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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白玉石桥上,风吹影动,光阴虚移,程立姝一个人站在桥头,静静望着一甲堂的方向,如一樽即将风化的石像。

        町蓝上的桥来,叉着手上前:“姑娘。”

        她抬起头,眸中冰冷,“都办好了?”

        町蓝称是,“二姑娘的茶饼,奴婢已让人暗中换成了加了迷迭香的,估摸着这会儿事已成,奴婢过来时,大夫人带着人,往一甲堂去了。”

        程立姝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石桥下的静湖。

        初春,湖水消融,水波潋滟,若天际流动的浮云。

        町蓝以为她心里难过,便劝道:“是大夫人同二姑娘做得太过,明知道姑娘你对张家公子有意,论起婚嫁之事,却只考虑二姑娘一个。”

        程立姝勾唇,“你以为我是在后悔今日所为吗?”

        “那姑娘是?”

        程立姝没有说话,沉静无波的眸中一时璀璨如星辰倒挂,前方传来人声,她笑了笑,松了口气,“我是在等这最后的结果。大夫人既带着人过去了,咱们也去瞧瞧。”

        少甯三人赶到时,正碰上程立姝。

        “表妹也来了?”

        正在这时,内室传来瓷碎声。

        推门而入,便看到院里围满了穿青布短褐的小厮和婆子,为首一妇人梳着圆髻,四十出头,是天圆地方的长相,鬓边一支灵芝钗。

        少甯认识她,是江氏娘家的陪房,同苏嬷嬷一样都是心腹。但与苏嬷嬷又有不同,只这人也姓江,算是江氏的同宗,平日里帮着江氏处理外面的琐事。

        江嬷嬷上前哈着腰,横纹遍布的脸上堆着笑,“几位娘子怎不在前面吃酒?”

        程立锦踮起脚尖往里面看,“里面怎么样了?”

        紧接着内室又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是个女子的声音。

        少甯趁江嬷嬷不察,猛然撞开了她的手,倾身往一甲堂内来。

        她们三人身后也跟着使唤的女使和婆子,见三个主子动了手,自然没有站干岸的道理,伸手挡着围上来的婆子和小厮。

        到底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小厮也不好上前攀缠,只一味任婆子们阻拦,两厢下人闹着,少甯同齐萱、立锦、程立姝四人已进了正房廊下。

        外室的门大开,隔着山水座屏,她们看到西侧敞架上挂着男人的衣袍,地上雕花漆案上丢着女人水红色抹胸和亵裤。

        氤氲的汗水味道同旖旎的香粉脂气混在一起,充斥着房间每一个角落。

        江氏脸色大白,脚踝一软,险些摔倒,幸好一旁福宁县主扶了她一把。

        “娘,”齐萱进来内室,“发生了什么事?”

        福宁县主脸一沉,往外推她,“你们几个姑娘家家的,来这种污秽之地做什么?”

        张夫人看向江氏,眸中似带着蝎针,“妹妹可看清了,里面可是令千金?”

        江氏几乎是被吓傻了,只呆呆望着屏风。

        张夫人上前一步,拉起重重床帐。

        一对相互纠缠的年轻男女的躯体裸露出来,其势如山火,让挨得近的几位夫人都红了脸。

        福宁县主发出嗬的一声,齐萱想笑,却被少甯瞪了一眼,忙低下头做痛心疾首状。

        程立锦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甯转过头,见程立姝目光放空,盯着地面,神情冷而硬。

        秦夫人的丈夫是文华阁大学士,他们秦家娶的冢妇向来最严肃端庄,受不得这种淫、乱之事,见此忍不住拿帕子遮住了脸,“作孽呀!没想到咱们堂堂国舅爷教养出来的郎君竟是这种遭天杀的东西。”

        程立姝闻听此想上前,少甯追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三表姐急什么?里面有几位夫人在,该问清的自然会问清楚的,县主娘娘方才说了,这里太乱,不适合咱们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待,表姐还是同我一处,到堂上等吧!”

        江氏回过神,一头引着几位夫人往正堂去,一头吩咐苏嬷嬷,“去取冰水,将这对不知羞耻的狗东西给我用水泼醒,穿戴好押到正堂来。”

        少甯拉着齐萱同程立锦站在一旁,抬头见堂上正位坐着江氏,下首左侧是张、秦两位夫人,右侧是福宁县主。

        她们几个小辈则站在堂下两侧。

        伍婆子同一个女使被押了进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夫人”

        “你听到什么,便说什么。”

        伍婆子抬眼看了一眼上方,她这一辈子都在程家服侍,平日里好吃懒做,喜欢抽旱烟讲大话,是以总也得不到重用,只能夜里在一甲堂这样冷僻院里值夜。

        这样大的阵仗,只怕过了今日,再也不会有,也够她吹嘘一阵的了。

        她抖抖身上的严寒,强自镇定开口道:“奴婢吃了些茶,有些犯困,便在一甲堂的角房里小憩,听到门轴转动,隔着门缝看到二姑娘被一个女使扶着进来,二姑娘似乎吃多了酒,走路摇摇晃晃的,奴婢起身出来问,那女使说,二姑娘喝多了,走不到碧华院,要在这一甲堂休息个把时辰,让奴婢到别处守着,别扰了主子清梦,奴婢不敢不听,帮着那女使打发二姑娘睡下,便紧着出了院子。”

        苏嬷嬷问她:“那女使可在这里?”

        伍婆子目光睃了一圈,落到听芳身上,“就是这个姑娘。”

        守在一旁的听雪急道:“我们姑娘即便是醉了,也该是由我们碧华院里的女使搀着去休息,何时轮到听芳那个贱蹄子,你这婆子长没长眼睛?”

        伍婆子咕哝道:“奴婢就是个看冷院的,几位主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她们身边的女使又如何能记得全?”

        “你。”听雪气得浑身冒冷汗。

        今日陪着主子出门的不是她,是个新提上来不久的二等女使,那女使平日里看着伶俐得很,不料真遇到了事,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帮着主子来取斗篷,回去主子人不见了,也不知道多叫几个人,怕挨骂,自己一个人碧华院、花厅来来回回跑了十几圈这才想起来告诉她,她当下狠狠甩了她几个耳刮子。

        这么大的事,自然不敢耽误,忙派人报到了大夫人面前。

        可也不知为何,明明该低调处理的事,大夫人竟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过来。

        方才隔着烟纱帐子,她也没瞧仔细,若真是二姑娘,只怕大夫人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程立姝绞着帕子,垂下头。

        江氏这般冷静,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一时心头惴惴,也不知该不该让自己收买的听芳继续。

        但事情已到了这一步,若不把程立娆彻底踩下去,她同张家婚事只怕真的就要定下了。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扭过头,泠然看了听芳一眼。

        听芳趴在地上,哭诉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求大夫人饶过奴婢。”

        听雪气道:“前些日子,你做错了事,已被主子发卖了,契书还在咱们碧华院里,你怎会又能出现在这里?”

        听芳哭道:“听雪姐姐,我被卖,也只是主子使的障眼法,若我出不了内院,又如何帮着主子同咱们未来姑爷牵线搭桥。”

        “你胡沁什么!”听雪怒目,“你这个贱蹄子贼心贼肺,一肚子坏水坏肥,什么姑爷,我们姑娘同她谢四郎君清清白白,半分干系也没有,你对主子怀恨在心,便来污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刚起身,便听张夫人道:“我瞧着,这丫头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这内里究竟是个什么弯弯绕绕的,也总要同咱们讲讲清楚的。”

        她方才早已看清了那床上的一双人,本对这伍婆子的话也不信,偏巧这小女使又说了这么几句,倒是起了心。

        若这程立娆当真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她也不能就此咽下这口浊气。

        真当他们张家是好欺负的?

        她越过江氏,直接问那女使:“你叫什么?”

        “奴婢听芳。”

        “二姑娘是你扶着进的一甲堂?”

        听芳以额触地,“是奴婢。”

        张夫人脸色沉下来。

        听雪直挺挺跪起身,“这里面定然是有咱们不知道的缘故,我们姑娘若清醒着,又怎会再让这小贱人侍候,夫人,夫人,求您明察秋毫,咱们姑娘她不是这种人啊!”

        江氏脸色红涨,点了点头,“我知道。”

        程立姝上前一步,跪下来道:“母亲,二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求母亲莫要生气,好在谢家也是名门望族,四郎君龙章凤姿,也不算辱没了二姐姐。”

        江氏嗬了一声,“你倒是一心为了娆儿着想。”

        程立姝觉得她的口气不对,可当下既出了这个头要将程立娆钉死在这,自然不容她再回头,“女儿自小同二姐姐性情相投,最是知晓她的心意,二姐姐能得嫁谢四郎君这般人物,想来也是满意的,小儿女们年纪尚浅,年少而慕少艾,求母亲宽宥。”

        福宁县主捂着嘴笑,“我说三姑娘,你这口口声声为了你二姐姐,怎么在我听来,却是句句将她架在火上烤,什么年少而慕少艾,文绉绉的。你的意思是说,你二姐姐一个闺阁在室女,竟平地升天的对这谢四郎君动了心思,也不去求着长辈们图谋,偏偏一个人来这偏僻院子里同他私会,这男未娶,女未嫁的,有了情义是好事,怎的,非要兵行险着闹这么一出,被咱们捉奸在床,这可说不通呀!我再问你,方才在内室,你可瞧清楚了?那帐子里裹的,可当真是你二姐姐?”

        程立姝一怔,便见江氏拍桌而起,并指指向她,“来人,将这对狼心狗肺的主仆给我用绳子捆起来,再将听芳这个贱人拖出去打。”

        “夫人!”听芳泪眼婆娑,很快被上前的婆子拉了出去。

        程立姝亦是一僵,眼看拇指粗的麻绳照着自己兜头圈住,吓得一个激灵,“母亲这是为何?女儿即便是庶出,也是父亲的女儿,是这府里堂堂正正的三姑娘,便算是做错了什么,母亲想动家法,也不该这般折辱于女儿,求母亲给女儿留颜面!”

        江氏双眼通红,“我给你留颜面,你算计我女儿时,可想过给她留颜面。”

        又吩咐江嬷嬷,“你去,让人在外面架了板子,给我将町蓝和听芳这两个贱蹄子摁住,往死里打,打到她们不敢再纵着主子陷害主家嫡女为止。”

        程立姝脑袋里轰的一声,如鞭炮炸响在耳边,“母亲,您这是说什么?什么陷害嫡女,这一切都是二姐姐做下的,同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呀?”

        江氏居高临下看她,恨不得生刮了她,“同你无关?哼!菀菀来同我说时,我还不信,未曾想竟当真是你,之前在这府里四处散播谣言,败坏你姐姐的名声不算,如今竟还想毁你姐姐的清白,我养了你十七年,竟不知道你心思这般歹毒。”

        程立姝脸上血色全无,喃喃着,“母亲!你莫要听菀菀胡诌,女儿怎会陷害二姐姐。”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又去看少甯,见少甯抬头,目光湛然望向她,如漫天星辰倒垂在缥缈烟河之中,朦胧中透出一股璀璨的狡意。

        她浑身一冷,脱口道:“你做了什么?”

        苏嬷嬷进来,叉手:“大夫人,人打完了。”

        江氏:“将人带进来。”

        程立姝一抬头,见听芳和町蓝被打得奄奄一息,死狗一般丢到了她面前。

        程立姝瞪大了眼睛。

        江氏厉声:“苏嬷嬷。”

        苏嬷嬷应是,上前弯着腰,目光恨恨望着地上的程立姝,“三姑娘,这丫头已经招了。”

        程立姝似乎终于还了神,双手被捆着,身子往一旁噌,“她是你们碧华院的人,你们休要将这盆污水扣到我头上。”

        苏嬷嬷笑说:“人都没说话呢,三姑娘怕什么?”又去问那奄奄一息的小女使,“听芳,都到了这时,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听芳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浑身已经被鲜血淋透了,虚弱道:“嬷嬷,是三姑娘让奴婢去寻四郎君的。二姑娘知道奴婢喜欢二爷,可偏不肯成全奴婢,还将奴婢卖出了府,奴婢恨极了她。是三姑娘身边的町蓝找到了奴婢,给了奴婢一笔钱,让奴婢以二姑娘近身女使的身份去见谢家四郎。告诉他,咱们二姑娘对他心慕已久,只谢家同程家起了龃龉,这才没给他下帖子,谢家四郎是个见色起意的玩意,听说了这话,信以为真,便真的来了。三姑娘教奴婢说,待大夫人发现了,便推说是二姑娘私下自己给四郎君下的帖子,大夫人为了自己女儿会遮掩这丑事,寻错也寻不到奴婢身上来,到时候老爷和夫人生了二姑娘的气,三姑娘再帮着奴婢疏通,奴婢自然便能顺顺当当去给二爷做妾了。”

        程立姝身旁的町蓝挣扎出声,“这都是她一个贱婢满口胡沁,你是二姑娘的人,做什么事同咱们三姑娘有什么关系!”

        程立姝虽然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显然今日之事并没有朝着自己预想的那般发展。

        她必须及时止损。

        她抬起头,“母亲,女儿实在不知这丫头在说什么,她本就是二姐姐的人,做什么事自然是听二姐姐的吩咐,今日女儿知道二姐姐犯下大错,也只是想为姐姐求个情而已。”

        廊上又起了人声。

        谢荣戬被押着进来,昏头昏脑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虽是初春,但气温正低,那女子却只裹了一层烟纱似的春衫。

        那事之后,眼尾透着酥骨的红云,娇媚无限,衣领微敞,白雪一样的脖颈上片片都是霞光,让堂上几位长辈尽数转过了头。

        程立姝猛然瞪大了双眼,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三姑娘,这女子你总认识吧?”

        町蓝蓦然出声,“町瑶,你怎么在这?”

        苏嬷嬷笑说:“是呢!是你那一母同胞的好妹妹。三姑娘为嫁入望族可真够下血本的,让自己身边貌美的女使去勾引谢四郎君,想来是知道自己容貌上吃亏,留不住夫君的心,这才提前派个通房过去打头阵呢!”

        许久未出声的张夫人,此刻才松了一口气,唇边涌起笑波,道:“是呢!早几年燕京里是有这么个说法,小姐们嫁入夫家前,会先派出心腹女使去试试那夫郎的本事。”又转过头望着江氏,“妹妹,你这庶女可真是大方端惠,上面姨娘早逝,这等闺帷之事都如数家珍,日后无论嫁了哪家,都是能凭本事拢住夫君的,妹妹倒是省心了,这种事也不用再单独教导了。”

        程立姝眼睫凝泪,“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是町瑶,我没让她去,躺在这里的明明应该是”

        “明明应该是谁呢?”少甯眸光清亮,“二表姐可好好在我房里躺着呢!”

        她转过身,“阿锦,你带着人去我房里,将二表姐请过来。”

        又同几位夫人致歉,“实在是虚惊一场,二表姐多喝了几杯酒,觉得头昏,不知为何竟撞到我院子里来,我便让下面女使服侍着睡下了,可巧了,忘记去同碧华院报一声,让大夫人担心了。”

        江氏重新坐下,舒了口气,“多亏了你!”

        她转过头,盯着程立姝,目光泠然,“方才你一进外间,里面什么情形都没看清,居然一口断定,是娆儿在内同人媾和,我且问你,若非你与此事有关,又如何可以提前窥伺出了先机?”

        町蓝被拖了进来,青丝披散,浑身是血,可仍是护主,勉强直起身子道:“是,是猜的,二姑娘先头不见了,我们姑娘同她一向交好,也帮着相寻,又见到内室敞架上的男人衣衫鞋袜,如何能不往这方面想?”

        秦夫人笑了一声,“哦?那怎么不想是府里的小厮同女使失了体统,却偏偏只想自己的姐姐呢?这要说你们主子同二姑娘姐妹情深,我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谢荣戬迷迷糊糊,到了现在总算清醒几分,操着沙哑的口音道:“发生了何事?我为何会在这里?”

        福宁县主啧啧两声,“谢四郎君真是艳福不浅,来人家府上做一回客,便能春宵一度,卷回这么个大美人,也算值了。”

        “美人?”谢荣戬回头,果见身后一个俏生生的小美人,正披头散发,散发着春意。

        小美人也清醒了,揪着颈边薄纱一味磕头,将头皮都磕红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是被人敲晕了,醒来就在这了,真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谢荣戬见她玲珑娇俏,音色动人,立刻便将程家小姐们丢到了脑后,抱起小美人哄着,“你莫怕,我不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待事了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秦夫人问他:“不知谢四郎君好好的,怎么跑到内院来了?”

        谢荣戬好色,但并不是傻子,他来此参加这宴席,纯粹是因为程立娆遣了小厮给他送了一封信——说是说是思慕与他,特请他来此一聚。

        到了席上,没喝几盅酒水,便真的有女使过来请他。

        他登时心花怒放,跟着那女使一路避过人群到了一甲堂。

        哪知一进去,便脑袋晕晕乎乎的,当即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后,见身上脸上都是冷水,还被撕扯着穿好衣衫押到了这里。

        顾看一圈,明白过来。

        自己只怕着了人家的道。

        他自然也生气,可目下得了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这些乱糟糟的事如何还能让他再放在心上。

        这程立娆姿色比其长姐和幼妹更甚,日后便算是嫁了人,只要还思慕他,他也是愿意同她温存的,眼前这小美人却不可再待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当即唔了一声,道:“我在席上吃酒,不知是否吃多了,一个女使过来要带我去休息,我便跟着来了这里,一进门便是一阵浓烈的焚香味,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了小美人,干脆保全那程立娆的名节好了。

        江氏:“去寻个大夫来。”

        苏嬷嬷转头出去,不多时,带进来个大夫,“您老来瞧瞧,这二人身上可有什么问题?”

        捻着花白胡须的老大夫为二人把脉,须臾,蹙着眉头道:“二人血脉亢奋,像是服用了迷迭香的样子。”

        苏嬷嬷又从袖子里取出个雕漆红木匣,“您再看看这茶饼。”

        听雪一眼认出来,“那是我们主子宴席惯带的茶饼。”

        老大夫对着那茶团捣鼓,一会儿嗅一嗅,一会儿又尝一尝,末了皱起眉头道:“回禀夫人,这茶饼里加了迷迭香和当归,可使人嗜睡、麻痹,但若量大,亦有催情之效。”

        程立娆身边的大女使听雪,噗通一声跪下,双眸含泪,“夫人,二姑娘一直有在宴上带茶饼的习惯,您也知道。想来是听芳这个小蹄子透露给三姑娘的,她原本一直在我们姑娘跟前服侍着,可前些日子被二爷无意撞见攒花,赞了一句有品味,便使劲浑身解数想勾引我们二爷,二姑娘知道了,为了不让嫂嫂伤心,这才叫来伢郎想打发了她,可不知为何,竟暗中又被三姑娘买了回去。夫人,三姑娘居心叵测,明面上跟我们姑娘姐妹情深,背地里竟搜罗这些人这样陷害我们姑娘,实在是无耻至极,求夫人为我们姑娘做主。”

        町蓝道:“是二姑娘自己笼不住下人,你们窝里反,同我们有什么相关?”

        “原来这才是你们打的主意,买回来这贱婢,为的就是从此件事里脱身,可惜了。”江氏讥讽道,“没想到躺在这里的人不是娆儿,而是你们院里的贱奴烂婢。”

        正说着话,廊子上有人报二姑娘来了。

        程立娆脸颊酡红,一进门便过去狠狠甩了程立姝一个耳光,“你个贱人,竟敢污蔑我。”

        “娆儿!”江氏制止她。

        苏嬷嬷忙上前拉住她,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她抬起头,正与堂上张夫人目光一遇,吓得一个激灵缩回脖子。

        几位夫人见到完好的程立娆,再垂眼去看程立姝,更是嫌恶不已。

        秦夫人道:“小小年纪,心计竟这样深沉,实在可恶。”又转过头,“江氏妹妹,我们知道你这嫡母难做,你放心,你放手处置这庶女,若程老爷怪罪于你,你只管遣人到我们府上,我们定然愿意为你做这个证的。”

        江氏垂眼,以帕拭泪,目光却若冰湖里的水,冷冷浸过堂下,“将程立姝囚到自己院里,没我吩咐不准她再踏出房门一步,至于这几个贱婢”

        “请程大夫人高抬贵手,我既与这女使情投意合,还请夫人成全我二人。”

        町瑶抬眸,双眸酝泪,哀哀切切喊了一句“四郎君。”

        福宁县主同秦夫人一起转过身,暗中呸了一口。

        还是张夫人忍着笑,“四郎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她转过头,“江妹妹不若成全了他,也算一桩佳话。”

        江氏铁青着脸,“町瑶这个小贱人,你愿意带走就带走,明日她的身契我自会让人送过去。”

        毕竟是谢家人,程家即便再兴盛,也不敢真的在明面上同武安侯撕破脸,甩出去一个贱奴烂婢便能让他谢四郎封口,也是划算的很。

        “只一样,今日之事,烦请谢家四郎守口如瓶。”

        谢荣戬兴奋地点头,“夫人放心,今日我没来过程家内院。”

        几位夫人亦是保证。

        “町蓝同听芳,发卖到南边去!”

        少甯送静安师太出府。

        双手合十,“多谢师傅为我走这一遭。”

        静安行了个佛礼,“贫尼年少时被冤枉杀夫,幸得李大人明察秋毫,救贫尼一命,这才侥幸逃过一死,为娘子走这一遭也是应当,只是”

        她欲言又止。

        少甯明白过来,“师太放心,信女知道利弊和得失,也分得出善恶对错,日后再不会了。”

        送走静安,转身回内院,冷不防头顶一道清冷目光。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开口:“大表哥。”

        程之衍望着静安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跟我来。”

        少甯张了张口,乖乖跟在后面朝墨砚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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