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还是人吗？

　　
已释消失后的小城，龙卷风肆虐过后，天地间只剩下沮丧的灰黑色，如同密封的囚牢，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狼藉不堪的地面，也是死寂的灰褐色。劫后余生在天上飞得歪歪扭扭的鸟儿，鸣叫如末日的哀歌。
原本还算整洁的街区，竟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被龙卷风蹂躏得面目全非。
很多房屋倒塌了，残砖混合着瓦砾，把大街小巷堆满，到处是断垣残壁，到处是摇摇欲坠的废墟，日常用品散落一地。
揭掉了屋顶的房屋比比皆是，歪斜的挺立着，墙体上裂缝处处可见，却还在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坍塌声还在不断的响起，不管曾经是富庶还是贫瘠，都只剩下了或大或小的一堆堆建筑垃圾……
灰色的天空下有灰色的街区，灰色的街区里有灰色的废墟，偶尔几声孤鸟的鸣叫，让小城显得更加凄凉。
在这一片片废墟下，不知有多少人被活埋，又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被剥夺了生命，嘈杂的救援声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亲人！那一个个他们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名字。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焦虑和疲惫，两鬓出现了斑斑白发，这两天里，和他忧伤的妻子一遍遍的翻找每一处废墟，不停的呼唤已释的名字。
每一次在废墟中找到遗体或者幸存的人，害怕是又害怕不是的纠结让人不忍直视，患得患失的神情在脸上不断转换。
同样在焦虑寻找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妻，矮胖的体型和张胖子非常相似，他们的儿子同样外出骑行至今未回。
他们和已释的父母在学校开家长会时见过面，算是认识，孩子都不见了，彼此连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
参与搜救的还有一家工艺加工厂，在寻找他们外出招工的HR，同样在龙卷风中失踪了。
直到政府的救援停止，他们把这个不大的灾区再过滤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绝望终于在中年男人的眼眸里蔓延开来，痛彻心扉的哭喊如同失孤的老猿。
寻找儿子的中年胖子突然一把拽住已释的母亲，吼道：＂一定是你儿子把我儿子搞丢了，你儿子贼精，经常骗张林的钱！……＂
爱子失踪的女人心力交瘁，又被这样羞辱，气急之下昏了过去。
悲痛欲绝的男人左手一把抱住妻子，右手拧身甩臂，一拳打在胖子的脸上，胖子鼻梁顿时被打塌，鼻血飞溅，跌倒在地。
胖子的尖叫声和现场哭喊声响成一片，几个维持秩序的警察很快跑了过来……
吉羽穿空散发月辉般的光芒，渐渐转换成金色，已释身体不断在金光中重组复原。
漩涡已经度过最初的成长期，变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总是能把复原的身体再一次切开。
漩涡不只是在变大变快，也在不停的变强，对周围产生了巨大的吸附牵引力。
附近森林草地上不断浮现乳白色雾霾，被漩涡吸入，随着已释身体周天运行，把吉羽穿空照耀下重组的身体一次次碾碎。每当这时，金色光芒变得更加耀眼，如生命之神修补着身体的损伤。
这是一种超乎想象力的极致景象，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既瑰丽又恐怖，既质朴又玄妙，不可描绘其状态，也不可言说其惨烈，却有一种很妖异的美。
以生死为媒介，演绎着伤和愈、虚和实、建设与毁灭、消逝与重生，在同一个生命中同时上演。世间所有的言语和文字，都成了勘破其奥妙的障碍。
已释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漩涡运转，好在有吉羽穿空作对冲，在金光庇护下，一次次顽强的重组躯体，再一次次被快速运行的漩涡重新搅碎。
漩涡吸取乳白色雾霾的范围越来越大，破坏功率步步增强,撕碎身体的疼痛如涓涓细流逐渐化作滔天巨浪，终于超过了咬牙忍受的极限，已释果断头一歪，再一次昏了过去。
尼玛，这是包饺子剁肉馅的节奏，是神也扛不住受不了啊！
已释再一次醒来，又是一个白天。没有了死去活来的剧痛，抬了抬右手，能动！再动了动左手，也能动，一翻身爬起来，走两步，除了有些僵硬，行动没问题。
看看自己躺过的地方，一层黑乎乎的污垢，头发散落一地，摸摸自己的头，光滑得像是刚剥开蛋壳的熟鸡蛋。
身上充斥着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饱含力量感。保持着少年体型，没有感觉到过于健壮。特别是皮肤，褪去了微黑的古铜色，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琉璃白，莹润如同上等的玉器。
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很疼，看来活过来了。确实没死，不只是没死，连头发都剃光了，如果找一家寺庙出家，立地成僧。
可惜少了一份黑暗履历，不然此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步到达人生巅峰。
好像忽略了什么！已释急忙低头看了看下面，小已释也在，在注视下马上昂头挺立，你既然也安好我就放心了，长长的舒了口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涅槃！
已释很快发现了异样，他所在的地方草木全部枯死，包括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昨天视野里的处处青翠已不可见，变得萧瑟枯黄如严冬。
靠近已释的地方，暴毙的狼尸只剩下一个腐化的印记，草木不仅枯死，还腐朽得如同经过了千年岁月，一碰就化作了尘埃，大片失去了生机的枯黄远远延伸出去，超出视野尽头，恍如天灾。
天地间万籁俱寂，无声无息，死寂若坟冢。
眼前不说飞禽走兽，连蚂蚁都没有一只。
会不会和昨天的经历有关？吉羽穿空哪里去了？
吉羽穿空有着神乎其神的功能，肯定大有来历，相师把吉羽穿空交给自己，要么是不知道吉羽穿空的作用，要么就是相师在操作或参与一个阴谋。
一个需要投入吉羽穿空这种神器做成本的阴谋，那谋求的该是多么庞大的利益？
现在看来，相师应该是玩脱了，吉羽穿空被自己弄得不知去向，自己也没在相师控制中，但成本投入那么大的阴谋不会轻易结束，麻烦还会继续。
回去先报警找到被自己破相的相师，相师既然能随手拿出吉羽穿空，说不定坑骗了财宝无数，神器多如牛毛。挑战社会秩序，就是意图颠覆社会，让警察叔叔去抓到相师再挖掘真相。
这样的神棍加恶棍，无视社会规则，行事毫无底线，怎么惩处都是替天行道，是报应,不过份。
两天没回家，家里人还不急死！父母处于社会底层，却在艰辛的生存中万般疼爱自己，在自己身上倾注所有，莫名其妙的失踪对得起谁？肯定把他们吓得够呛，说不定正在满街翻垃圾桶找自己。
先回家吧！死里逃生，没有什么比家更能抚慰抑制不住的后怕，更能给予自己安全感。
已释找到断了的皮带，在碎成布条的衣服里挑两片大一点的布片绑到腰间，遮住雄心勃勃挑战天空的小已释。
太高调了是不行的，动不动就对着苍天指指点点，天若有情天亦恼。
破了的鞋子用鞋带绑了绑，想确定一下方位，发现凭借自己的学识做不到，只好选择一个树木比较稀疏的方向。先走向森林边缘，再寻找回家之路。
走了十来里路，草木枯黄的程度有所减轻，已经能看到鸟兽的踪迹，清风拂过，古树摇曳生姿，虽有黄叶簌簌而落，却不再像前面一样，腐朽到一碰就碎。
想到昨天莫名暴毙的凶悍狼群，已释决定制作一根木棒做防身武器，爬上一棵大树扳树枝时，惊讶的发现自己力气大得惊人，折断胳膊粗的树枝并不比捏断一颗嫩芽更费力，试着跳了跳，轻轻一蹦就上了树冠，相当于世界级撑杆跳运动员的比赛高度，想不到一场意外对身体的改造如此惊人，
这已经超出了人体的极限，还算是人吗？
这是邂逅相师带来的一切，谢谢你，相师，下次见到一定弄死你！
即使永不再见，也愿你大病久不愈，长卧病床。愿你什么都失去，一无所有，愿你惊悸常相伴，天天九死一生。
被诅咒的相师也不是一无是处，送给已释的吉羽穿空，异常的神奇。相师带给已释的灾难，由他送给已释的吉羽穿空来解决。除了已释经历生死磨难而无法压抑愤怒，好像也没别的损失。
吉羽穿空为什么这么强？现在又在谁手里？不经意间得到又失去，一饮一啄，仿佛都是冥冥中的天意。
吉羽穿空强化了自己的身体，却又消失无踪，今日因，他日果，以后会不会因此卷入更大的因果？
每个人都会无形中失去很多？也会无意中得到很多。世事无论好坏，有就一连串的有，无便是一连串的无。
福缘如此，灾祸同样如此，此间得失，不可不察。
不过察也没用，因为察也察不到啊。
哪怕是谷歌百度，都搜不到还没有到来的未来，也搜不到没有回答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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