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世界

这里是岭明市滨河县的一家名叫“客多多”的餐馆。

        天色已近黄昏，街上早已饥肠辘辘的行人迫不及待地走进餐馆，准备吃晚饭。

        与旁边几家门庭若市的餐馆相比，这家名叫“客多多”在店面装饰上与其他家店并没有什么差别，但里面用餐的人却屈指可数，整个店里仿佛没有一点生气。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从街上走来两个像是情侣的客人，他们手挽着手，一脸甜蜜地往店里走着。

        一个站在门口，个子瘦高的男服务员见状连忙拉开玻璃门，满脸堆笑地说道：“欢迎光临！”

        “哎！等等！——”

        女生突然拉住正准备一脚踏进店的男朋友。

        “咋，咋啦？”

        “你不知道呀……我们学校都传开了，那个服务生，就站在门口的那个，他父母可是……”

        女生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捂着嘴巴在她男朋友耳边说道，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还在拉着门等她们进来的服务员。

        “嘶！我的妈耶，这么可怕吗……走走走，我不知道才往这儿走的，还好你提醒我了。”

        男生原本笑着的面庞，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顿时阴沉下来，二话不说拉着女朋友往其他店方向走去。

        “啊，二位……”

        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看到他们离开，赶忙跑出去伸手招呼他们。不过这对情侣见到这个服务生突然跑出来，脸色顿时大变，飞也似的逃走了，只留下还准备说些什么的那个服务员傻站在门口。

        “吕汜远，来来，你过来一下。”

        从店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他阴沉着脸，朝门口站着的被叫做吕汜远的服务员招手道。

        “好的，老板。”

        吕汜远赶忙进到店里，跟在老板后头，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把门关上。”

        刚一走进办公室，老板就开口说道。

        吕汜远轻轻关上门，现在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和老板在。

        “坐那儿吧。”

        老板指着他桌前一个木凳子说道。

        吕汜远不安地坐下，从最近客人的神情，老板的语气，他自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自己的安排。

        “你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加上这个月，一共快3个月。”

        “嗯，也差不多了。员工手册你培训的时候应该学了，还记得上面的第一条是什么吗？”

        “员工不得以任何行为隐瞒和欺骗上级和客人。”

        “那么你觉得你遵守了吗？”

        老板静静地问着，他在等吕汜远自己说出真相。

        吕汜远没有说什么，其实这个已经是他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工作了，能够干到现在他已经知足了。

        “咱们店里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我也不会埋怨你什么，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只不过你的太难了一些。要知道，来这儿的大多数客人基本上都是这儿附近的老客户，他们追求的就是一种在店里用餐的熟悉感和安心感，一旦有某种超脱他们认知的东西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客人们自然会选择到其他店里再次找寻那种感觉。所以，你还是另寻他家吧，我开的只是一个小店，承担不起这么大的变动。”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感谢您雇我在店里干活儿。”

        吕汜远起身向老板鞠躬致谢，他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多年来生活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看人脸色做事的习惯，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口不骂吃饭人，吕汜远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唉，我也知道，你要是在应聘的时候就跟我说实话的话，我也不可能让你在我这儿干活。你也是可怜人，摊上这么混蛋的父母，放心吧，工钱我也不会少给你。今后怎么办，找到什么活没有？”

        “还没有，不过我会努力找的。”

        “嗯。这样就好。行吧，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你也不用再接着干了，收拾收拾从后门悄悄走吧，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

        老板像是放心似的点点头，肯定是在多种程度上放心了。

        “再次感谢您。”

        吕汜远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再次向老板致谢，推门离开。

        ……

        吕汜远坐在公交车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建筑，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也根本不打算想。

        吕汜远能在客多多店里工作，只是因为他向老板隐瞒了真实情况，早在老板找他谈话以前，他就已经在城市里找了各种工作，但无一不被人以各种理由拒绝，所以到最后他不得已才说了谎话。

        因为一些缘故，吕汜远从高中辍学了，他也没想到前些天会有高中的同学来到这里用餐。

        当然，再见面时，他们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也怪自己放松了警惕，看都没看就跑去迎接他们。虽然见面的时候，互相都没说什么，尴尬地笑笑便点餐吃饭了，但他们一定在回家后跟家里人说了自己的事情，家人再说给街坊邻居听，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也怪不得店里会没人来了。

        “我为什么会想回来呢……”

        吕汜远喃喃自语，他不知道答案，也没人会给他回答。整个公交车上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会在意其他人说着什么，烦恼着什么。

        “滨河桥口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的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提醒着车内的乘客，很快公交车在一个站牌前停了下来。

        “什么？！滨河桥！”

        吕汜远瞪大眼睛望着窗外。

        一条在黄昏下泛着金橙光芒的大河静静地流淌着，宽大的梁桥连接起被大河分割的两地，从吕汜远的方向看去，桥对岸有一大片树林，沿着河堤依次栽种，而从茂密的树林间隐约可以看见后面不少房子，但与桥这边鳞次栉比的繁华都市相比，对岸显得格外稀落，颇有种乡村气息。

        车后门已经打开，准备下车的人，陆陆续续地从车上下来。

        “还有下车的没？”

        公交车司机习惯性地向后问了一声。

        吕汜远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最后一个下了车去。

        咔呲——

        公交抖动下身子，合上车门，继续往规定的线路跑去，下车的人们有的继续等车，有的脚步匆匆地往各个方向走着，每个人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吕汜远双手插兜，眼神冰冷地凝望站牌前的这座大桥，还有桥下那缓缓流淌的大河。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

        他要到这条杀害了叶影洁的河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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