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大头死了

小柔跟着奚露她们去了别墅。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一时间好奇又拘束，规规矩矩的挨着奚露，唐衣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手掌心不断地摩擦裙子。

        说到大头的时候，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羞涩。

        唐衣见她的确是喜欢大头，心里不免高兴。

        “他的厨艺好，你跟了他以后可就有福了。”唐衣笑着道。

        小柔红着脸道，“是啊是啊，大头哥厨艺在我们那数一数二的响当当，人忠厚又老实，对我也特别细心！”

        这一点唐衣跟奚露都看得出来。

        奚露调侃她，“那你这么喜欢他，咋不说出来呢？”

        说到这小柔的笑容就淡下去了。

        “他很喜欢他女朋友，我不忍心，也怕他讨厌我。”

        奚露想到大头的初恋，和大头喜欢她的那股劲，心疼又心酸，但还是豪气的拍拍小柔的肩膀，“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的大头哥保准对你神魂颠倒。”

        “真，真的吗？”小柔说完又觉得太不矜持了，咳嗽一声道，“露姐，你可不要强迫大头哥做什么事啊，他很傻的。”

        “嗨，你说什么话，你看我像那种人吗？你看我不也老实么，照样把你戚大哥治得服服帖帖的。”

        戚容，“……”

        小柔看了戚容一眼，“那倒是。”

        聊了一会，唐衣看了看时间，疑惑道，“大头怎么还不回来？”

        戚容刚要准备给诊所打电话，一通电话抢先打了进来。

        他接通，属下焦急的声音传来，“容哥你快过来，这边出事了！”

        一听到出事，戚容的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急什么，把舌头撸直了。”戚容说着站起身，“我马上过来。”

        属下没有说什么事，已经语无伦次了。

        奚露见戚容的神色就知道是出事了，连忙问，“奚晨出事了？”

        “应该是。”

        两个人匆忙出门，唐衣的心也吊起来了，“很严重的话，记得给先生打电话。”

        戚容颔首。

        小柔也跟了上来，她跑的气喘吁吁，小脸红彤彤的，“我可以去吗？我保证乖乖的不妨碍你们。”

        她想去见大头，奚露和戚容都知道，也就答应了。

        车子迅速赶到诊所。

        诊所不大，地方隐蔽，此时出事没有人围观，门口只有两三个属下在走动。

        戚容走在前面，看见大门的地上放着一张急救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蒙着白布。

        奚露要冲上去看，“谁死了？”

        戚容一把拦住了她，“不会是奚晨。”

        他没有这么大一块……

        戚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我去看看。”戚容气息低压，十分骇人。

        奚露仿佛脚底灌铅，也不敢走了。

        几名属下站在一旁，看了看奚露，默契的安静着。

        戚容掀开白布，顿时目呲欲裂。

        尽管刚刚有几分猜测，可是亲眼所见，心里还是无法接受。

        他眼前黑了一下，才看清楚地上的场景。

        大头的脖子被割出很深很长一道口子，深处的血还很鲜艳，衣服都被血寖透，脸色乌青，但是很宁静。

        戚容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已经毫无生机了。

        其实戚容掀开的一瞬间就知道没有救了，但还是不死心的想再验证一遍。

        他甚至不相信这具尸体就是大头，明明下午的时候他还跟他说了话，大头问他晚上要吃什么。

        戚容表情隐忍着，站起身。

        奚露站在三米外，看着他。

        戚容走过去，声音一吹就散，“大头死了。”

        奚露脑子里嗡的一下，“你他妈有病吧？说什么蠢话，给我滚开！”

        她推开戚容去看，掀开白布见确实是大头，那一瞬间她差点跪下来。

        大头的身体越来越冷了，血变成绛紫色，面目都不像他原本的模样。

        奚露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大头的镜头。

        大头总是一副憨相，脑子一根筋，想什么就说什么，表达也是最直接的，粗糙的手指做细腻的事，他特大的个子，蹲在门口给戚容绣鞋垫，偷偷的看他初恋的照片，扛着两百斤的东西能一咬牙跑十层楼。

        九尺男儿的钢板身子好像怎么都打不穿，外婆痴呆和发病时，他蹲在卫生间里哭得跟个傻逼似的。

        奚露仿佛站不稳了，戚容见她身形晃了晃，过来拥着她。

        奚露感受到戚容的温度，转身一拳打在他身上。

        戚容的身上立即传来肌肉撕裂的声音，他抿紧唇，握着奚露的拳头，不准她再发猛力，不然她这手得废。

        奚露情绪激动，眼眶猩红可怕，“这就是你手下人的效率？你的人都是吃屎的吗？”

        戚容用力把她箍在怀里，吩咐属下把大头抬走。

        急救床都被血打湿了，随着摇曳的动作，血滴下来落在地上变得乌黑。

        奚露肩膀剧烈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戚容扣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先带小柔回去，这里的事交给我。”

        奚露摇头，“我要留下来查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戚容语气强硬，“听话，回去。”

        奚露情绪容易激动，他没法静下心来。

        几个属下，几乎是强行把奚露带上车。

        小柔紧张的坐在车子里，见奚露脸色苍白，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了，她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没有问大头哥在哪里。

        奚露一坐下来，就觉得身体都软成了一摊泥。

        小柔无声给她抚顺背脊，奚露怔了怔，似乎才反应过来身边坐着个人。

        她看向小柔，小柔露出一个笑容，“露姐，你别太难过，戚大哥那么厉害，事情能解决的。”

        奚露难过的想，解决不了了。

        戚容再厉害，能起死回生吗？

        小柔的手指如同她的名字，一遍遍的安抚她。

        奚露看着眼前这个喜欢大头的女孩子，眼里起了一层水雾，她轻轻道，“小柔啊，露姐跟你说件事，你别激动好不好？”

        小柔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吗？”

        奚露声音沙哑，哽咽得快要刺穿嗓子，“大头，他死了。”

        ……

        属下安顿好大头后，带戚容去事发现场。

        “我们发现大头的时候他被吊在悬梁上，脖子是被耳机线割破的，那是致命伤。”

        戚容检查过大头的伤口，他身体结实，很沉，吊的时间不长，但是脖子几乎要被扭断。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

        大头的遗容已经整好了，法医把他身上的耳机和mp3交给戚容。

        戚容按了播放。

        里面传来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大头憨厚的低笑。

        录音很短，但是大头保留了几年，mp3除了掉漆，没有任何破损。

        戚容将它收好，准备跟大头葬在一起，他握紧手里的东西，眼里闪过嗜血的阴狠。

        剩下的后半夜，戚容一直留在诊所，探查凶手的蛛丝马迹。

        他还去看了眼熟睡的奚晨。

        奚晨的房间里黑暗一片，里面很安静，奚晨一个睡姿能睡一晚上，戚容站了接近十分钟，他都没有任何响动。

        大头跟人无冤无仇，不会有仇家。

        即使有，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跑到戚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而且对方能做到无影无踪，身手不可小觑，戚容立即想到了会是谁派来的人。

        这段时间大头留在诊所，是陪奚晨开心的。

        那么对方是为了奚晨而来？奚晨现在安然无恙，是对方失手了，还是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戚容沉思良久，见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便开车回家。

        他打电话给奚露，奚露说都回别墅了。

        别墅里传来凄厉的哭声。

        小柔已经哭了很久了，眼睛都肿得快要睁不开，可是仍有眼泪下来，她偶尔会停一会，但是很快又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发出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声音。

        奚露抱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毫无作用。

        唐衣楞楞的坐在沙发上，手脚都冰凉了。

        沈野跟戚容一同走进别墅。

        唐衣看见沈野，一直缥缈的心总算停了下来，她四肢僵硬的站起身，直直的看着他。

        沈野两步上前，将她拥进怀里。

        唐衣心里酸涩肿胀，泪如决堤，很快就打湿了沈野的衣襟。

        “没事了，没事。”沈野反复着这句话。

        小柔哭得晕死过去。

        奚露给她洗了个澡，又打了一针镇定剂，这才从卧室里走出来。

        门外站着戚容。

        奚露心里的防线早就塌了，但是她发泄的方式从来不是哭，她眼里布满了血丝，嘴唇白得透明，像是一名女鬼。

        她跌落在戚容怀里，“戚容，大头死了。”

        比被子弹射穿还要痛的，就是生离死别。

        奚露的父母去世时，她还小，感受不到痛，只是傻乎乎的坐在两具尸体旁边，被陌生人带走。

        后来她经历各种各样的黑暗，心肠就变硬了。

        可是人心终究是肉做的，遇到沈野，遇到唐衣，遇到戚容和大头，她的心早就慢慢化了，有了常人的喜怒哀乐。

        偏偏这个时候，在心上插一刀，疼得她器官痉挛。

        戚容抱着奚露，心里也漫起无法言喻的难受。

        第三天的时候，大头下葬。

        大头没有太多亲人，沈野不用担心慰藉不好，就花高价厚葬，送葬队伍的哀乐响了很多天才平息。

        小柔在葬礼上没有哭了。

        她呆呆的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喃喃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被我后爸打得吐血，扔在垃圾堆里，是大头哥把我抱回去的，他把我放在炕上，给我吃他做的红烧肉，那时候他都吃不起，但是全给我吃了。”

        “大头哥终于可以见到他的女朋友了，他们特别恩爱，也特别幸福，很多时候我都很自责，为什么要喜欢大头哥，我怕他为难……”

        小柔腿一软，跪了下来。

        奚露想去扶，却没有力气。

        小柔带着哭腔道，“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大头哥了，可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奚露抹了抹眼角的湿意，仿佛整片天都是悲哀的。

        大头常说没有女孩子喜欢他。

        可是真正喜欢他的，都喜欢到骨子里了。

        从墓园离开的时候，唐衣发现小柔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前几天她哭得声嘶力竭，像是要把命都哭掉，但是现在的神情里，有几分坚定。

        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

        唐衣坐在沈野身边，难过的想，小柔本来可以一直好下去的，可是现在垮了半边天，她没有了信仰，要把柔弱的自己伪装起来，像奚露那样勇敢的活下去。

        她想，如果沈野也出了意外……

        她不敢去往下想。

        唐衣扭头，对上沈野漆黑沉稳的眸。

        他们十指相扣，唐衣窝在他怀里，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沈野看出了她的害怕，“别去想，节哀顺变。”

        唐衣嗯了一声，不敢再去想。

        沈野看向窗外，黑压压的车子缓慢的行驶着，他早已经没有了难过。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大头为什么会死。

        大头不能白死，沈野会顺着这条线索抓到对面的人。

        沈野让戚容加强对奚晨的看护，大头外婆那边是不会出事的。

        奚晨连着几天没看见大头，就问起奚露。

        小孩子的喜欢表达得很明显，他想谁，总是瞒不住。

        奚露正在给他喂饭，闻言心口一滞，缓缓道，“大头哥哥以后不来了，他有自己的事，已经回家了。”

        奚晨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了下去，他在本子上写，那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吗？

        奚露点头，她不想让奚晨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就把碗放下，在外面站了一会。

        结果没多久，病房里就传来了碗筷落地的声音。

        她连忙进去看，奚晨捂着心脏脸色发白，想说什么说不出话。

        奚露就知道，他又发病了。

        吸/毒的人情绪暴躁，滴落的时候也会诱发毒瘾。

        奚露急忙叫来了戚容。

        戚容一来，奚晨就镇定了许多，嘴里不断地往外吐白沫，奚露一遍遍的给他擦，心如刀割。

        沈野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事后奚晨安静下来，戚容出去了一趟。

        刚刚的动静实在触目惊心，奚露看着奚晨，柔声问，“很痛吗？”

        奚晨神志不清的摇头，又点头。

        他难受得眼睛都睁不开。

        奚露想起戚容的话，奚晨现在只能等死，是不能痊愈的，他以后的几十年里，都会这么痛苦的度过。

        奚露忽然想，如果奚晨死了，或许就自由了。

        奚露的想法，被戚容一眼识破。

        但他很平静，只是道，“你舍不得的。”

        奚露抿唇不语，再次去见奚晨时，她带了麻醉剂和消音枪。

        任何死都是痛苦的，一枪毙命是最好。

        奚露来到诊所的时候，奚晨正在吃饭，他正在努力自己动手，但碗还是翻了，米饭和菜都撒了一地，他弯腰去捡，结果整个身子都跌落在地。

        奚露没进去，在门外偷看。

        奚晨落在地上，艰难的把米饭都装进碗里，然后费尽力气又爬上床，筷子拿不起来，就用手抓，一点点塞进嘴里。

        他留了好几块鸡腿，鸡腿上有些脏，他就把上面的脏东西擦掉，整整齐齐的摆在碗里。

        奚露推门进去。

        奚晨看见她，眼眸亮晶晶的，把碗推到奚露面前。

        他不会表达，但是奚露明白他的意思。

        他让自己吃鸡腿，尽管现在生活富裕，可他不知道有多富裕，一直都把好的留给她吃。

        奚露到底还是没有狠下心。

        她让人给奚晨洗了个澡，出来时，奚露见戚容来了。

        戚容带了一套拷链。

        奚露心里一紧，“你要干嘛？”

        戚容越过她，走到床边，他看奚晨的目光很冷漠，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奚晨随时都有危险，毒瘾发作的时候，人会自残。”

        戚容准备上手拷住他，奚晨不愿意，很害怕。

        奚露本来要阻止的，闻言顿了一下。

        戚容行动利索，很快就把奚晨拷在了床上，材质很硬，他保留了钥匙。

        奚露跟着他走出去，低声问，“戚容你跟我说实话，你拷奚晨是真的怕他自残？”

        “不然你以为？”

        奚露狠着脸，“这是先生的命令是吗？他怀疑我？怀疑奚晨？那好啊，你把我也关起来，这样你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戚容面无表情的训斥，“奚露，别犯蠢。”

        “既然你们都不信任我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奚露冷笑，“还有，戚容你他妈根本就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吧？顶多就是一个免费的鸡，我也是真蠢，居然还想着跟你就这么过一辈子！”

        戚容问，“你这么刺激我，觉得有用么？”

        奚露定定的看着他，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汗寒气。

        “是啊没用，我其实早就知道啊，你把我整成青渺的样子，就是想在上我的时候想着青渺对吧？如果当初不是沈总护着我，你早就想把我打死对吧？”

        奚露喉咙发涩，说出的狠话变了味。

        戚容心里拉扯一下，脑子里浮现出青渺的影子。

        可是他很明白，现在他的心，很多时候都被奚露占据着。

        戚容克制自己冷静下来，知道奚露最近受的刺激太多，情绪失控了。

        他刚要开口说话，奚露哑声质问，“如果青渺还活着，你还会喜欢我，还会跟我做吗？”

        戚容心跳一滞，开口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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