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被DK看到素颜了

家入硝子坐在一条侧缘(1)长廊上。

        她耳朵里戴着有线耳机，正在用mp3放音乐听。

        烟盒已空了，里面丢了几根烟蒂，放在一旁。

        她抬头望着天空，秋日的阳光哪怕在中午也是温煦的，洒在脸上很舒服。

        家入硝子很少被允许离开高专。

        她的反转术式极其稀有，价值巨大，咒术界的上层非常重视她，从不派她执行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任务。

        被赋予了长达终身的限制出行令的家入硝子，平时最大的乐子，是看自己那两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同窗斗嘴打架。

        她和她的两个同窗，三人都是有名的问题儿童。

        不过家入硝子认为那两人的问题比她大多了。

        她顶多只是有点小小的不良嗜好，三观却是正常的，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而那两人的三观，则像两棵从根部开始便长歪了的树。

        ——那种很歪很歪的参天大树，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完全没救。

        一个缺乏同理心，谁也不在乎，像是唯我独尊的神；另一个同理心过剩，在乎所有人，像是拯救苍生的神。

        总之都是一样的傲慢。

        如果普通人有这种想法，倒也没什么，反正无力践行。

        可偏偏那两人都强得过分，强得令人火大，具备践行自身信念的力量。

        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却没有健全的、正常的、成熟的思想，会怎样？

        ——那两人的情况，就像是幼稚的中二少年真的有了毁灭世界的能力。

        这就很危险了。

        家入硝子觉得那两人迟早要出事。

        然而，她无法左右他们，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战斗力太低了，甚至不被允许去到没有结界的地方。

        那两个人则如同不受束缚的强大鹰隼，在结界之外的世界肆意翱翔，在一次次战斗中涅槃重生，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自信。

        实力和自信，使他们心中长歪的大树长得更加叶片繁茂、树根牢固。

        她和他们是关系挺好的朋友，却也只是关系挺好的朋友。

        她进入不了那两人的世界，触及不了那两人的内心，更别提试图改变他们的三观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只听得进彼此的话。

        但你怎么能指望一个三观歪掉的人，去引导并修正另一个三观歪掉的人呢？

        而且，尽管那两人表面上看起来既多话又嘴贫，实际上却是绝不会袒露内心想法，有事都会自己憋着的的类型，对他人内心状况的感知也很迟钝。

        如果两人中的一方出问题了，另一方大概也很难察觉到。

        就算一方真的察觉到另一方不对劲，去劝导时，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很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们只会各执己见，各自继续有病下去。

        家入硝子也懒得插手太多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事。

        反正他们也不听她的，何苦白费力气。

        她已经看过太多各式各样的尸体和伤口，许多东西对她而言早就不重要了，人世间的一切都如同飘渺的云烟。

        所以她喜欢抽烟，喜欢吐出一口烟雾，看着烟雾在眼前飘散。

        这烟雾，多像是生命啊。

        不过尽管看淡生死，家入硝子也并非不在乎自己的同伴。

        她当然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

        她能做到的最好的，便是待在高专的这一方小小天地中，目送同伴们离开，等着同伴们回来，给他们治疗伤口。

        她是个入了局的局外人。

        “你们俩，果然还是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啊。”

        家入硝子摘下耳机，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二人组。

        “这是你们从哪里绑架来的人？——啊，是个大美女姐姐。”

        高大的黑发青年正以公主的姿势，抱着一名陷入昏迷的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看上去二十二三岁，五官明艳，画着淡妆，一头火红色长发长度目测齐腰，在四分之三处用发带束着，此刻正从黑发少年的臂弯垂下来。

        少年的胳膊上还挂着一只女士包包，想必是这名女子的。

        ……她的发型好危险啊，是那种“活不过三集的人妻”的发型呢。

        家入硝子注意到对方穿着几乎到脚踝的长裙，浑身还佩戴着许多首饰，整体给人非常华丽的感觉，不过由于搭配品味不错，倒也没有落俗。

        也并不是那种普通的贵妇嘛……她竟然有耳骨钉和耳蜗钉，还挺叛逆有个性……

        她还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一种无法具体形容的味道，大概是身体乳。

        ——女人味，说的就是这种味道吧。

        “夏油，如果你被抓起来，我能为你做的，最多是不出庭当证人指控你。”

        家入硝子看着昏迷的美女大姐姐，如是说道。

        “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连眼泪都涌了出来。

        “闭嘴，悟。”

        夏油杰的额头似乎冒出了一个十字，他黑着脸，看了一眼自己缺德的损友，随即恢复了温和的表情，看向家入硝子。

        “硝子，这是我的……家人，她来学校看望我，但是不知怎的突然昏过去了。硝子你能帮忙看看她是怎么了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夏油你提到你的家人，她是你姐姐吗？”

        “硝子这样想，其实也没错。”

        “夏油，你为什么一直在含糊其辞啊，显得愈发可疑了。算了，随便你怎么说。”

        家入硝子拍了拍长廊的木地板，示意夏油杰把人放上去。

        她伸手掰开红发女子的眼皮查看，“唔，瞳孔很正常，没有涣散——她的眼睛颜色和头发一样诶，好少见的颜色。”

        又试了试鼻息，探了探脉搏。

        “喂，你们两个，谁带纸巾了？”

        夏油杰递上一包面巾纸。

        家入硝子抽出一张，开始擦红发女子脸上的化妆品。

        “哇。”五条悟怪叫了一声，“好残酷啊，当众卸妆。”

        他又转头去看夏油杰，“杰，你看过你小妈——”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黑发少年用一记肘击给堵住了。

        五条悟再次捂住了肚子，但这次却是出于疼痛，“不要搞突袭啊你这家伙！”

        “嗯？”家入硝子捕捉到了新奇的字眼，她抬起眼皮，盯住夏油杰。

        黑发少年神色如常，“硝子，她到底为什么昏过去了呢？”

        “因为她低血糖了。”

        红发女子的妆容很淡，估计只涂了防晒霜散粉腮红口红这几样，被纸巾蹭了几下，便全掉光了。

        化妆品的颜色褪去，女子的脸庞显得略微苍白。

        “我刚刚摸她脖子，感觉她有点出冷汗，觉得她可能是低血糖了。但她脸上画了点妆，看不出脸色如何，我为了判断，只好擦干净她的脸。”

        家入硝子继续说道：“看她的脸色，结合她的身体状况，昏倒的原因可以确定是低血糖。”

        “——确认完病情，接下来就是治疗了。”

        反转术式被发动，散发出莹莹的光辉，照亮留着深棕色短发的医者少女的秀美面容。

        “好了，再过四五分钟，她就会自己醒过来了。等她醒后，给她买点甜的吃，不然她很可能还会昏过去。”

        “啊，午饭时间都快过了，我快饿死了，我要去吃饭，拜拜。”

        家入硝子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修建得整齐的深棕色短发的发尾在空气中划出毫不留恋的弧度。

        银发少年目送同窗少女离开，他抱着后脑勺懒洋洋地站着，感叹道：“反转术式，真好用啊。”

        “杰，你小妈素颜不错嘛。”

        “……悟，我不是已经说了，不要再这样称呼酒桑了吗。”

        夏油杰倚着侧缘走廊的廊柱，他正伸手捏着眉心，似乎被自家损友气得不轻。

        “酒桑的全名叫做夏油千日酒，你可以叫她千日酒小姐，她会很乐意接受的，她不喜欢别人叫她阿姨伯母什么的。”

        “好奇怪的名字啊，‘千日酒’不是指能使人一醉千日的美酒吗？好像是出自古书吧？怎么会有人用这种词当作名字啊。”

        “我怎么会知道……我和酒桑没有那么熟，你可以等她醒来后问她。”

        “真的吗？我还以为杰和你小妈——啊，千日酒小姐的关系还不错呢。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高专看望你了。杰难道讨厌她吗？”

        “讨厌倒是不讨厌，酒桑是个好人。”

        夏油杰垂眼看向仍昏迷着的红发女子。

        “在我更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大概是从国小六年级到国中一年级末——我和酒桑关系很好。”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生疏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需要避嫌。她毕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们的岁数差得又少，太亲密会很奇怪。”

        “而且国中毕业后，我成为了咒术界的一员，我父亲和酒桑，他们同我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想我还是不要把他们扯进危险中比较好。”

        “——不过我和酒桑的关系现在也不差，哪怕比从前生疏，整体还是挺和睦的。”

        “她很爱我父亲，对我也很好，我对她抱有敬意。”

        五条悟嘟囔道：“好复杂的家庭关系啊。”

        “……我不想被出自御三家的你这样说，御三家的家庭关系才是真的混乱好吗，我家在政府的户籍登记上只有三个人。”

        “哦对了，我有件在意的事。”

        银发少年这样说着，弯下了腰，凑近了平躺在木地板上的昏迷的红发女子。

        “杰，你也注意到了吧？”

        “你小妈——啊不对，是千日酒小姐——的咒力，是不是比我们上次见到她时，变强了很多啊？”

        “七月份见到她时，她的咒力还很微薄，是很普通的低水平，不过状态却很稳定，看得出她是个好性格的人，没什么负能量。”

        “短短三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才能让那样低水平的咒力，飙升到中等水平啊？她现在的咒力都比得上二级咒术师了吧？可惜她没有生得术式，有咒力也没用，顶多能够学会释放’帐’这类结界。”

        “悟，你说的事，我的确也注意到了——”

        极为令人措不及防地，红发女子忽然睁开了眼。

        准确来说，是瞪大了眼睛。

        “哈——”

        她咆哮着：

        “我才不是猴子！！！”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气吞山河，鸟兽俱散。

        侧缘长廊外的大树上的麻雀展翅飞走，金黄、橘红的落叶纷纷落下。

        五条悟还保持着弯腰查看她的动作。

        两人面部的距离大概有半米多。

        五条悟是站在千日酒身侧，俯身去看她的，从她的视角看，对方的头是从右边探出来的。

        那标志性的银发和小圆饼墨镜让千日酒终于认出了对方。

        “醒了啊。”

        银发少年双手插兜，站直了身子。

        “诶？诶！”

        “杰的好朋友，还有杰！”

        “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山林里迷路，然后昏过去了吗……”

        红发女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了红晕，她伸出手，戳了下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仍在做梦。

        确认完后，她突然站起来，跑走了。

        “我的妆呢？我的妆怎么没了？我竟然被dk近距离看到了素颜！”

        “我不活了，我不干了，呜呜呜，气死我了……”

        夏油杰：“……”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夏油千日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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