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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红颜怒(十)


“别看方军长五大三粗的,这花园里的景致还不赖啊······”陈允河跟进院落深处,低声自语间抬脚穿过回廊尽头的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的芭蕉,宽阔的叶面虚掩起一处方正的别院,隐约窥见戏台背板上挂着的绒布。

        秦啸川顿了顿步伐,“陈允河,瞧见什么了?”

        陈允河清了清嗓子,侧身挡在拱门那处风口前,回道:“虽说这靳斐易是个戏痴,但能在方府‘反客为主’,属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啸川轻笑起来:“地方虽是我们定的,靳斐易也确实要比我们更熟悉这宅子。不过他就算要在这里上演一出鸿门宴,那也得方世均点头才行。”陈允河听得云里雾里,秦啸川接着道:“你方才不是夸这宅子里的景致不错?那是因为这宅子是方世均的老母亲一手置办的。这方家老太太生前,好歹也是过了一阵子旧王朝官家小姐的生活,品味眼光皆不俗。今儿晚上要是毁了,怕是可惜。”

        陈允河恍然大悟,待见秦啸川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意思,反倒颇有闲情逸致地给他解说起来,不禁抿了抿嘴:“少帅分析得是,但总归······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也不知高副官那边情况如何了······”他过去实在没见过哪位身居高位者,真就带着一名手下来赴宴的。

        秦啸川脱下手套,抬手拍了拍陈允河的肩,“高胜鸣家里跟你不一样,陈师长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他这样说原是想定定陈允河的心,哪知陈允河听罢竟一瞬面红耳赤,却也不便声辩。

        戏台坐北朝南,搭得也算讲究。

        秦啸川倒是不以为意地挑了个正中的位子坐下。“既来之则安之,坐下吧。”他在明,人在暗。靳斐易要自作聪明,那他就以静制动。

        角楼上晚风习习。

        靳斐易端着一盏茶嗅了嗅,闭目养神间抬了抬下巴,低问:“你是子文的好友,我本不想太为难你······那夜既是你去大帅府替少帅做的医治,总该是记得少帅的伤情如何吧?”

        周淮安眼周肿胀得厉害,鼻间满腔浓烈作呕的铁锈味,一呼一吸间两管鲜红的血便压着嘴边的青紫暗红长流不止。“······无······无可奉告!”

        “啧······看来子文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行啊。”相隔数米的靳斐易缓缓睁开眼,目光冰冷地挥了挥手。周淮安身侧的士兵一把揪起他颈后的衣领,长衫的领筒本就不松阔,那人手一提直如被扼住了咽喉一般,他身量不算矮小,只是这一遭下来也并无气力挣脱了。周淮安半拧着上半身由人拖去护栏边角的地方,有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竹帘。

        靳斐易暧昧地笑起来,“他为了周老板一句话,那晚留在军中曲意逢迎——”他刻意顿了顿,“呵呵,也难怪!纵他有几分才情色相,到底这戏子的命终是比不过少帅的命金贵。”周淮安狭窄的视线里映入两抹人影,正是戏台前端坐的秦啸川和陈允河······靳斐易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掐住他的下巴转了转方向,他才又瞧见正准备上台的宋子文。

        周淮安神情终于有了异样,一丝不差地收进靳斐易的眼中。

        “呵······长官若想动手,何须如此麻烦······眼下天时地利,就在此处集中火力,不管楼下的人伤情如何,还不被您打成筛子?”他说得缓慢,“别看子文脾气冲,平时却最见不得杀生······长官想让他行刺少帅,怕是挑错了人选。”秦啸川的伤情说不严重那日也确实九死一生,说严重······这人竟还真敢就带着一个手下前来赴宴。周淮安虽拿不准,却也瞧出这靳斐易已被秦啸川给唬住,一时半会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不过,他仍是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定要宋子文去行刺秦啸川。

        靳斐易掏出手帕擦拭起指间的血迹。他不算个有耐性的人,他定要知晓秦啸川的伤情,却也不是为了确保宋子文能一剑致命。那日在学堂开枪的疑犯根本就不是他靳家军营的人,且已有人招供,他们的目标是个女人!那日闹成那样,秦啸川也没有将叶文佩交出来定罪,那他舍身去替那女人挡一枪,也不是没有可能······

        “靳少——”他正盘算着,凑巧办完差事的侍从官回来复命,“人已经安置妥当了,再过一刻钟就该醒了。”

        正要开口,又有士兵前来传话。他命人擒住周淮安,便移步走到另一处墙角,那士兵附耳低言:“少帅欲接靳老过来赴宴,点名要余长官去办这件差事,方军长借了自己的车······”靳斐易还未听完,脸色已黑了个彻底。

        “还有靳少先前要查的事情,军委那边也有人回音了。”靳斐易眉头微挑,有些意外。那帮人里没一个拿正眼瞧他的,这两日想着趁热打铁,便借自己父亲的名义又暗中打探了一番,本以为也再无下文······看来秦季年过世的消息多少还是动摇了些许人心。

        靳斐易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周淮安,咬牙接过士兵奉上的文件,纵他是少帅又如何,只要是人,总归会有破绽。

        靳斐易一目十行,“呵,倒是我高看了周老板的‘医者圣心’······我说呢,怎么平白无故就敢淌这样的浑水,就凭方世均一句话?瞧着周老板可不像是会管闲事的大善人。”他捏着手里那几页薄薄的纸,走到周淮安跟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啧啧,都说南方水土养人,连周老板都出落得眉清目秀,想那三江镇出来的女儿家也必然不差。”得要多谢他这位‘旧识’,靳斐易冷笑一声。秦啸川自以为替叶文佩挡那一枪放个烟雾弹出来,他就查不到别处去吗?

        “马上派人去趟法租界——”他回头看向候命的那位侍从官,舌尖轻轻滑过上颚一圈,转口又道:“不,还是先去一趟宁家,给我把宁沛珵找出来,秦啸川的女人和孩子应该都在他手上。”

        孩子······芸生和秦啸川的孩子?!周淮安木然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可转念,他的神经猛又被提紧。

        “等等,出去以后给靳府那边拨个电话,待我父亲上了车,就把余又青给我绑下。”既然方世均也已认定他是主谋,那他今日就叫他和父亲都好好看看秦啸川的真面目。

        靳家府邸是中西合璧的样式,余又青驱车驶入车道,到了岔路口,便有士兵上前盘查。

        余又青眉头皱了皱。

        “老爷近来身体不好,军医说得静养,还劳请长官下车步行吧。”

        余又青捏了一把方向盘,还是利落地下了车。“那就麻烦您带路了。”

        绕过正院前的大楼,穿进左手边的小片枫叶林便瞧见远处一列中式的屋舍。

        “再一会儿就该点灯了,长官留心脚下呀。”那管家熟路走得快,虽关照了余又青一句,却仍未放慢脚步。茂盛的枝叶密悬于顶,被风谱出一阵略显枯燥的“声调”。他环顾四周,身侧突然蹭过一阵快速的气流,下意识扭头望去,只见有个黑影一闪即过。余又青正要掏枪,转念想起这靳府中的蹊跷,又缓缓将手放下——

        “余长官。”余又青走到枫树林的尽头,管家冷不防叫了他一声,抬手指了指不远的一处凉亭。“方才碰见下人去给老爷送药,便吩咐他们端了些茶水过来,请您在此稍候,容我过去通报一声。”

        余又青欲言又止,不过这府上若真有情况,也不至于为了他一个小小的上校长官费这样的周折。怕是多虑了。

        茶碗并未合紧盖子,茶香缓慢飘散,隐隐嗅出一阵似有若无的兰花香,不禁有些好奇。这一路走进来,说远不远,倒真有些口渴。入口不涩,浓淡相宜,不禁勾得人拎起茶壶又倒了一碗。正要喝,砰的一声,那碗茶竟在他嘴边被一块石子打翻了去,热茶水浇了一裤裆。余又青被烫得慢了半拍,正欲拔枪,却是晚了。

        “——想活命就闭嘴!”

        余又青被枪抵住后颈窝,挣扎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令他猛地甩了甩头,他瞧不见身后的人,却是听出了他的声音。

        “高胜鸣?”他见身后的人并未否认,于是缓缓举起双手劝道:“是少帅派你跟来的吧?有什么话······不妨咱们好好说。”

        高胜鸣听他提起少帅,不禁默了半晌,难道他是少帅派过来的?“哼,你为这姓靳的当狗卖命,不料人家转头就对你起了杀心。周淮安的事情算你帮了忙,我来替我们少帅还这个人情。”他说完果真收了枪,“我本来见你有所警惕,应该不会蠢到去喝他们的东西。”

        “嗯······”余又青暗自闷哼了一声,转念又笑起来:“呵,若高副官真要救我,怎么我喝第一口的时候不动手呢?”

        高胜鸣白了他一眼:“不叫你试一口,你又怎么会信我所言?你要真是觉得我在骗你也不打紧,不过你自个儿的身体反应总不会骗人吧。”高胜鸣有些气不过,又道:“你本就是靳家分营的人,那管家却待你如同外人。如此拐弯抹角,因为根本就不想让你见到靳老。只怕这靳老如今——”

        余又青渐渐恍然大悟,不禁冷汗涔涔。“既然眼下也逃不出去,你想要我怎么做?”他很快冷静下来,高胜鸣若也无计可施的话根本就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来。

        “很简单,你撑到跟靳老见一面,并告诉他——少帅咽不下学堂那口气,铁了心要拿他儿子开刀,他若还不肯出面,就等着替他儿子收尸吧。”高胜鸣知道他眼下已没了拒绝的余地,于是趁势道:“靳老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会拒绝你。但你届时若想脱身,那最好想办法再让靳老拉个‘和事佬’,且那人得是少帅那头的——至于为什么得是少帅那头的,余上校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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