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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此番,真是多谢夫人和公子了。”少甯站于廊下,福礼拜谢,一身濡红旋裙,若枝头凌寒自开的腊梅。

        刺客凶狠,箭无虚发,当时在山下当真是惊险万分,可事情竟这样巧,镇国公府的张夫人今日在家卫护送下前来寺里上香,只是远远站在官道张望,倒正好救了他二人。

        张家是真果公府,是建国之初便由太、祖皇帝亲封下来的,那些刺客当是怕事情闹大,见有人,便很快四散而去了。

        “李娘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张垚生性腼腆,一开口说话便先脸红,这种情况尤其在对着小娘子时更甚。

        张夫人站在廊下,将这傻儿子冒着傻气的行为尽收眼底,她一半身子隐在昏光中微微皱起了眉头。

        凭心而说,她对这小娘子也是动过心思的,这傻儿子自簪花宴回府后,一连多日不是傻笑便是出神,当母亲的还能不明白为什么。可他到底年轻,看人只瞧着那张脸,她身为母亲,必须为孩儿把好关。

        这小娘子身份低些便罢了,偏偏又是个有主意的,那日簪花宴,长公主是何人,她竟在她手上能讨来了赏,想来除了殿下对她的抬举,她自己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程家这样的家门,她一个丧母丧父的表小姐,如何能有机会上这样正宴来。

        她本能不喜欢这女孩的钻营,但都是燕京地面上的世族,家下老爷又同朝为官,两方也不宜面子上有什么磕绊,故含笑道:“好孩子,方才可吓坏了吧?当时可真是情况紧急,我掀着车帷一瞧,那些刺客手臂竟有一棵小树那般粗壮,个个凶神恶煞的,也不知是打哪来的,竟这样明晃晃跑到城郊来,这燕京的治下何时竟这样差了?”

        却不是治下差,只怕八成还是同那死了的谢荣启有关,但这种话,她自是不可能明说,只适当露出几分委屈来,摇了摇头,“吓到倒是没吓到,只到底被唬了一跳,好在有贵府的家卫在,叫那些贼子吓破了胆,我同表哥倒是无碍。只耽误了夫人回府,实在抱歉得紧。”说完,又俯身行了个礼。

        “你这孩子,千万别这样说!快起来。”张夫人握在她双肘下,将人扶起来,“别说咱们认识,便算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我张家见之性命垂危,也要施以援手,我家老爷同程老爷又是同朝为官,断断没有站干岸的道理。不瞒你说,那日在韩夫人的簪花宴,我一见你,便觉亲切,今日救你,也是咱们的一番机缘,你说是不是?”

        这话看似热络,实则见外。

        陌路人也不会袖手旁观,自然也会救她,想来张夫人也是不想日后传出去,让人往两方议亲上扯,少甯明白过来,轻笑了笑,道:“夫人说得是,还是我们兄妹天大的运道,竟在此遇到夫人了。今日相救程家的恩情,我与表哥铭记在心,待回府后定携重礼,亲上门中致谢。”

        张夫人见她将这恩情记在了程家门上,倒是松了口气,她最怕积黏,就怕着小娘子仗着这救命之恩,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见她识趣,便也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不宜总惦着。”

        抬头望向门内,另起了个话头,“也不知这世侄伤得重不重。”

        少甯一抬头,便看到面前那两道火热的目光,似掬着两团烈焰,生生要将人灼燃。她忍不住抿了抿唇。

        张家门第过高,她自是无意攀附,只不知这小郎君对她这样热络落到自家母亲眼里,会不会怪自己招惹了人家的儿子,她便悄悄挪了挪脚步,往旁边错开半步,正好让张夫人的身影将她挡了起来,至少斜着望过来,她不用再同他打照面,心下也舒服了几分。

        正想再开口再客套几句,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样?”上前一步迎了上去,“大表哥伤得可严重?”

        她是真的着急,方才二人被驮在马背上,她在前,程之衍在后,只感觉到周身似有重物朝她压来,撞到了她的肩膀,但并不知道是他受了箭伤,直到刺客被赶跑,两人双双下马,她瞧见他肩上的血迹,这才反应过来。

        她当场一阵后怕,若那箭矢再用力些,只怕要穿透他的肩膀。

        他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紧不慢循阶上了山寺,这才让紧随而至的程彻去寻大夫。

        “箭矢凌厉,但好在入肉不深,也无毒,倒也未伤及命门。”大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方才他用了一番力气,才将箭镞取出,牙关有些打颤,“不过,不过,正正伤在肩膀,接下来半月,怕是行动不便,我已为他止血上药,你们好生照料着,半个月后应当也就没事了。这样,我再开个方子,内外齐服,也可好得快些。”

        少甯听闻,松了口气,自是好一番盈盈拜谢,又要引着他到待香客的禅房去。

        却见程彻先一步上前拦住了她,弯着腰瞧了一眼里面道:“还是小的去吧!这寺里没有女使,小的笨手笨脚的,我们大爷正难受着,还劳烦表姑娘多看顾他则个。”

        少甯点点头,嘱咐着:“你再好好问一下大夫,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程彻应下,自引着大夫院外去,而少甯则带着张家母子敲了敲门,得了里面应声后这才进去。

        “大表哥!”

        “嗯!”

        两方见完礼,张夫人坐下,径直开了口,不忿说:“天子脚下,煌煌帝都,竟有人持刀行凶,实在胆大妄为!”

        刚拔除箭镞,禅房内翻腾着血糜腥气,程之衍脸色也同白纸一般,但却因气质本就清冷,这点血色全退的白,倒是不损他半分松节之气,只见其微微一笑,稳重道:“我身居殿前司要职,干得都是拿人审人的差事,自任职以来,大大小小也处理了几个案子,手上既沾了人命,自然也会有仇家。”

        张夫人沉吟点头:“世侄说的也是,今日遭逢艰险,也是飞来横祸,待我回去,定也要同我家老爷好好说道说道此事,咱们燕京地界,竟有这样的贼子,青天白日便如入无人之境,实在让人害怕,这防卫也忒松懈了些。”

        少甯坐在程之衍左手边,张夫人坐在程之衍对面,而张垚坐在张夫人右手,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视线,少甯忍不住有些心烦,偏了偏头,接话道:“这燕京防卫,向来是由南衙禁军管着,可我听说,因官家登基日浅,新的将领一直也没选出来,似乎是由殿前司都指挥使韩大人暂代,想来也是宵衣旰食,顾不过来罢了。”

        张夫人这才想起这程之衍也任职殿前司,同那位韩大人是上下级,便改口道:“李娘子说得是,可能也是快岁末了,多少牛鬼蛇神都等着过年了,你们再出门,还是带着家卫的好,这孤零零地满山跑,若再遇到这种事可该怎么好?”

        张夫人也是奇怪,虽说是表兄表妹的,可山下遇到时,他两人都没带着下人,莫不是来此偷偷幽会的。

        少甯自己磊落,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羞臊。

        程之衍出来解释道:“夫人提醒的是,也是我的确有些托大了,这些日子一直忙禁中的差事,今日休沐,几个妹妹和弟弟又闹着要求药,便带着他们过来了。年纪轻轻的男孩子,闹着非要进山狩猎,这种山地能有什么好猎的,您瞧,这不就遇上了刺客。”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夫人点点头,小孩子们一起出来玩,走散倒也是常事。

        少甯松口气的同时,不意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听母亲说,李娘子平日里喜爱读志怪,不知可听说过前朝韦尚写的那本《锁心铃》,此书笔法老道,遣词造句也极为飘逸,故事鲜活有趣。只是随着一场战火,上册已经遗失了,早些时候,资政殿大学士修撰前朝文史,我曾去帮忙校对过几日文书,曾有幸在国库馆阁中见过下册,因不是什么机密文要,便奏请了上峰,誊录出来,母亲说是可以转赠的,既娘子喜欢,改日我…我让下人送到贵府门上,赠与娘子。”

        少甯听着他这啻啻磕磕的托词,倒是想起另一桩。早上出门前,大表哥似乎也主动给她书了,难道?

        她将二人神情对比,一个眸含春水,一个闲庭自在。

        不一样,那就是自己方才想错了,大表哥是真的疼惜表妹,而这位王公子……

        她再看一眼,郎君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出眼眶,不免警铃大作,不自在动了动,客客气气道:“郎君好意,少甯心领了,只是此书珍贵,我擅自拿来抄录,不免有所不敬,再则…”她轻轻皱起了眉,“老夫人近日说我舞文弄墨,实实在在与咱们女儿家的行止背道而驰,这些日子正想着禁我的足,让我修习女红呢!这不,我这才趁着今日松泛,想先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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