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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原初瘟疫


  按照之前的逻辑,昨天夜里,安非试图用实验室特制的精神干扰仪偷袭禅染,但是被禅染和荼白打败并且关押了起来。

  那么他是怎么在短短时间之内,既能让禅染旧疾复发,又能势不可挡地力压荼白一筹?

  天崩地裂刀光剑影中,幸存的玩家们也被这惊天动地的争斗所震慑,在钢铁消融残缺的框架中探出一个又一个好奇而谨慎的脑袋,远远地观望着战局。

  苏苡的目光也在全程追随着安非,熊熊的烈火自他的周身燃起,他逐渐变成一个火人,强大的威压蔓延开来,太阳神睥睨天下的雏形渐渐显露。

  假使是正常提升能力强度的秘法,将安非拔高到如此的程度,那他的力量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可苏苡纵观战局,却发现安非的火焰正在变得愈加强大,甚至于仔细看去,他的肉体在明金色的火焰中,已经隐隐出现了烧焦黑糊的趋势!

  越来越强吗?

  苏苡想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可以使人的能力逐渐增强,达到顶峰自我毁灭,无药可解的东西。

  ——她的原初瘟疫。

  安非得到太阳神的传承的同时,无疑也得到了昭暄的一些记忆碎片。



  在那些曾与苏苡相处的过往中,他也许窥见过几分昭暄死前的片段,其中就包含了对于苏苡‘气’的认知。

  昭暄临死前力量的突增,进而达到平位的层次,就是因为主动沾染了苏苡的原初瘟疫。

  正因如此,他自爆的力量才能强大到化归焚烧掉所有的物质,包含所有的生灵与土地在内,将一个活生生的星系化作了虚无齑粉。

  于是童话游乐园的副本里,苏苡年幼无知,错把安非认成昭暄时,安非也顺势诱导苏苡,拿走了她的一部分‘气’,并且偷偷储存起来。

  也许当初他未必是打算把这个东西用在自己身上的,只可惜世事变化莫测,现实的故事再度重演。

  原初瘟疫的侵染,使得安非的太阳力量和缸中之脑实现了质的飞跃,太阳神力抗衡荼白傀儡,缸中之脑困住禅染,这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荼白的傀儡开始逐渐显露出颓势,在安非指数级暴增的能量流中,傀儡的胸口被火焰覆盖的箭矢洞穿,有如鲜血交融般的血肉尚未袒露出来,就已焦糊干涸如黑炭。

  最后一支箭矢贯穿傀儡的身体,将他彻底钉死在原地。

  烈火中荼白面容的傀儡几近呲目欲裂地看向安非:“为什么...不能神降。”

  是了,安非的底子在这里,就算加上原初瘟疫的幅增,可只要荼白本体一到,平位的力量随时可以碾压他。



  荼白是这片区域的最高统治者,除非命运先生的大号千里迢迢地赶来,否则当今世上,不存在和他拥有一战之力的神明。

  为什么荼白的本体没有降临呢?神明游戏现在由于荼白全面接管,他是绝对拥有副本穿越权利的。

  “阿染!!!”

  安非没有选择杀死傀儡,而是斩断了他的四肢,焚烧了他的肉体,然后留下头颅,留下五官,以便于他在悲痛中嘶吼,然后让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一点点面前死去。

  荼白是不可以被杀死的,但是禅染可以,还有什么比痛苦一生更好的复仇呢?

  恰如他失去安宁时辗转难眠的泪水,安非也要让荼白切身体会到,失去禅染的滋味。

  再强又能怎样呢?沾染原初瘟疫者不得转生,灵魂寂灭。今日之后安非灰飞烟灭,荼白之恨也将永无倾泻的出口。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明灭起伏的火光中,焦黑的人影一步步朝着禅染走去,他们贴近,他们相拥,禅染在狰狞的痛苦中流泪,却也只能无力回天地发出低沉哀嚎。

  火焰逐渐蔓延上她的脸庞,摧枯拉朽般以疮瘢覆盖上禅染柔软的肌肤。



  “不要,安非,求求你。”这是残缺人偶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这是高傲一生的荼白在穷途末路中留下的恳求。

  大局已定。

  万物焚寂的前一刻,滔天的火海中,安非焦糊的人形转头,最后看了苏苡一眼。

  苏苡在火光的倾泻里,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浅紫色的眼睛,蛰伏于安非面目全非的肉体之中。

  它不惧烈火的焚烧,因而静静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黝黑的实验室,雪白的三尾狐狸转头,苏苡看到了三只浅紫色的眼睛。

  她的四目狐狸,为什么只有三只眼睛呢?

  原来命运早已注定,最后一只赠与安非,第四只眼拥有隐秘的力量,由此隔绝了副本与外界。

  因而宋熙的信盒失效,因而荼白无法真身降临。

  绚烂的火光自安非和禅染之处爆裂开来,恍惚之间,苏苡仿佛回到了那个昭暄与她告别的前日。



  同样是满天的焰火,同样是炙热的焚光。

  可这一次苏苡不想死去了。

  于是防护罩开启,将外界的一切隔绝于发肤。

  防御的卡牌顷刻间自手中消失,苏苡转身拥抱原寂,试图用自己的肉体遮挡焚天的烈焰。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与冲击并没有袭来,温暖的热气涌入上背脊,苏苡于灾难中蓦然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昭暄。

  那么真实,那么完整,那么俊俏,一如往日的摸样。

  一切好像突然停滞不前。

  时间静止,万物消失,此刻一片致盲与灼热之中,只余他们两人。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苏苡的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下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昭暄了,就像是漂泊的鸟,再也寻不到自己的巢。



  “哥哥。”

  “嗯。”

  这一次,苏苡久违地得到了昭暄的回应,梦幻泡影又怎样呢?人这一生,总要鼓起勇气。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哥哥,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哥哥,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哥哥,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违背所有的世俗与伦理。”

  眼泪滚滚而下,泪水被炙热的火焰蒸干,于是苏苡徒留一副悲伤而滑稽的表情。

  在那些孤独漂泊的日子里,爱意于心底滋生,苏苡清楚这样的想法有多么龌龊,却还是忍不住生根发芽。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唾弃自己,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于懵懂无知就对他保有绮丽的遐想。



  于是昭暄说共赴黄泉时,年幼的苏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既渊要带她走时,苏苡毫不犹豫地回头了。

  背弃所有的一切,她要和哥哥在一起。

  可是怎么会没有死呢?

  怎么会没有死呢?

  苏苡不明白。

  她曾无数次想象过此般的场景,无数次想象过昭暄的回答,正直坚韧的哥哥也许会唾弃她,也许是震惊中带着无奈的包容,也许会是遗憾中带着宽慰。

  也许他会说一句‘我也很爱你’。

  苏苡想要这最后一种可能,几乎想到发疯。

  可是没有回答,在一片堪称低沉的缄默中,苏苡鼓起勇气望向他的眼底。



  那是如同往日一般的表情,他看苏苡的眼神,重叠了千万年前无数次记忆里的回望,就如同最初的摸样。

  幻象吗?

  原来是幻想啊,仿佛一场多年后重逢的梦,是她记忆造就的影。

  于是苏苡张开双臂向他跑去,如同年幼时的无数次奔赴哥哥的怀抱,他们在滚滚烈火中相拥,一如旧时的摸样。

  一只手轻轻地摁了摁她的脑袋,在苏苡流不尽的眼泪中,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昭暄说:“我知道。”

  光阴散去的最后一刻,苏苡在心底想到。

  原来不是幻想啊。

  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是喜欢?是不喜欢?是厌恶?是包容?是无奈?



  以后无数次孤独的长夜里,苏苡会慢慢揣摩这句话,慢慢慢慢的揣摩,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但这样也很好,当她思考时,昭暄就如同活在记忆的点滴之中。

  永别了,我的哥哥。

  ......

  好像是一个梦,又好像不是,苏苡记起了一些奇怪的片段。

  十七八岁的女孩坐在宫殿中的老树上,她有一头秀丽的绿色长发,如同海藻般落在腰际,时不时随风吹起一缕。

  她拖着脑袋打量着树下站立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是叫昭暄?长得很不错啊,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男人看着她,笑而不语。

  ...

  还是那个墨绿色头发的女孩:“昭暄,对着靶子练箭有什么意思?你和我打吧,我让你一只手哦。”

  ...



  “我喜欢太阳,也喜欢花朵,也有天空,对了,还有风,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但是我讨厌生命的发源,因为每当新生崛起,旧日就要被迫经历更替的浩劫。”

  ...

  “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我想和你浪迹宇宙,宇宙里又黑又暗,我已经受够了。”

  ...

  “我喜欢你的权柄,可是属性不太相融啊,太可惜了。”

  ...

  “我曾经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呢,只是没有抵住诱惑罢了。”

  “我知道。”

  少女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人各有志啊,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昭暄。”

  ...



  “对不起,小葵。”

  在昭暄倾覆世界的烈焰中,年幼的昭葵又哭又笑地躺在火海里。

  为什么要笑呢?

  生命可真有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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