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011章 引进使

次日上朝，群臣奏毕，予祯又将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一一看过。他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抬起头来，望着群臣说道：“引进使陈君良将加官资政殿大学士，对于引进使一职，诸卿可有什么看法？”

        引进使乃是负责外交的官员，既得皇帝的信任，又有很丰厚的油水，朝中无人不关心，听到皇帝提及此事，众人的心思皆有动。

        枢密副使曹玘低着头望了观文殿学士吕夷简一眼，吕夷简拿起谏板，奏道：“臣以为，兵部侍郎刘言湛刘大人可添此缺。”

        刘言湛在军务上很得力，但于言语上确不甚机智，予祯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哦，那其余爱卿呢？”他又接着问道。

        曹玘面露诧异，低低地望了吕夷简一眼，吕夷简将谏板放下，并没有看他。

        “臣以为，礼部侍郎舒昙舒大人可补此缺。”说话的是秘书阁校理范仲淹。

        舒昙倒是礼仪周备之人，但文官出身的他于军事上一窍不通，予祯摇了摇头，依旧不满意。

        “臣以为，左武卫上将军郭翊臣郭大人可补此缺。”说话的是御史富弼。

        予祯心想，这郭翊臣是绾绾的长兄，骁勇善战，军功赫赫随濮安懿王赵允让戍守宋辽边境已有数年。他虽文武双全，对各方风物也较为熟悉，但他天性骄傲，不懂周旋，也不是上佳人选。况且，他阵前生杀十分得力，战神威名震慑四方诸夷，边关战事并离他不得。

        予祯摇摇头，说道：“现下百官各司其职，调动了谁都要另外找人来补缺。朕倒有一个人选，不知诸卿以为如何？”

        皇帝此言一出，百官皆是讶异，不知皇帝到底是何用意。

        看到百官不解的神色，予祯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朕属意的人选，是个举子，叫赵旭。不知道今春负责科考的官员，对他可还有映像”

        参知政事庞藉乃是此届春闱的主考官，他已年逾半百，历官两朝以来秉公廉洁，正直不阿，在朝中有很高的声望。他举起谏板，沉稳庄重道：“皇上所说的，可是那个本应名列三甲，却因一字之误，被皇上您亲笔黜落的那个狂生，赵旭。”

        “正是他。”予祯欣喜道：“此人既有才学，又有气度，耿介正直，风骨凛凛，是朕最属意的人选。朕当日因那一字之误贸然黜落了他，事后十分后悔。如今朕又访得了他的踪迹，必要揽他入朝，委以重任。”

        群臣皆不明白皇帝为何会突然对这个落第的举子青眼有加，甚至一入朝就委任他以正三品的要职。一时间，百官皆面面相觑，低语接耳之声不断。唯有庞藉，他深知赵旭之才，也知皇帝识人之深，用人之慎，故而始终沉着泰然，一言不发。

        “好了，朕知道，诸卿心里对朕的举动必会怀有疑虑。两个月后，我大宋便要派遣使臣出使辽国，到时候，诸卿自会明白朕的用心。赵旭，他必不会教朕失望，也不会教诸卿并天下人失望。”予祯的语气很是笃定，神情也十分自信。

        群臣知道圣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言。庞藉望着少年天子筹谋决断，意气风发的样子，暗自欣慰地点了点头。

        散朝后，曹玘一直跟在吕夷简不远处，趁人不注意，他悄悄地走到了吕夷简旁边，低声问道：“你今日怎么会举荐刘言湛？”

        吕夷简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就算我说了安恪宁（注：枢密直学士，曹玘的心腹）皇上也不会答应。”他照旧向前走着，并没有看曹玘。

        “这。你怎么会知道？”曹玘又小声问道。

        “皇上那么有主意的人，他这番语气来问我们，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无论大臣们举荐谁，皇上都不会动摇自己的心意的。安恪宁是你旧属，才干又突出，我若说了他，皇上不要疑心咱们结党么？”吕夷简依旧是淡淡地说着。

        “这，那。”曹玘还想问什么，吕夷简早加快了步伐，走出去了。

        原来吕夷简心中自有一番打算，他若谁都不举荐，太不合他平时“好事”的作风，皇帝虽然不会怀疑他什么，但总会觉得奇怪，他若举荐一个没什么可能的人，也可试探试探皇帝的态度。吕夷简对曹玘近来欲拉他结党的用心十分不快，他虽有些自负自赏，但亦有骄傲自持的品度，于国事上更是一片公心，并无意于角逐权势。曹玘非他真心赏识之人，用心又莫测艰深，是时已渐渐显出了阴险，于己于国，他都不会容这污水沾身。

        曹玘望着吕夷简越走越远的背影，一种阴阴的恨意自他心里生了出来，习以为常一般地，又在面上淡了下去。行伍出身的他，身后也没有可倚靠的家声势力，凭借着浴血杀来的军功才有了今日枢密副使的地位，这在文治鼎盛的本朝实为不易。曹玘望了望甬路尽处晴明的白日苍空，他掸了掸身上穿的绯色官袍，然后背着手款款地朝着宣德门的方向走了。这耀眼的绯色啊，将那白日也映得雀跃了起来。他步履厚重，目光既浑又沉，粗硕雄壮的身影在汉白玉甬路上投下了大大的一团黑影。

        朝中措，棋局为谁布，苍云为谁过。

        西北望，有天狼；东北望，亦孤城飞沙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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