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洒洒水

冬日，草木枯了大半，明丽的阳光落下，倒把树林照得通亮。

        青石垒砌的练剑台下，一道人影飞快地闪过，正是林念念。即便她紧赶慢赶，给长生疏导完灵脉后，也已将近申时。

        各峰弟子每日皆有两堂课，上午从辰时开始，下午从申时开始。

        先前在炼丹峰，由于她不是丹修，也就没必要跟着丹修弟子学习炼丹术，所以她都是自己修炼和练剑，也算是自由自在。

        如今回了练剑峰，就得每日跟着长老学习剑法，只有晚间能稍空些。

        林念念刚踏上练剑台，便有一道悠而长的钟声响起，刚好申时。她舒了口气，还好，踩点应当不算迟到吧？

        练剑台上已站了七人，为首的是紫天宗的陆仗，依然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朝她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李顽在末尾冲她悄悄地挥了挥手，她随即走过去站到了他身侧。

        面孔陌生的长老不屑地觑了她一眼，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胡须蓬乱、身材魁梧，持一把厚重的宽刃剑，说起话来声如洪钟。

        “都到了？”

        林念念跟着众人一起抱拳、躬了躬身，道：“见过吴长老！”

        “诸弟子。”他眯着眼扫过一圈，在林念念身上又多停了一秒，接着说道：“你们中许多人，都缺了两个月的课，是以这鸿阳剑法，我便再授一次。”

        “仅此一次。”

        话音落下，练剑台上又静了几分。站在前头的两名弟子面上虽有不忿，但还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也是早前被误分出去的，直到今日才回来，本就耽误了两个多月的修习时间，这长老竟还如此傲慢地只传授一次剑法。

        见众人皆没有异议，吴长老双手捧剑高举至头顶，神情庄重、语气严肃地说了句：“鸿阳剑法乃是先掌门所创，蕴藏着无尽奥义，尔等必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修习！”

        “是！”

        林念念跟着众人避到了练剑台边缘，以免被剑气误伤。吴长老已在平台正中央摆出了鸿阳剑法第一式，宽刃剑斜指苍天。

        一招一式，皆是她无比熟悉的剑法。

        鸿阳小剑灵不知什么时候攀到了她的肩上，不客气地点评道：“空有其形，而无其神。”

        “此子还是未能领悟到主人剑法的精髓。”

        林念念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开口：“所以，你主人是？”

        “师姐不是已经猜到了嘛！”小剑灵一脸骄傲，“我主人，自腥风血雨中降生，碧琼仙门的前任掌门，鸿阳剑主，全修士、全仙门的守护者，是惊才绝艳的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林念念：“”你主人是不是还有个铁王座？

        远在禁地的落尘鼻尖突然有点痒，感觉自己的肩上莫名沉重了几分。

        剑气一收，吴长老端端立于正中，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神情无比虔诚，似是还沉浸在宏大的剑意中。又过了一会，他平淡的目光才扫向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林念念身上。

        “你，过来。”

        早在刚上这练剑台时，林念念就觉得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事，全宇宙都知道，上课时，最后一个到的学生，总是逃不过被老师特别关注的命运。

        吴长老对着林念念，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把刚刚的剑法演示一遍。”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这师妹是新来的吧？就要她演示？”

        “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学剑法不就是要迎难而上，剑修不能怂！”

        “那你上？”

        “我不行。”

        李顽也为林念念抱不平，他们都是今日才到，一上来就学习这么深奥的剑法，怎么可能只看了一遍就演示出来？

        “吴长老，容师妹再参悟一段时日吧！”

        吴长老乜斜着眼看他：“那你来？”

        李顽缩了缩脖子，又不说话了。

        小剑灵不太友善地在吴长老头上绕了一圈，全身都映出了冰蓝色的灵光。吴长老随即一脸奇怪地摸了摸脑门，却什么都没发现，但也因此头脑清醒了几分。

        “陆仗！”吴长老侧了侧头，朝身后喊了声，“你是新弟子里头最出众的，你来给你师妹演示一下。”

        陆仗的脸上顿时十分无语，不知道这长老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虽比林念念多学了两个月，但鸿阳剑法晦涩深奥，他如今也只能练出个大概，他们平时修习的都是相对易懂一些的苍吾剑法。

        林念念往后退了一步，表情玩味地看着他。

        陆仗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运起手中的长剑，剑身轻鸣，缭绕着金色的剑光，少年剑修身形矫健，神情专注。

        林念念抱胸站在一边，细细观察着他的剑招，除了几处错漏，其实陆仗的悟性还是极高的，假以时日，他的剑法定能超越吴长老。

        “啧，师姐，这个娃娃还是不及你。”小剑灵又蹲在了她的肩头，撇了撇嘴，“剑修果然还是要看天赋的！”

        一套剑法练下来，说长也不长，陆仗一结束，吴长老就对着林念念抬了抬下巴，道：“你去。”

        左右也是逃不掉的，林念念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在与陆仗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他低低地讽笑了一声：“林师妹，慌吗？”

        林念念扯了扯嘴角：“你猜？”

        然而，众人想象中磕磕绊绊的剑招并没有出现。

        立于正中的白衣女子浅浅一笑，左手双指并拢沿着剑身一捋，随后凌空而起，泛着寒光的剑尖直指皓日，竟引得日光都颤了一颤。

        练剑台上，她飘逸的身影宛如一只轻巧的蝶，又像是莽莽长空中一抹绚丽的点缀，无数气流涌动，一道道灿烂无双的剑光在她挥洒间肆意绽放。

        而比剑光更夺目的，是女子眼中明媚的笑意。

        便是吴长老都看得呆了呆，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他们至少也是金丹期的剑修，并不是傻子。有人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也有人捂着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怎么觉得这位师妹的剑法，比还要精妙。”

        他并不敢说出吴长老三个字。

        “我、我也觉得。”另一人怔怔地接了一句。

        风中剑鸣翁然，林念念已使出了最后一道剑招，却有一柄宽刃剑突然从斜侧刺过来，她手腕一转，剑刃相撞，发出了“嘭”的一声。吴长老似是并不满意，宽刃剑霎时染上了金色的灵光，又一次狠狠地向她劈来。

        剑尖逼近之时，清月剑周身终于淬上了一层火红耀眼的灵光，竟隐隐盖过了吴长老的剑光。林念念横剑一划，宽刃剑登时招架不住，持剑之人也猛地被震退了一步。

        吴长老脸上划过一抹惊异的神色，他朗声道：“哈哈哈！好你这女娃，真是深藏不露！”

        红色剑光被人收回，林念念反手执剑立于台上，并不做声。微风柔柔地吹过裙角，她整个人又变成了宁静平和的模样，仿佛那些冷冽锐利的剑气并不曾出现过。

        吴长老又赞许地看了她两眼，然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去了，洪亮的嗓音回荡在空中。

        “先掌门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林念念轻吐了口气，胸中激荡的剑意被缓缓抚平。吴长老这里算是过了，只是不知为何落尘在他口中会被称为“先”掌门。

        其余弟子皆四散而去，他们望向她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钦佩、也有意味不明的打量。

        陆仗缓缓地走过她身侧，兴味盎然地问了句：“只看了两遍，就学会了？”

        林念念收起清月剑，不甚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没见过天才？”

        “那你现在见到了。”

        -

        自第一日短暂的交锋过后，往后的日子，吴长老对林念念都十分和颜悦色，将她视为落尘的接班人。林念念也乐得享受这份便利。

        她抽空去看了眼长生师兄，见他依然没有突破元婴，便又替他疏导了一遍灵脉。不知为何，才短短几日，灵脉便又凝滞起来了。

        长生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浓重的担忧。

        林念念心里笼着一团疑云，但还是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忧心太过，缓缓修炼便好。

        直到离晋升赛还有十日的时候，系统突然和她说，又出现了几条订单。

        “宿主，这些都是和叶长生要求类似的订单，系统只会强制帮您接一条，但并不限制您自愿叠加。”

        林念念仔细看了看这些订单。

        【请宿主帮助客户（宋子恒）突破】

        【报酬：客户（宋子恒）三十年修为】

        【请宿主帮助客户（唐秀秀）突破】

        【请宿主帮助客户（吴越）突破】

        类似的订单还有七八条，林念念坐在桌边静静思索着。她没有急着去接下这些订单，而是在想，为何这些人会一块儿冒出来，是因为晋升赛临近，他们晋升的愿望太迫切了吗？

        长生师兄灵脉凝滞的问题还在她脑中盘旋，于是她开始有意地试探这些人。

        这些人分散在各峰，都是金丹圆满的弟子，林念念悄无痕迹地查了查他们的灵脉。与她想的一样，他们中大部分都出现了灵脉凝滞的情况。

        事出无常必有妖，只是这个妖在哪，她还没有头绪。

        而晋升赛的到来，也让林念念暂时无暇管这事了，这些订单的期限都长达一年，她打算等晋升赛过后再好好查查这事。

        晋升赛前夜，林念念早早地回了居所，倚在窗边等着落尘，她还记得他曾说的，晋升赛会回来。

        而让她失望的是，她没等到落尘，却等来了九云。

        九云苦着一张脸对她说：“念念，你说晋升赛我能不能过啊？！”

        林念念也苦着一张脸回她：“能吧，就算不能，你也可以回家继承回春宗啊。”

        不像她，有系统盯着，不做掌门就是个死。

        “不行。”九云恼怒地拍了拍桌子，气愤道，“我一定要过的！”

        “为何？”

        “我要去找一个人。”九云有些恹恹地趴在了桌子上。

        “找谁？”

        九云沉默了半晌，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

        “唔。”林念念对她的心思并无兴趣。

        过了一会，九云又低低地说了句：“念念，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还没等林念念回答，她便摆了摆手：“算了，你这里太寒酸了，我还是回去了。”

        林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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