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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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私宅。
“高胜鸣,天津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秦啸川已经许久未睡过好觉了,日以继夜的噩梦扰得他心神不定。
高胜鸣不忍心打碎那最后一丝希望,犹犹豫豫道:“确定了人没有去德国,各大航空公司和轮渡公司都省查了一遍,只有轮渡公司那边有回音。”
秦啸川沉寂已久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生气,“那她究竟去了哪儿?!”不管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找回来。
高胜鸣忐忑又道:“夫人那边的佣人审问后说,夫人原给少夫人买的去香港的船票;后来轮渡公司那边又查到,少夫人自己托人买了去英国的船票......”所以,到底是去了香港还是英国,谁也不知道。
秦啸川的脸色稍缓了缓,楼下却有了异动。
“少帅,不好了......叶小姐闯进来了。”卫戍跑来书房通报,“她带了冯老的人,我们拦不住。”
话音刚落,那女人便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秦啸川!”
秦啸川给高胜鸣使了一记眼色,高胜鸣收好电报文件,便领其余人等出去候着。
“谁给你的权利到这里来?”他冰凉的目光轻蔑地掠过那女人身上,极力克制着语气。
叶文佩咬牙切齿怒道:“那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让许朔带走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有何不妥?”他点了烟,嗤笑又道:“若不是他抱着孩子来求我,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个孩子的死活。”
“再怎么说,我也是晟儿的母亲!你们凭什么?!”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母亲。”他目光里的讽意更甚,“忙活这样久,陵水的港口,你却以为你真做得了主?!”
他是什么意思?叶文佩一时拿捏不透,脸色却抑制不住苍白起来。
“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不得好好瞧瞧——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算计秦家?”
原来,他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他不闻不问,放任不管,原是一根带饵的长线,就等她上钩......
气氛一时紧张到极点,书房的电话却在计划中响了起来,秦啸川望着眼前这出意外,就势当着那人的面接通了电话。
“什么?陵水的港口沉了船......”他语气带着怒意,面容却挂着讽笑。
等叶文佩反应过来,秦啸川已将盖好章的文件递至她眼前。
“签了退职书,我饶你一命。”
见人不肯接,他又威胁道:
“若三日之后还没有签,我便昭告天下休了你——借口,合理得很。”
秦啸川语气平稳冷淡,强压下心中那股仇怨:只因他还不能杀了这个女人,他得留着她,钓出曾家最后的大鱼。
叶文佩捏着那一张薄薄的纸,恨不得将它撕碎,可偏偏她不能。
秦信芳赶到私宅时,已是傍晚。
天沉得辨不清方向,所有道路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只有这处宅子,灯火耀目。
“三哥放不下你,得知你年节不回天津,便请我过来照顾你。”
秦信芳身后跟进几个卫戍,将大包从天津带来的吃用东西递交给了卢阿姨。
“母亲也要来,幸好高副官会哄人,说你怕她劳累,又说你年节后得空便回去看她,这才没跟着过来。”秦信芳的声气有些哑,旁人却以为是在路上受了风寒。
秦啸川垂眸冷硬一笑,他哪里是这样的孝子,只是无法面对那样的母亲。
至亲,至疏,原是如此。
沉默地吃过饭,两人各怀心事回了房。
夜里,秦啸川仍不敢睡,闭眼就是那样绝望的画面,他不忍再想。站在那人用过的书房,呼吸沉重又绵长,指间的火星明明灭灭却未曾中断。
“小九。”
啪嗒一声,书房的顶灯被悄声进门不知多久的秦信芳打开,一瞬黑暗褪去,窗前那抹身影方才僵硬地动了动。
“六姐,还不睡,有事?”
将手里的烟头按进窗台将要堆满的烟灰缸,秦啸川转过身,才见秦信芳满脸是泪,站在那一处,不知哭了多久。
“你既然如此放不下,为何不肯去找她?”
他的声音亦被她带得哽咽:“六姐......”
她望着眼前这个人,又气又痛:“也好,也好......连你都不去找,我又哪里有脸面去求她回来。”
一瞬后,秦啸川的眼里惊起滔天巨浪,只听得秦信芳又刻意哭道:
“是我们秦家对不起她......我明明见到她,却不能让她跟我走......小九,姐姐都见到她了啊。”
秦啸川心间闷痛,眼眸里满是伤,“姐姐,她在哪儿?”如今到底沉得住气,握住秦信芳的肩,一字一句颤声问道。
那声姐姐,软得秦信芳心都化了,她垂泪望着这个自小跟在她身边的弟弟,心疼得直摇头:“小九,太晚了......太晚了......就在北平,可她要嫁人了。”
“小九......”
“她要嫁人了。”
她要嫁人了?她要嫁给谁......六姐的哭声未止,可这一瞬他却觉耳鸣得厉害,脑中只留这一句来回响着:她要嫁人了。
不是订婚,不是恋爱,是真的要做新娘了。
可她嫁的人,竟不是他。
数日后,修女院。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芸生回过神,“哦,没什么,可能有些紧张。”她有些不自然地挣开了陆耀华的怀抱。
“想不到,站在三尺讲台的白老师,竟也会紧张?”
陆耀华刻意玩笑,芸生甩掉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定睛看向他:“耀华。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兴许还会有变数,那你......”会不会放弃她?
日子越是平静无波,她就越是莫名的紧张。定好的喜酒就在后日,她必须做好所有的心理预防。
“你怎么......问这个?”陆耀华抢过话,神情亦紧张起来。
见她突然的出神沉默,他脸色更是一白,连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惊惶:她,难道后悔了?
“别说傻话了,不管怎样的变数,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这般若即若离的话让人不安,他忙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这样的认知,让他呼吸猛地一顿。
“耀华,我过去......”她想向他坦白,坦白一切,坦白她和那人的关系。她得叫他小心那人。
陆耀华似乎不肯再听她说下去,握紧她的肩急切提醒道:“过去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他要的是他们的未来,不是过去。
深深望着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眸子,一瞬情动,他抬手抚平了她的眉头,顺势捧起了她的脸。
那一吻将要落下,后院刮起了风,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到她的背脊,森寒阵阵,让人忍不住一颤。
她偏过脸那一刻,陆耀华屏住了呼吸。
“这么美好的事,还是留到洞房花烛吧。”他温柔一笑,唇擦过她光洁冰凉的额头,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我诊所受托从德国买一批药,今日刚刚运进城,可能会很忙。所以这两日你就别出门了,后天......后天我就来接你。”拥她入怀,可这一刻心里竟感觉不到满,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
送走了陆耀华,芸生有些愧疚,明明已下定决心,为什么会下意识躲开?她不该躲开的。回过神,抬手摸了摸额头,那一记温热的吻也已变得冰凉。愣愣地收回手,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天空又落起鹅毛细雪,飘进她的眼,酸胀得厉害。
当夜,火车站。
“——你们干什么?!”
搬卸清点货物的诊所员工骇得方寸大乱。
“——陆医生!陆医生!”
“哎......这些人要做什么呀!巡警怎么不管?!”
望着远处无动于衷的巡警,陆耀华脸色一惊。
“......别动我们的货!”
“我们是北平警司的人,有人举报,城东有诊所涉嫌走私通敌,在场的人一个也别想跑!”领头的人亮出了搜捕令。
陆耀华旋即反应过来,闯上前解释道:“各位许是闹了什么误会,这城东可不止我们一家诊所!”
那巡捕扬臂推开了陆耀华,“把他们卸的货抬上来!”
“是!”警员暴力撬开了木箱,拎出里面的玻璃瓶递给随行来的西医,“查一查,这是什么药!”
“报告长官,这,这是禁药!”那医生尽职的又细细端看起瓶身的标签,“而且不是德国的,是扶桑生产的生化品,若流入民间,恐引起瘟疫!”
“不可能!不可能!”跌撞走上前,那巡捕亦没再拦他,眼睁睁看着警员撬开了所有的箱子。
‘铁证’当前,陆耀华百口莫辩。
“——通通带走!”
警员压着人往前走去,巡捕紧跟其后,却在经过月台远处停靠的一辆黑色雪弗兰时,稍作停顿,对着车窗行完一记军礼,方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办完事的高胜鸣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驱车回了私宅。
“九少,那接下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照警司的规矩办。”
他的语气轻蔑,端着手里的酒杯,自嘲一笑。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望着杯中旋转出气泡的液体,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清脆,那高脚酒杯砸向书柜的玻璃窗,两败俱伤,碎成一片。
“她一日不来求我,那人就一日也别想出来!”
他太恨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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