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页纸

霍青山微微颔首，似乎认同这个说法，便道：“既然你已经认定他会喝下你送去的茶水，中毒而亡，为何还要烧毁房屋？”

        鲁贵便道：“因为我在他临死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死，所以送了一条绢带过去。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处理那絹带，为了以防万一，烧毁他的院子，毁灭所有证物最好不过。”

        一场大火，的确能把送去的茶水和絹布都给焚烧掉，让人找不到任何证据。

        他每说一段话，都会引来公堂上所有人的叱骂，其手段之恶毒，令人发指。

        这时，一名捕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凑到霍青山耳根旁说了几句，霍青山微微颔首。

        三户死者家属纷纷请求道：“大人，这老翁如此狠辣，您不判他死刑，天理不容啊。”

        霍青山微微颔首，道：“连杀三人，手段狠辣，罪状罄竹难书。如此无情无义之徒，即便有天大的理由，国法难容！你，还不认罪吗？”

        鲁贵佝偻的身子拜了下来，道：“草民认罪，甘愿受戮，大人速判就是。”

        “还不认罪！”霍青山狠狠地抽了一下惊堂木，站了起来，冷冽地看着前方，道：“明镜高悬，天网恢恢，你真以为你能逃脱？”

        众人都不解地看着霍青山，不知道霍青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院长连忙道：“大人，鲁贵已经认罪了，您这是……”

        霍青山神色冷淡，似乎着魔了，只道：“好，既然你不认罪，连最后的机会都不要，那本官就不卖老人家的情面了。”

        公堂上乱成一团，除了衙门的人，其他人都愣住了。

        鲁贵浑身一抖，看向了霍青山道：“大，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你错就错在，你根本就没有参与作案。以你的高龄，你根本就不可能有体力在杀害他之后，再将他背到食堂后方，还想着在天亮之前碎尸！”霍青山说道。

        众人一听，看着佝偻身子的鲁贵，这花白胡子都一大把了，年近七旬，哪有那么充沛的体力？

        鲁贵惊慌不已，说道：“我，我就是有那个力气。”

        霍青山厉声喝道：“一派胡言，还想狡辩？如果我是你，就地埋尸都比移尸更方便。”

        鲁贵愣了一下，好像真是这个理。

        霍青山接着道：“书院走水那一夜，本官也到了现场，询问过多人，那火场中有一股浓郁的桐油味。纵火者用了桐油助燃，这才导致火势迅猛，难以扑灭……”

        鲁贵昂首道：“不错，我纵火时，生怕火势不够大，所以将书院杂物房里的桐油带……”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说不下去了吧？本官替你说，你将那些两桶桐油从书院后方的杂物房，拎到张圣哲的书院，将近一千步的路程。”霍青山接着他的话说道：“两桶桐油是书院点灯用的，接近一百斤，以你的体力，得走几趟吧？”

        “我，我走了几趟。”鲁贵强自镇定地说道。

        霍青山点点头，道：“可奇怪的是，你接触了这么久的桐油，身上一点桐油味道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鲁贵愣了一下，急忙说道：“因为老仆回去之后就换洗了，所以没有桐油味道。”

        霍青山笑了起来，说道：“的确，你可以回去换洗，可惜学子们没办法换洗，第二天又被本官集中在一块儿，苦熬了一夜，待昨日本官放他们回去时，有不少人急着要回去梳洗。然后，本官的手下就恰巧捡了一名学子的衣服。”

        霍青山说完，抓起准备好的衣服，丟在公堂之上。

        鲁贵看到这衣服，脸色大变。

        其他人则一脸不解，不管再怎么仔细看，这也只是一件普通的长衫而已。

        “你再仔细闻闻，上面还有桐油的味道。”霍青山催促道。

        院长上前捡起，不用闻，一股呛鼻的桐油味就冲进他的鼻腔里。

        其他人忍不住都凑上去闻了闻，确定上面的味道正是桐油味。

        “看到你曾外祖父受千夫所指，你还能站在一旁看戏吗？刘吉！”霍青山目视着听审席方向。

        众人愣了一下，一些人都还不知道刘吉是谁，纷纷四下顾盼。

        霍青山甩了一下惊堂木，道：“你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了吗？张宝树！”……院长和衙门众人在听审席里，一眼就看到了张宝树。

        霍青山的目光从一开始就盯着张宝树，两个人似乎在隔空凝视。

        “大人，你误会了，我才是杀人凶手，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混上桐油味的，可能是油灯倒了，沾染了一些。”鲁贵连忙说道挺直身子，对着霍青山说道。

        霍青山却没搭理他，只与张宝树隔空凝视。

        张宝树回头看了看衙门入口已经被两个衙役拦住了，断无可能逃出去。

        “本官原以为昨晚你就会逃蹿，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非但不逃，还跑到衙门里看热闹，让捕快们苦守了一夜！”霍青山轻笑道。

        张宝树嘴角挂上一抹轻笑，走了上来，将鲁贵扶起。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可林晓还是看出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他始终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再怎么强自镇定，心里的恐惧还是难以掩饰的。

        “你，你……”鲁贵看着张宝树，久久不知如何言语。

        “曾外祖，起来吧，地面寒。”张宝树说着，搀扶起鲁贵。

        鲁贵一把将他抱住，刚刚还一副穷凶极恶的阴鸷老人，此时却哭得像个小孩。

        “宝树，我，我没用，曾外祖没用。”鲁贵大声地嚎啕着。

        张宝树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曾外祖无需为我顶罪。”

        鲁贵看着他，道：“可你还小，你还有很漫长的人生，你连媳妇都没娶。”

        张宝树拍了拍鲁贵的手背，安慰了他一下，然后看向了霍青山，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曾外祖不是凶手了？”

        霍青山微微颔首，道：“倒不如说，我早就怀疑你是凶手了。”

        “为何？我抄书之说，露出破绽了？”张宝树问道。

        霍青山坐了下来，道：“不错。你当时说你将抄好的话本送去桃树林给林润泽，对吧？”

        张宝树点点头，道：“我们之前一直相约在那个地方。他不想要话本，与我争执之下，将话本打翻了。这有什么问题？

        “那他看了你的抄本没有？”霍青山问道：“如果看都不看就不要的话，那他根本就没必要赴约，尤其是在发生了凶杀案的时候！”

        张宝树觉得林润泽的性格的确会如此，便道：“自然是看了的。”

        “漆黑一片的夜晚，他在树林里能看得清吗？看不清，他又怎么知道好还不是不好？”林晓在这时想通了，连忙大声地询问着，然后看向霍青山，后者含笑对着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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