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韵&纳兰嫣然

潇潇微雨后，云岚山雾霭缭绕，鸟啼阵阵，草木随风动，山中幢幢殿宇楼阁似真似幻，宛若仙境。

        纳兰嫣然停在云岚山脚下，右手扶剑，正色踏上青石台阶，行向山巅令人仰止的庞然大物——云岚宗。

        云岚宗的台阶很长，很陡，一路拾阶而上，周遭绿草渐稀，景致在云雾里缓缓虚幻。

        一步一步，跫音回荡，坚定不移。女孩稚气未脱的凤眸里，不见迷惘，不见动摇，唯有对信仰的虔诚，纯粹得不掺有丝毫杂念。

        最后一步，纳兰嫣然顿足在石阶前，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如同落入一块巨石，层层叠叠泛起波澜，提剑的手不觉间缓缓握紧。

        宫殿错落，装饰繁复奢华，一棵棵苍松翠柏拔天而起，矗立殿旁，悠然随风而摆——一切如旧。

        但，仙家齐聚，千人道贺，弟子云集，一派繁华盛景……这些通通没有。

        实则偌大广场，鸦雀无声，空无一人。便连守卫也被人刻意遣散。

        纳兰嫣然的拜师大典竟空无一人？

        纳兰嫣然的拜师大典竟空无一人！

        晴天霹雳。

        纳兰嫣然是谁？加玛帝国纳兰家族的掌上明珠！即将师从何人？云岚宗下一任宗主云韵！

        两位皆为天之骄子，拜师大典竟凄冷甚至凄惨至此，这叫人如何接受？

        纳兰嫣然毕竟年少，见此一幕，怔在原地许久，耳廓滚烫，眸中神采黯淡下去，眼角泛起微红。

        沉默片刻，纳兰嫣然蓦地重新昂首，飞快擦去眼中水汽，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是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子声音，轻若浮尘，冷若冰霜。

        纳兰嫣然顿了一顿，充耳不闻，提步继续行去。

        “纳兰嫣然。”那女子道，“回来。”

        纳兰嫣然停住了步子，怒极反笑：“回？既然没有拜师大典，回有何用？云岚宗应允收我为少宗主之徒，接着临场悔意，我又何必流连在此碍各位的眼？”

        女孩声音不受控地颤着，说最后两句已带上浓浓鼻音，眼泪珠玉般掉落。

        四周的雾气白茫茫一片，纳兰嫣然吸吸鼻子，快步奔下青石台阶，头也不回。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石阶上又是一阵凌乱的跫音——纳兰嫣然又回来了。她定在先前的位置上，面色凝霜，一语不发。

        “不走了？”先前那女子轻灵的嗓音再次响起，她似乎笑了笑，戏谑道，“觉得自己千辛万苦挣得一次机会拜入云韵门下，就此走了心有不甘，所以才回来讨个说法？”

        纳兰嫣然咬着唇，坚决闭口不言。

        “云岚宗，你应该来过许多次，不知你可曾注意到百丈石阶旁的植株？”

        “起初草木茂盛，再走便愈加稀疏，最后至山巅，由于斗气威压，寻常草木很难生长，因此剩下的草非凡草，而是草中之魁首。”

        “加玛帝国人才如流，能有资格登上云岚宗的不过寥寥数人，便像山巅之草。可草终归只是草，如何能与松柏相提并论？”

        女子话锋一转，纳兰嫣然被这转折弄得措手不及，不由自主望向殿侧的松柏树，修长挺拔，枝繁叶茂，非草木相能媲美。

        “嫣然。”女子轻轻唤道，嗓音依旧淡然若风，“你或许以为，你在加玛帝国已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过斗气大陆何其之大，即便你是千万草丛中生在山巅的那一株，也不要忘了，在你认知之上，还有无数松柏。”

        纳兰嫣然终于开口道：“你旁敲侧击，是说我太自以为是，目光短浅吗？”

        “不然呢？”女子道，“拜师大典不在今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女子这么一问，纳兰嫣然不知第几次又懵了：“拜师大典不在今日跟我自以为是目光短浅有什么关系！等等……拜师大典不在今日？怎么可能……宗主亲口告诉我的……”

        “拜师大典早已另择他日，我请你的同门送信给你，一连几次，皆被你拒之门外。云韵少宗主已下令，不许旁人点破此事，看你会不会一直蒙在鼓里。”

        纳兰嫣然无话可说，却不得不说，憋了半天，挤出一句：“无聊至极……”

        “无聊？”女子的语调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谁自以为平步青云，看不起同门师兄弟，屡次闭门不见，才会独独不知拜师大典时间有变？又是谁仅仅因为没看到拜师大典，就气急败坏直接走人？”

        心中蒙着的窗纸在此刻被捅破，纳兰嫣然五味陈杂，只觉耳廓须臾间发烫，四周巡视，想找出说出这番话的女子，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痴傻片刻，纳兰嫣然忽然端正身姿，放剑跪下，规规矩矩对着空空如也的云雾行礼道：“嫣然拜见云韵少宗主。嫣然不知少宗主身份，无意冒犯，甘愿领罚。”

        身体忽的被一阵清风托起，她重新长身而立，只听云韵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悦耳如林中淙淙清泉，直激荡心田。

        “领罚倒不必，嫣然，我只希望你能铭记此次教训，切忌浮躁自傲。”

        “另外，你既已拜我门下，叫我‘少宗主’生分了些。你可愿唤我，‘老师？’”

        “老师”二字，格外柔软，似要淌出水来。

        纳兰嫣然不知怎的，心肝颤了颤，轻轻唤道：“嫣然愿意，老师。”

        云韵轻笑，纳兰嫣然循声望去，身前不再是苍茫云岚，丝丝缕缕的水汽中，一道出挑的身影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沁在云里雾里，她的剪影朦朦胧胧，依稀可见，一袭白衣若雪，是个黛眉朱唇，冰肌玉骨的女子，绝代风华。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成稿时间：2019年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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