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宫妆误 > 第42章 ?第036章 碧落飞花

第42章 ?第036章 碧落飞花


这第一局,比的是舞技。

        翊臣与月樨向栏下一望,只见那歌台已布置成了棋局的样子。这棋盘以白琉璃为底,上面流有五光十色的卷草缠花纹。棋盘上的棋子亦是由琉璃制成的,这棋子是剔薄的圆片,圆径不足一尺,厚不过存余,共有十二枚,棋面上分别流绘着十二月的月令花神。棋盘正中处是一缓落的凹槽,这凹槽上流绘着碧落飞花的图案,大小正与这些棋子一般。

        已有四个女子款步上了歌台,听茶博士介绍道,那穿水绿衣裳的名唤绿乔,穿粉衫黄裙的唤雪柳,湖蓝衣裳的叫沁水,夜紫衣裳的是魅萝。茶博士还说了,姑娘们在这琉璃棋局上起舞,谁先将月份最前的梅花采萍棋引带着滑落到棋盘正中处的碧落飞花槽中,便算谁夺得此局魁首。

        “公子,不知道这几个姑娘的舞技比起咱们家大小姐如何?”隐墨顽皮道,他原是翊臣的母亲秦青离的贴身侍婢琴娘的儿子,自幼便伴在翊臣身边的。他天性最是率真烂漫,绾绾进宫时,他虽才只八岁,但他凡看到跳舞的女子,必会想起绾绾。

        “莫要胡说。”翊臣轻声一笑,温和道。

        翊臣望着月樨,只觉她如仙如灵,冰清胜雪,不禁痴痴地想到,不知她,可喜欢歌舞?

        乐声缓缓而起,是《笛吹  醉落魄》,笛声丝丝入扣,空灵如醉。紫衣一带,那名唤魅萝的女子已是翩翩然地落到了水仙洛神的棋子上了,紧接着绿乔,雪柳,沁水三人亦分别落到了玉簪李夫人,莲花西施,菊花徐慧的棋子上。笛声渐凄渐紧,四个女子亦各显沉柔哀婉之姿。魅萝翻身一媚,月樨这才瞧清楚了,她的飞檐髻上乃是簪了一朵大大的浅紫色的丝绢菊,她穿的竖领广袖衫子上亦印染有大片深浅朦胧,冰姿艳魄的菊花。这女子肌白如雪,唇色却染得极艳,那眼神亦凄怨而深哀。她的舞姿并非最出色,绿乔较她纤柔,雪柳较她软媚,沁水较她轻盈,可她神形皆恸,正合了这《醉落魄》的曲旨。笛声慢转,倏尔突起的是《玉蝴蝶》,此调缠绵,比之方才少了许多萧清。绿乔等三人皆卖尽了力气舞折了身段朝着那梅妃采萍的棋子去抢。唯有魅萝仍是占住了水仙洛神的棋子,不为所动。那三人各显神通,一时间那歌台上正是柳软莺娇,春色喧妍。明璃彩玉在美人的裙摆下端庄款款地滑动着,羽织似霰,峨髻粲然,自是一片花团锦簇的热闹好看。

        月樨的视线始终流盼在那看似茕茕的身影之上。

        “蝶舞影缠绵,停落玉人髻。临风听笑语,娇盼与婀娜。”

        魅萝舞得很投入,那倾君而欢的娇娆之后,更有一种云望佳期,好景不留的怅然。争奇斗艳也罢,逞尽风情也罢,她始终舞步沉凝,动情而不生乱,不知是不在乎,亦或是已成竹在胸。

        “胜琼仙子,呵。”月樨轻声自语道。

        瞧月樨这凝神投入的样子,翊臣已知她亦是知解歌舞,衷曲深情之辈。

        《玉蝴蝶》奏罢,又是《碣石调》,曲不过三巡,此番应是决胜之局了。《碣石调》婉扬曲折,水波不兴,最是难舞。

        绿乔楚腰一折便自如地从沁水与雪柳招展的羽袂间离了出去,沁水与雪柳兀自绕住了那枚桃花息夫人的棋子争执难下。绿乔轻袂一舒,玉足出水,仰身一倾便全力以注地点到了距离梅花采萍棋最近的杏花玉环棋上了。

        顷刻之间,已是红绡四落,赏声不绝。就连那“胜琼仙子”亦稍稍探直了身子,满面生光地望向了台中耀眼的绿乔。

        “公子,是这绿衣姑娘要赢了吧。”隐墨嚼过了一小碟蜜脆杏仁,俏皮无心地问道。

        翊臣望了望月樨,只见她仍一心一致地留意着魅萝,他会心一笑,向隐墨道:“这可不一定。”

        绿乔两臂长舒着飞身跃起,如开屏孔雀一般。她一面潋滟地笑着,一面就要触到那枚梅花采萍棋了。

        魅萝先前一直应着曲意,身姿婉折,随声俯仰,如那怀慕而生寒的空谷幽兰一般,此时曲调渐凝渐重,她亦紧凑用力了起来。随着那如碣石雷鸣的一声变羽萦回,魅萝已是将周身缠绕的飞帛流纱沉沉地打了出去。她似一朵吐蕊展瓣的百合花,劲节凝力又不拖沓粗鲁地,转眼回神间已是先绿乔落在了那枚梅花采萍棋上了。她顺势一滑,双腿连作了一线,顷刻之间,已将那枚梅花采萍棋引到了棋盘中央处的碧落飞花槽中了。魅萝的飞帛轻轻地拂过了那三人,拈花息落一般地,那三人轻飘飘地一恍,就散到了边上了。

        霓裳如落花,翻飞忽如轻,是魅萝无意而起的袖风,云淡风轻地就化解了这一场艳光粲射的干戈。

        四下里的人众先是深深地一惊,而后便有铺天盖地的喝彩之声响了起来。那“胜琼仙子”身子一直,脂粉颤动间,露出了怔怔尴尬的难色。

        那魅萝虽是夺了冠,却也并不得意,眉宇之间依旧是隐隐清锁的愁意,她端款身姿,盈盈地一福,而后便自那后台步下幕去了。

        在这一片纷乱喧扰间,望这那女子清寒而去的背影,月樨不禁叹赏伤感了起来。她捧过茶杯,一饮而尽,茶水已有些见凉,恬淡甘冽地,清醒了她这一番哀意见怜的多情。

        约莫过了一刻钟,歌台上撤去了棋盘,滚上了一层枣色的毡毯,又在歌台两边相对着各置下了一张七弦琴桌并一架云雷凤鸟鼓。

        这一局比的是琴技,每场由二人轮流操琴或拊鼓,再由客中择二人随乐舞剑,又由在场的宾客赏落的红绡之数以定舞剑二人的高低,那舞剑的输了,操琴的自然就是输了。每场共三轮,三局两胜见胜负。

        “这是什么玩法?”场下立时有人不解了起来。

        随乐舞剑么?月樨淡淡地一笑,旋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音律向来关情有意,技艺精纯者,自能凭音声掌人心志,这表面上见出的是剑法的高下,实质考校的却是那操琴者的造诣。月樨从前在良月斋时即是操琴的高等艺妓,她既天赋聪慧又勤于体会,琴技之高并不输当世名家。

        翊臣虽不十分精通音律,却也是有些见识的,对这比法自也不感到惊异。他只深心留意着月樨,他知她是知音之人,凭她一颦一笑,便能见出这场上的胜败了。

        这第一场,由绿乔与沁水比。二人抱琴上场,绿乔抚绿绮琴,作蕤宾调,沁水弹伏羲琴,起仲吕均。上场试剑的两个男子均是随意择定的。

        这一场,是绿乔收束处搯起的两声尾音略略小胜过了沁水。

        第二场,由魅萝与雪柳比。魅萝依旧是檐髻紫衣,只不过将舞时穿的广袖长衫换做了一件同色同花的窄袖圆领衫子。她依旧是一副冷清的姿态,朱唇欲抿,丝菊轻颤。雪柳则换上了一身五色霓衣,她笑眼如媚,圆靥含嗔,拱月流星髻前搭着一挂流光斐然的珍珠璎珞。魅萝操一张桐色流朱的落霞琴,雪柳则持连珠琴。二人坐下之前,雪柳先款身一福向着魅萝行了一礼。魅萝轻点螺首,朱唇浅泛,就算是回应了她了。

        那“花隐居士”赫然而起,欲代魅萝执剑,“胜琼仙子”团扇轻摇着微一颔首,自是应下了。宾客们见“花隐居士”亲身上场,都有些纳罕,方才还跃跃欲试的几人,此刻也踌躇起来了。

        “我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此人步履轩昂,身量精瘦,穿一身革色回纹袍子,带一顶皂罗网巾,髻上横插着一支黝亮的玄玉杏叶簪。他不甚细白清秀,只算得面容端正,那隐有戾气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浑浊之气。

        他既敢于今日的座上宾对阵,已让众人吃惊,况他穿着不俗,气度不凡,就更叫人好奇了。一时间,“啧啧”的议论之声自四下里蔓延了开来。

        “在下曹俊,请代雪柳姑娘执剑,与白居士一比。”这少年大方地走了过去,俯身一揖,向那“胜琼仙子”请道。

        “嗯!有劳公子!”那“胜琼仙子”款身一欠,便应允了。

        “月樨。”翊臣忽唤道:“你瞧这姓曹的公子可有什么古怪?”

        月樨朝那少年望了望,然后微微伏底了身子,以扇遮口着轻声道:“那是个女子。”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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