……”

        小包子楚茨唇角挑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奶里奶气的说着最违和的话。

        “只盼再无来世，否则……”

        “便要天地变色，日月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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