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一言概之，便是今日她险些失身。

        帝厌怀中一松知晓她已晕过去，顾不得其他，将她抱在怀中坐在水中亭。蓦然想到她先前面带病容，刚刚又说自己受伤了，当即便探她神识，只是些仙力不继，需要多加休养。他抱着她往竹屋去，感知她房中有人，想是此前留下来侍奉她的女子，便去了另一间竹屋。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帝厌在竹屋中点起了烛火，照得屋内明亮不已。

        此间竹屋与她那间倒是不同，她那间简陋无物，此间竹屋却物件不少。帝厌一眼便见到挂在屋中的一副画像，是名男子的背影，惊艳绝伦，清秀俊逸，颇有几分仙人之姿。虽只有背影，却也能看出是个俊美的男子。更不论这笔法，缠绵含情，那落款处赫然写道‘几回魂梦与君同阿沅’。

        他望着躺在床上尚未苏醒过来的天命，心中打翻一阵醋坛子。想起此前在九幽，他问她为何而来，她答‘求一副凡人之躯’，就是为了此人？！那今日她这般做派又是为了什么！

        她为了那人竟愿舍身来讨好他。

        帝厌心中气急想要教训她一番，却见她烛火下脸色苍白，貌美绝伦又动不下手，无可奈何，正要拂袖而去，袖子便已让人拽住。

        天命期期艾艾：“阿厌，你要去哪？我我受伤了，你不陪着我吗？”这话语里半是疑惑不解，半是委屈伤心。见帝厌仍不理睬她，眼中盈泪，带了几分哭音，扯了扯帝厌的衣袖：“你是不是还恼我此前失约？”

        帝厌闷闷道：“不是。”似叹了口气，背着身问她，“你哪里受伤了？”说话间便坐在床边。

        天命见他不走，痴痴地笑了，又答：“这里受伤了。”隔着衣袖拉着帝厌的手往她额头上放。

        帝厌手心滚烫，隔着衣裳仍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清凉。

        这一热一冰相触，天命小声惊呼了一声，温温热热，好舒服啊，当下额头更是紧贴着帝厌的手。

        帝厌心神荡漾，自觉得神清气爽，乍然想起她这般做派皆是为了画像上的人，猛地收回了手，寒声道：“你不必如此！”他绝不救那画上之人。

        若是往日帝厌这般，天命定是要多思量为何这般。偏偏她借了阿青的情丝，这情丝端的是天真无邪，又一遇情郎便情投意合，天命受此影响自是以为帝厌与她心心相印，只待点破。帝厌这般忽冷忽热惹得她泪在眼中转了几回：“阿厌”

        帝厌心中恼怒她却架不住她这般可怜兮兮地喊他，方转过身，正色道：“你可是心悦那画像之人？”见她呆滞，伸手便往那画像上指。

        天命顺着帝厌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了那画像上的人，一阵恍惚，自此天命的神魂才自阿青的情丝中回过一分神，但到底是对帝厌的情丝占了上风。她握住帝厌的手，娇羞道：“阿厌，你你我我心中自是心悦你的。”说话间还往帝厌的怀中靠过去。

        天命的神魂虽占了下风却听得清清楚楚，暗忖若是她自己断然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又赞这情丝果真是情意绵绵！神魂顺着那情丝的眼看帝厌，见他面色回暖后又露出一丝阴恻，复又开怀，方知他是信了她，

        天命哪知帝厌心中虽开怀，想的却是日后她若心中有了旁人，便将那旁人抹去，再废去她的仙力，将她生生世世囚在他身旁。到那时她若是怨他，他便用心待她，等天长地久他们总会成一对佳偶。

        天命又道：“那画像上的人舍身相救，我欠了他的一份恩便想着要救他，不料他这恩属实难还。”自怀中抬眼看向帝厌，颊生双晕，眼波流转，“听闻伏羲氏可生死人肉白骨，才去寻你。”

        这番话前半段生冷无情，后半段语尽缠绵，自是因为前半段是天命神魂所道，后半段是情丝牵引所说。

        帝厌听着她这般说，才真的信了她与画像上的人无情意。

        天命心知这情意经不得推敲，现下帝厌被她情丝所惑，若待他回过神便是难办，柔情蜜意道：“阿厌，等我将他的恩还了，便与你在此处，好不好？”话语中尽是向往。

        帝厌却不回话。

        看来这份恩，确是难还，不然怎来寻他。

        女娲造人，从无到有，无需遵循天地法则，自也不用理会天道安排。

        伏羲氏承女娲血脉，自也是可以造人，但

        帝厌思量至此，看向天命，见她娇娇软软在怀中，柔声问她：“若是我替你还了这份恩，当如何？”

        天命闻言一怔，抬了抬眼，媚眼如丝：“阿厌，那你要我如何还？”

        帝厌知自己心中所想，却不急着回她，

        “阿厌，若要欠情，我我惟愿只欠你一人。”天命在他怀中蹭了蹭，又道：“日后也只还你一人。”说罢，抬起脸，眼神烨烨生光，此中情意不言而喻。

        天命的神魂听不来这浓情蜜意，她空长几万岁又被尊称仙主，却还使这般以情诱人的手段，太不自重，当下耳垂发红。

        帝厌看了心生欢喜，情满心怀，又要吻她。天命一看下意识便要装晕，架不住情丝的翻涌，硬是娇羞着闭上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背上还传来帝厌源源不断的仙力，看来装晕也装不得。

        唉，还不如她莫要回过这一分神，愁得她进退不得。

        她推了几次也推不开，差点换不上气：“阿阿厌”猛地用仙力一推，呼，总算是推开了，“天天色不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改日我再来看你。”

        帝厌柔声道：“阿沅，你不是要与我同在一处吗？”她的唇似含着蜜，让人甜到了心里。

        阿沅？谁是阿沅？他怎叫她阿沅？

        天命血气上涌，嘴角涌出血来，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阿沅，阿沅，阿沅，你怎么了？醒醒。”

        谁在叫她？天命睁开眼，是他！

        她伸手拽住他，如大梦初醒般欢喜地叫道：“我是阿沅，我是阿沅！我做梦梦到你泯灭了。原来是梦啊！我好挂念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伸手便要抱他，不料话音落下，五脏六腑仿似扭作一团，痛得她撒开了手。

        帝厌见她嘴角流血又晕过去，面如死灰，方知她确实是受伤了，将仙力源源不断地渡给她却不见她有半分好转。

        她紧紧拽着他的手臂又松开，五官扭住一团，口中还喃喃自语。帝厌靠近一听，只听到她叫他不要离开他。

        他闻言心中一急，帝术出，再探她的神识，发现她神魂不稳，隐约有大限将至。

        又再探，发现她精魂上有一梵文神符轮转，正是凶险之处！

        解去倒不难解，帝厌先护住她的精魂，再用仙力缓缓倾出攻向那梵文神符，怎想正待梵文神符开始涣散之际，天命精魂竟开始枯竭，帝厌硬生生收了手。

        霎时有咒誓涌现，她的声音自梵文神符中而出——若她飞升成仙，又或是她坠入魔道，穷极一生也要救他。

        原来她不得不救他。

        帝厌一时之间不能解去这咒誓，只得用仙法压制梵文神符轮转，这才见她慢慢好转起来。他抱着她，神游太虚，心中一阵难言的苦涩。

        想是她当年对画像上的人情深至此才立下此誓，如今过了几万年早已忘怀。她现今已遇到他，方心悦他。

        此时他静下来又觉得今日她怪异得很，又想到那人舍身相救，她便如此上心，若是这恩情转到他身上，她可会真心爱护他？

        既是如此，这恩情便由他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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