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现实和剧本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胡夏已经在了，正吃着泡面，手里还拿着剧本在念。见我进来，招呼我坐下，丢了手里的叉子就指着剧本其中画着红色标记的段子问我，“宋一，你来的正好，快点给我看看这里，我编不通顺了！”

        我心情有些低落，结果剧本却有些看不下去。胡夏一边吃面一边跟我念叨，念叨了一半顿住，看着被我突然握住的手问我，“怎么了？这里不顺吗？”

        “你刚刚说，男主角将生病的女主角囚禁在地下室？”

        胡夏看着我陡变的脸色，无比了然的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宋一，这只是剧本，和你没有关系！”

        我摇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认真看起了胡夏写了半截的本子。

        春蕊的原始手稿只写了关于校园暗恋的事情，讲述的女主角对于男主角的痴迷追随，却并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后期社会背景下的相爱相杀却都是胡夏扩展的，我一直没有仔细去看，今日看了看，整个心却狠狠揪了起来。

        “你根据什么写的？”我皱眉，对于胡夏的自作主张很是不悦。

        胡夏已经吃完，正收拾垃圾，听见我这么说也只是随口回了句，“春蕊设定的初衷就是你和萧瑾冬的校园经历，所以后期开展，我也是以你们为原型的。当然，现实和剧本肯定是不一样的，夸张一定存在，你不用在意。我比你了解，在这个社会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噱头！软禁，堕胎，死而复生的报复，这才是最虐心的场面。如果到最后还觉得不够，再加上车祸，疾病，或者爱而不得的生离死别，这都可以！”

        如果胡夏认真跟我解释，我可能会更加抵触，可是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让我意识到，这和我的经历极为类似的剧本其实不过是狗血电视剧的综合剪切，与现实无关。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本子不用拿给萧瑾冬看吗？”

        胡夏摇头，“将在外军，他只是投资方又不是制片方，不用管他。他要看的是最后的收视率，不是看咱们怎么运作的。我和方木韩冰都商量过了，韩冰剪辑过那么多本子也说这样比较有看头，更适合现阶段网络播放平台上的观众。至于电视剧的收视率，这个还需要网络播放量的炒作，后期运行有老四在，也不是你操心的。你就看看，这剧本我标红的地方怎么疏通就成！”

        胡夏洗了手做到我身边，她太过冷静的态度让我无法发火。可是和别人讨论一个几乎是自传的东西，感觉太古怪，以至于讨论到最后，我都有些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设计剧本还是将脑海中已经存在的东西，重新编排后讲了出来。

        凌晨三点，我昏昏沉沉趴在床上睡去，恍惚中感觉到有人在走动说话，低声细语的，很是熟悉却挺不真切。

        我做了长长的梦，梦里似乎自己真的成了春蕊的主角，和萧瑾冬演绎着曾经的过去，可是慢慢的，所有的清晰画面都变得模糊起来，甚至包括萧瑾冬的脸。

        我越想要看清楚，却越觉得无力，最后在极度的疲累中陡然惊醒，一抬头胡夏就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未写完的剧本，张着嘴留着口水，睡的完全不顾形象。我起身拿了毛毯想给她盖住，却一下子将她惊醒，她一个哆嗦站了起来，手臂碰在了桌子上，疼的呲牙咧嘴。

        “你没事吧？困了就去客房睡啊，又不是没有你的地方！”我见她疼的厉害，只好翻箱倒柜的去找药酒，却在拉开的抽屉里看到了之前胡夏交给我的一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胡夏让我亲自去看的地方。只不过被我束之高阁了很久，几乎要忘记了。

        “福海区上人路521号！”我怔怔地看着上面熟悉的地址，刚刚醒来的脑袋，仿佛被人拿着重锤又狠狠地敲了一下。

        “找到没有，已经紫了，完了完了，这是要废掉的节奏啊！”胡夏还在外面沙发上跳脚，我猛地回过神来，将字条匆忙地装进了兜里，“已经再找了，你再等等！”

        药油被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我拉出来的时候，沾了满手的灰尘。胡夏异常嫌弃，“宋一，这里好歹也是你落脚的地方，能不能不要整的跟垃圾场一样。”

        我慌神，脑海中突然也冒出这样的画面，我在并不宽敞的家里招待胡夏，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她准备饭菜，一边被她吐槽不是居家女人！

        “你楞着干什么啊，洗手帮我揉啊！”胡夏伸手戳我，我愣了愣，问道，“胡夏，福海区上人路521号，这里到底住了什么人？”

        胡夏脸上的表情陡然间凝固，她有些慌乱的别开头，一边笨拙的扭开药酒的瓶子，一边道，“你好奇就自己去看一看，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

        我笑笑，“也对！”

        胡夏的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的药酒没有握住，咕噜噜滚在地上，整个客厅瞬间弥漫起浓烈的酒味。

        我匆匆洗了手出来，帮胡夏揉开了淤血，胡夏欲言又止，我忍不住笑道，“不是你让我去看的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胡夏摇头，“我只是好奇，你一直抗拒去面对真相，为什么突然又想通了！”

        “你们不是都希望我能醒来吗？难不成让我过去看，你们还要先准备一下？”

        胡夏抬头看我，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痛苦。“宋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既然你觉得，你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假的，那你何必去看？”

        “你们准备了，我总不去看，岂不是让你们白忙活了！”我冷笑，手里的酒蒸发了，带走了热量，连同心的温度一起消失。“我提前跟你通个信，也免得你们到时候准备不充分！”

        萧瑾冬书房里的明信片，苏木电子里的璇姐，这个被胡夏写在纸上，已经许久许久的地址。仿佛都在指引着让我去看到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刻意安排的，我却已经分不清。

        也可能恰恰是这种分不清，让我心里对萧瑾冬藏着另一个女人这种想法而生出来的胆怯渐渐消退，生出现在冷笑嘲讽的勇气，来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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