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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86章


少甯霍地站起身,看着他道:“大人可是怪我自行处置了那洛云?”

        她这一句,噙着娇颤和委屈,听得程之衍呼吸一窒,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应她,只转过身,背对她,掖了掖被角。

        少甯见他不说话,质问的勇气瞬间瓦解。吵架这种事,若两方都积攒着气,自然吵起来容易,可要是一方打定主意沉默,那吵起来就难了。

        书也看不下去,想了想,索性丢开了书册。烛灯摇曳,暾暾地照在床帐,她盯着男人后脑看了两眼,这才去灭烛灯。

        之后,在漆黑中站了几息,待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慢慢往床边挪来。

        程之衍虽面朝里侧躺着,但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听到她脚步轻浅起来,便将身子往旁边侧了侧,曲了腿给她让路。

        少甯先摸到床,又往上摸了摸,触到他遒劲有力的小腿,撇了撇嘴。之后才坐下来,慢慢脱了鞋子。

        新婚那几日,她本想睡在外面,嬷嬷提前教导过的,他却不喜。少甯还以为他晚上起夜多,便听他话睡在了里面,但观察了好几日,他睡着了几乎连翻身都很少,看着也不像是需要她服侍的,她便心安理睡在里面,直到现在。

        她绕过他,往到里面爬,小猫似的。却不知是踩到了他哪,头顶竟嘘出一口凉气来。

        哼,痛死才好!少甯腹诽。

        少甯躺下来,怔怔望着头顶的纱帐。本以为今夜定是没法入睡了,父母过世后,她一向有梦魇的毛病,尤其心里存着事时,入睡更是困难。

        但也可能是白日太累,她瞅着瞅着,竟迷瞪起来,耳畔也渐渐没了声音。

        月光皎洁,柔和而细密,透过烟纱似的床帐筛了进来,映出小娘子一张水洗过的芙蓉娇面。

        程之衍听着她清浅的换气,翻来覆去,心中不平起来。自己在这生了一肚子气,她却转头睡着了。

        她既睡着了,他也不用再装睡,转过身面朝她,就这样静静看着。

        见她玉雪似的小脸朝上,浴在溶溶光波里,如冬雪上突然开出了昙花,泛着干冷清甜的气息。再往下,小山似的起伏被牢牢裹紧在锦被中,只一双玉臂伸展出来,轻轻搭在两端的缎面上,随着翻身,右手袖口被推高,露出一截宛若清辉般的玉腕来。

        看着看着,程之衍突然举得口干舌燥起来。心里愈发烦乱,也不睡觉了,索性坐了起来。

        倚在枕上,心里火气愈炽。说到底他是不甘于做她心里的第二要紧。

        他听闻她回府,火急火燎往内宅赶,本想同她好好吃个晚饭,却听闻她让人开了夕霭堂,在那里面审问几个下人。

        他担心她初次掌家,怕震慑不住,本想从侧门溜进去,坐在屏风后给她壮壮胆,哪知却听到了洛云被杖责的缘由。

        敢情她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引蛇出洞。哼,若非外院来客,他临时离开,他说不得会一直呆在正房。

        她就没想过他真的会顺水推舟纳了那洛云?

        说到底,这些琐事在她心里是大事,他只是小事,这才成亲多少日子,她便开始忽视他了。若再过些年,老夫老妻的,他又会被怎样对待呢?

        想着想着,气愈发不平起来,他既睡不着,那她也别睡了。

        他朝前蹭了蹭,抱住她的双肩。

        炽热的吻落下来时,她似乎颤了颤,还有些迷糊,待终于彻底清醒过来,那人已伸手褪了她的小衣。

        少甯想着他生气,也没拒绝,陪着他闹了一场,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他抱着她去洗了澡,两人重新换了衣衫,躺下来。

        少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软软的,枕在他胸前:“大人不气了吧?”

        程之衍抱着她,仰望着窗外,隔着一层床帐,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问她道:“你回了府,就没想过先找我?”

        少甯怔了怔。

        程之衍转过身去,“我等了你一天,连晚饭也没用。”

        少甯懵了,不知道他这么大个人,竟是得别人哄着才能吃饭的,支吾道:“那我不回府,定然是有事,大人就不会自己用些?”

        程之衍哼了一声。

        少甯坐起身,推了推他道:“你只是气我没陪着你用晚饭?”总听着不止因为这个。

        程之衍转过头,蹙眉道:“那洛云,不过是她父亲于我有恩,我不得不照看她们孤儿寡母罢了,既她犯了错,自然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你明日处置又能如何?”

        他止住声,愤愤地看着她。

        少甯却也委屈,皱着眉头,灵动的眼睫上挂了泪,“我承认,我该一回府,便来寻你,服侍你用晚膳,可我这一日日的跑前跑后,也得有那个时间,那洛云妄图爬你的床,若今日不下了狠手处置,明日是个丫头都能踩我的脸,你怎么不替我想想?”

        她一哭,程之衍便绷不住了,抱她过来,“那我却要问你,你为何又要设下这圈套让洛云钻?你想好再回答我。”

        少甯心说:果然是为了那小女使。

        “捉贼拿赃,这府里几位老人,仗着资历和功劳,不知贪墨了多少银子,便说那位曹嬷嬷,经那王货郎倒卖到西市多少东西去。你可知这半年损了多少!足足七八千两!若我不用雷霆手段,如何能迫使她们露出马脚?至于那洛云,她想爬你的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既然要一网打尽,自然要拿住铁证才可以。若我没证据,随随便便就处置了,是,靠着当家主母的威严,她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于你,与我在外面名声都不好。”

        她大大的杏眸中噙着泪,一张芙蓉娇面,凄然而惶惑,“我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程之衍不由一叹,看了她一眼:“那账本你是早心中有数,可一直忍着到了今日才发作的吧?”

        少甯说是。

        “既早瞧出来了,为什么不提前发作,非要做这么个局让人钻,你就没想过,万一我真的着了那洛云的道呢?”

        少甯眨了眨眼睛,“我信大人呀!”

        程之衍苦着眉头,“我倒愿意你疑心我。”顿了顿他道,“若非今日外院有事,我便会一直在尺素等你,满怀期待地,结果就等来了你用我去钓那洛云的消息,你可想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回到府里,连问我一句都没问,一句解释也没有。这一整日,这么长的时间里,可有一个瞬间是想我的?”

        他支起身子来,说得愈发心酸起来,“我敢说,我一直都在想你,你呢?”

        少甯揉了揉自己的耳垂,一脸茫然。

        程之衍又道:“咱们是夫妻,发生这种事,你为何提前不告知我,哪怕是我来发落人都行,或者不用告知我,你自己直接让人将那洛云给捆了,管她有没有证据,主母发落个看不顺眼的小婢子,要什么证据?直接卖了便是,为何非要设计晚上这一出?你也说了,那小女使对我心怀不轨,你若是凭着妻子本能直接处置了她,我反倒更高兴。”

        “本能?”

        “你不吃味吗?”

        少甯怔了怔,刚开始宋嬷嬷报到她面前,说那曹婆子和窦婆子交好,窦婆子有意举荐她自家闺女时,不是没有情绪失控,可到底是生气居多,觉得她们这么做,是踩了自己的颜面。

        若说吃味?她想了想,皱紧了眉头。

        程之衍见她皱起了眉,便明白她定然是没有的。道,“那我再换个问法,你回府的路上,是更挂念着我,想早点见我,还是更心焦将这些人捉贼拿脏?”

        少甯不说话了,抬眸抿唇,有些意外,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程之衍欸了一声,面露凄然,接着道:“说到底,你就是觉得自己当家主母的面子比我更重要。”

        “不是,”少甯听他这么说,急着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不过也明白过来,绞着手指嗫嚅道:“我今日是太托大了,对不对?”有错就要承认,她闭上眼,将额头抵过来,“你罚我吧!”

        上次自己设计程立姝,他曾这样罚过她,她还记得。

        程之衍却没动弹,揉了揉她乌黑的发丝,语气中带了些温凉,道:“万一哪个环节出错,我若真失身于那洛云,你当如何?”

        少甯睁开眼,瘪了瘪嘴,哂笑道:“若真如此,失身的也当是人家洛云才对吧?”

        程之衍又黑起了脸,他生气时,少甯自是忌惮的,下意识便捂了嘴,赔笑道:“我又说错了!”

        程之衍道:“你日后记住了,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我的便是你的。你不是这个家里的管事,不需要将我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大面上过得去便可。我娶你进门也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管家,而是要你将这个家当成是你自己的家,你即便要管,也是为了你自己。那些下人,无论丫头还是婆子,管家还是小厮,只要你用着不顺心,犯错的便径直发卖了,没犯错的,打赏则个,直接赶出府去,永不录用,你一个正头夫人,不消用这种法子犯险。这一点,你定要记牢了。”

        少甯眸中映着一团火一样,熠熠生辉,可瞬间又暗淡下来,欸了一声道:“我母亲当初嫁给父亲时,二人何尝不是缠绵悱恻,你侬我侬。父亲一句‘绝不纳妾’成了母亲一辈子坐困愁城的枷锁,可后来生下我之后,月子里落下病根,被大夫断定再不能孕育子嗣,父亲守了她两年,想要男丁,还不是照样抬了两三个妾室进门。”

        可见男人高兴时,你便是掌心娇,男人不高兴,你便成了糊墙泥,实在是半分道理也没有的。

        少甯抹了一把脸,梗着声音,“我有个家不容易啊!不想同母亲一样期望再失望。”

        程之衍叹口气,揉了揉她乌黑的发,“慢慢来吧!”

        翌日,两人一块起了身,摇了铃铛,素瓷和新荔各端着一个铜盆进来。

        程之衍先洗完,少甯递给他干巾子,“大人今日会按时回府吗?”

        昨夜谈过后,少甯也想试着改变,只是不知道从哪变,想了想便从等他回府开始吧!

        程之衍抱了抱她,“今日你在家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让程彻送你和祖母去温泉庄子。”

        少甯惊出了一声汗,“是你说的那件事吗?”

        程之衍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出了府,程潇牵着马等在门前,“大人,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了。”

        程之衍瞥了一眼身后,“燕京城内,武安侯知道分寸。”

        程潇又道:“清远大师进京了。”

        “知道了,安排吧!”

        程潇称是。

        “还有件事。”程之衍招手,“你去告诉程彻,今日留在府里,帮我办件事。”

        程潇郑重点了点头。

        一路纵马到了东华门前,下马递了腰牌。

        朝后,乾德帝和心腹在垂拱殿内议事。

        程之衍进来,先跪下行了大礼。乾德帝正忙着,没顾上他,他便站在一旁候着。

        “即便是打了一场大胜仗,这战损率也太高了些。”参知政事刘使相看着兵部统计出的西北战役简报,道,“陛下,国舅爷这一仗沿途从诸个郡县要了多少铁器、战马、兵卒,那些是战时,咱们便不说了,可如今都不打仗了,怎么军队每月的补给竟还要这般高?咱们大晔在四面都有驻军,若每个将领都如国舅这般,岂非只有向百姓征讨赋税了?”

        乾德帝没说话,转向程之衍,“澜柏你你来瞧瞧。”

        程之衍上前一步,接过江问行递过来的折子,听着皇帝道:“武安侯近日提交了今年的战备票额,只是数目颇多,说是西北要筑造新的防线,需要再上一批新的战马和铁匠,要组建铁骑。”

        程之衍看完,又还给江问行,淡声道:“应该的。”

        刘使相脸一沉,“你这年轻人,不懂战事莫要大放厥词,他武安侯这几年,要了战马,要兵卒,要了兵卒又要组铁骑,前些日子那场战役,只要再等上半日,后方补给便能到位,他呢?竟不由分说当场斩了当地郡县的督粮道,听闻在当地堡寨大开,横征暴敛,致使各路官员人心惶惶,有的为了保命,竟不顾民生,强行征粮奉上,若朝中再供养他至斯等地步,只怕再打仗,民意便会有变,届时洪堤沸腾,如江河之势,可绝非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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