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乱世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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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帝二十三年初夏,许多关于西京变故的消息被潜伏在藩镇控制区的乌龙卫特务得知,王怀恩专门撰写一篇《备忘录》上呈天子。在遇到丁勇铭后,刘帝举行廷议的频率很低,可能是因为他不愿被冗长的会议耽误修炼和享受酒色的时间。但这次刘帝却高度重视此事,决定立即在金銮殿上举行廷议。
过去刘帝常常在廷议中提出某些跟玩笑差不多的建议,但他的部下都会假装一本正经的讨论可行性,然后集体拥护他的决定,今天也不会例外。
在古代,君王早朝前会有宦官手持禁鞭在殿前当空挥舞,伴随着景阳钟威严的奏鸣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说明文武官吏在此时能进入大内觐见。
江康称帝后将禁鞭变成信号枪,将景阳钟变成广播,体现出时代的发展。
当典礼官拿着信号枪在殿前的广场上发射三发彩弹后,东都布满雾霾的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刘帝宠幸的文臣武将一窝蜂爬上高耸的台基进入大殿,地位较高的内阁大臣在殿内的金交椅上纷纷落座。
大殿御座前的两座香炉正升起袅袅的仙云,半神般的“唯一帝皇”正在他漂亮的宝座上享受早膳。巨大的龙案上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菜碟,唯一帝皇的面容被菜品上方升腾的热气所隐没。当天子用象牙筷子夹起什锦菜送入口中,“大内总管”丁勇铭对着下方数百名官员喊道:“天子万岁,坚决拥护唯一帝皇!”
山呼海啸的应和声立即传来,这让正在用餐的刘帝食欲大振。天子放下左手抓着的煎饼果子说道:“在程克和史泽豪的封地上出现了突发事件,大家看看这部纪录片。”
宝座正上方的金龙藻井中央有一条精美的镀金木雕盘龙,盘龙口衔着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传说如果有獐头鼠目之辈坐上龙椅,夜明珠就会掉下来砸坏他的脑袋,而刘帝从未对此担心过。
“唯一帝皇”按下龙案边上的一枚按钮,金龙的眼珠里斜射出一道光芒。几名手忙脚乱的内侍抬出一张屏风摆在三重台基宝座的前方。这张具有银幕功能的屏风立即呈现出清晰的画面。
这是部乌龙卫特务制作的纪录片,上面叙述汪熙兴遇刺的经过。群臣中面面相觑者有之,暗自讪笑者有之,面色铁青者亦有之。
刘帝拿过话筒说道:“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这摆明是要讨论“撤藩”问题。善于揣摩刘帝心思的宰相崔义甸按惯例带头发言,这让一旁的书记官很是头疼。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数千字套话可不好受。
“套话大师”不厌其烦的渲染藩王威胁论,宣称程克一直有不臣之心,还夸大其词的表示藩镇军力不容小觑。眼下汪熙兴遇刺,藩镇地区一片混乱,正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崔义甸的发言删繁取简就是“立即出兵”四个字。帝国经济连年滑坡,内阁迫切希望打一场局部战争树立威信,因而他才会力主使用武力削藩。
宝座上衮服冠冕的天子正颓然趴在龙案上摆弄烟灰缸,看来宰相还没能把话说到他心里去。一旁侍立的丁勇铭此时进言说道:“当初先帝分封藩王美其名曰‘拱卫中央’,实际上却是军阀势力尾大不掉。如果出兵解决先帝遗留的问题,天子的伟业便不亚于江康大帝。”
听到能超越江康的功绩,希望在有生之年凑出“十大武功”的“唯一帝皇”如同服用“奶茶粉”一般将筷子奋力掷出,然后大声呼喊道:“削藩!打他!”
看到天子如此激动,国防部长李崇福连忙奏报道:“卑职认为立即用武力削藩很不妥当,我们应采取‘先礼后兵’的战术。天子先下一道撤藩圣旨,然后在东都修两座王府,设法召见程克和史泽豪进京,把他们软禁起来。在保留封号的情况下,两位千岁想必会借坡下驴,不会有抵触情绪。无故出兵的话,首先舆论上就不好听,其次军费开支也不是小数目。”
李崇福话音刚落,陆军总长熊达威昂首阔步出列说道:“部长此言差矣,所向披靡的天军从来就不畏惧任何战争。中原、镇西百姓忍受无道逆贼的压迫,仰慕‘唯一帝皇’的德治已经很久了。等到大军出动,百姓必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古人说过‘忠则尽命,孝当竭力。’微臣愿借天子一支兵马,克日荡平贼寇,声张圣朝天威!”
熊达威迫不及待的想表达奋勇当先的姿态,按常理很快就会有人出列说出“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往。”之类的话来给他台阶下。不料他表完忠心后,大殿上却变得鸦雀无声。差不多将菜碟中的早膳吃完的天子擦了擦嘴巴说道:“崇福兄说的有理,永恒神朝是礼仪之邦,自然要先给藩王们一个台阶下。如果他们给脸不要脸,那么就由一心为国的熊公前往中州担任“削藩总指挥”,方归仁担任你的副手。我赐你一把先帝锻造的‘尚方宝剑’,你可以调动全国的各路兵马,具体的作战计划由国防部拟定。”
刘帝向来不拘小节,讲话懒得用“朕”、“寡人”这类专用词,平日里倒是低调的使用“我”称呼自己。
熊达威这才意识到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想要推辞一番。不料刘帝刚看了一眼龙案上的闹钟,他突然发现朝会已经浪费了他快半个小时。听够唧唧歪歪的刘帝一拍桌子说道:“我累了,现在散会。”
天子随即从龙椅上起身,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簇拥下离去。国防部长李崇福和参谋总长陈成大暗自欣喜,他们急着看熊达威的笑话。熊达威倒是很快想通了,藩镇和朝廷有不少贸易往来,仗不太可能打起来。就算当真开战,他就干脆把此事当公费旅游看待。
“唯一帝豪”直接选择在新闻媒体上公布朝廷将要集结大军武力削藩的消息,受到天子放逐的“大内总管”孟上天对此大为震惊,他连忙向刘帝发送一封电子邮件,笔者删去不必要的格式,仅将正文摘录于此。
“伟大的唯一帝皇,我对您选择向藩镇地区动用武力的决策感到惶恐不安。在没有绝对必要的情况下,帝国朝廷不应该贸然将自己拖入军事行动的泥潭里。战争会破坏帝国朝廷赖以生存的基础,征兵、发行货币和加税会导致民众不再支持天子。前线战事一旦失利,您的威望就会有所动摇。天子拥有不可战胜的威望时,每个人都会支持和拥护您,但是这种声望一旦消失,大大小小的野心家就会浮出水面。”
“朝廷的文武重臣大多依赖先帝的圣德和天威才能掌握大权,这些人难以应对混乱的局势,一旦陷入动荡,地方实力派就会趁机割据一方,他们手下的行伍会在不久后成功篡权。几年以后,狡诈的街头‘破脚骨’会取代前者的位置,如果这一切发生了,先帝的江山就会不复存在。刘公千万不能把现状视作永恒,这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如日中天的“唯一帝皇”对这封“乌龙卫”送来的信一笑了之,他对着王怀恩说道:“程克和史泽豪根本就没有能力作为朝廷的对手而存在,想不到孟上天这个贪污犯竟然还想着出来露面。”
后来的历史学家喜欢探讨这场战争的成因,他们总是提到一些理由,比如刘帝希望提高在民间的威望,但是帝国民众都不愿意进行一场战争,毕竟这会出现伤亡。
几个学者认为刘帝希望占领程克和史泽豪的地盘获得黄金储备和自然资源,化解朝廷的财政危机,这也完全是不经大脑的臆断,打仗需要花大钱,即便速战速决的战争也成本高昂。开发资源需要稳定的环境,占领藩镇控制区无疑是一笔亏本生意。
“唯一帝皇”吞并藩镇控制区以后,他唯一能得到的便是很多需要偿还的地方债券。
有人认为帝国军队里的少壮派希望打一仗来升官发财,然而当时帝国刚从“废土战争”的泥潭里脱身,军队里的厌战情绪不可忽视。
开战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大概在五月份左右,双方在边境上集结军队,刘帝发起过一场试探性进攻,主要是向程克施压,当时“中原王”为了对付汪熙兴让军队有所异动。
一支朝廷部队进入程克领地,藩镇军与之发生冲突,双方出现数十人的伤亡,这件事被好事的多国媒体报道,消息通过秘密渠道流进帝国境内。
刘帝保持克制,他将军队撤出中原藩镇,但是出现伤亡的消息在民间流传。刘帝之所以能统治帝国就在于个人威望,君主制的合法性因为“民本”意识日渐消亡,他必须和汪熙兴一样是个超人。
此时的“唯一帝皇”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场仗打下去,天子没有下达总动员令,他觉得这将是一场短时间的局部冲突。
两个星期后,朝廷的撤藩诏书便由钦差大臣侯猛送达。最近成为史王爷眼里红人的刘文正、余德志、黄尚义、洪时先等人都先后接到王爷的邀请赶去王府。深夜时分,装有反监听设备的水榭里灯火通明。
皎洁的月光下,水榭旁的荷花池里波光粼粼,两位王爷却没有闲情逸致享受这份美景。史泽豪坐在石凳上用手绢擦拭眼镜镜片,希望借此掩饰他的忧虑,刚从岭北赶来的程克先前花了很多时间安慰“镇西王”。
黄尚义述说了接待钦差大臣的经过。侯猛大张旗鼓的带着装满两面包车的随员来到固县,他和洪时先在城乡结合部的收费站迎接钦差。依靠免费的午饭和饮料,他们组织上千百姓打着横幅给侯猛献花。
侯猛态度倨傲异常,面对人山人海的盛况,他不过挺着肚子将双手插在衣袋里,然后批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场面如同刘帝明令禁止的交流会。指责藩镇方面礼数不周全,蔑视天子。
按直隶省份的规矩,上级长官莅临后,下级人员必须跪伏于地,将一杯美酒斟满顶在头顶。酒杯顶端要和跪拜者的屁股保持在同一平行线上,等上级将酒杯饮尽,下属方可起身。这种滑稽规矩有失体面,黄尚义自然不愿照办。
等来到张灯结彩的招待所,侯猛还在接风洗尘的宴会上大放厥词,极力鼓吹帝国军队如何装备精良,能征善战。告诫众人应无条件服从天子,不要存在侥幸心理,知法犯法。
对于钦差早有不满的程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过的复印纸,这上面便是圣旨的内容。
“自从先帝分封程可喜、史志荣为中原、镇西两藩以来,历任藩王都能勤政爱民,保卫圣朝疆土不受侵害,建立了许多功勋。现在天下太平无事,我衷心希望两位王爷能不必再为国计民生劳心劳力,故恩准撤藩。撤藩后,藩镇军队以及各种行政机构都会被妥善安置。今年秋天,我希望能与二位在摘星楼里吃月饼。希望两位王爷能深思熟虑,为撤藩事宜早做收拾。”
重温圣旨内容后,史泽豪的表情和即将押赴刑场的犯人别无二致。在除掉汪熙兴并竭力讨好朝廷无果后,这道步步紧逼的圣旨使他屈服了。王爷说道:“诸位,天子的语气很诚恳,如果我们不撤藩,过错便落在大家头上。现在我只想当一位富家翁,每天下午能晒晒太阳,别无他求。”
洪时先立即反驳他那毫无志气的言论。
“如果千岁按朝廷说的做,您极可能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刘帝会为您举办追悼会,给王爷披上一面‘五爪金龙旗’安葬在东都的一座青石大坟里。藩镇军将士也拿不到养家糊口的安置费,他们只能在街头游荡,然后无时无刻不被‘乌龙卫’特务盯着。军队不是说裁减,就能裁减的,王爷要想明白。”
趴在水榭中央石桌上的史王爷有气无力的说道:“也许我要‘出国考察’一阵子,刘帝可能会对我网开一面。”
面对被投降主义摆布的“镇西王”,平日热衷《江帝的野望》、《四国志》、《黑铁雄心》、《中原风云》等游戏软件的程克持截然相反的看法。他能在《江帝的野望》里使用自己的祖先击败江帝,程克希望在现实中进行类似的尝试。程克对众人说道:“即便同意撤藩,老百姓也不会同意刘帝的‘霸王条款’。在保障民权上,我们做的不错,中原百姓可不会忍受苛捐杂税和刘帝手下的贪官污吏。”
“我看自从崔义甸内阁上台后,经济连年滑坡,军队内部派系林立,统兵将官大多是靠溜须拍马和行贿上位。贵族大捞特捞,平民出身的将士却不受待见。朝廷将士都是为养老金和加官进爵来作战,他们的动力已经没有了,我们能打赢这场逐鹿之战。纸糊的‘永恒神朝’不堪一击,现应以刘帝沉迷酒色为名出兵东都。我希望史王爷立即登基,帝号可以叫‘至尊圣帝’。”
这个“低调”的帝号传到余德志耳中就变了样,他好像听成了“至尊肾虚帝”,深以为不妥。史泽豪如拨浪鼓一般摇头,一旁的刘文正则分析起了局势。
“两藩下辖的正规军加在一起大概有十二万人。一个月内,我们能再动员十万人,但武器装备很难保障齐全。如果采取极限动员,尚有三十万后备军和民兵可以参战。”
漂亮的账面数据让程克大喜过望,他对着史泽豪说道:“光在内线作战,我们就能有五十万神兵。占山和全忠前些日子被我派去华穗和下巴山招募民团,光他们就能带来几千名将士。”
为纠正程王爷的错误想法,刘文正继续说道:“藩镇生产和购入的武器装备采用口径不一的弹药,很多部队有械无弹。坦克车、步兵战车、自走炮等武器都和朝廷存在代差,藩镇都是贫油区,在完全管控民用油料供应的情况下,储备的汽油、柴油最多坚持两个月。精度极低的导弹仅有型号不一的几十发,反导拦截系统更是糟糕。汪熙兴的亲信容易临阵倒戈,军队凝聚力可能不高。”
程克依旧持强硬态度说道:“文正夸大了不利因素,我不会当郭民才第二。要是江贵华还活着就好了,按《帝国宪法》,他才能当皇帝。本来我们能以维护宪法尊严为名对抗刘帝。”
洪时先说道:“在开战的前半个月,导弹会铺天盖地的袭击我们。但朝廷的财政状况不佳,一旦战事拖延下去,这种奢侈战术就维持不下去了。崔义甸会开动印钞机来作战,迟早要和我们议和,两位王爷应当以战促和。”
第二天清晨,程克自顾自在王府花园里接见天使侯猛。侯猛用朝廷惯有的陈词滥调恐吓他,程克掏出手枪朝天射击并说道:“我同意撤藩,民众和五十万藩镇军队也不会同意,你好自为之吧。”
这声枪响后,程克对刘帝的最后通牒不理不睬。熊达威的数十万朝廷大军便浩浩荡荡开进藩镇地区,发动影响深远的“唯一帝皇削藩战争”。惊慌失措的御前顾问联名请求天子收回成命,他们多次强调这场战争会带来严重的难民问题和经济衰退,帝国的证券指数至少要下挫三分之一。
“唯一帝皇”的民意支持率却在此时到达二十年来的最高峰,他的诏书已经将整个帝国变成一架超负荷运转的发动机。承平日久的民众被朝廷轻易煽动,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阻隔了他们和藩镇地区居民的来往。这种具有“麻醉”效力的狂热情绪让天子拒绝一切形式的谈判,天下霸权迎来新一轮角逐。
“吕其凯危机”发生后,朝廷立即强化中州的驻军并制订许多针对削藩战争的预案。最近两年内,有上千名“乌龙卫特务”在藩镇地区潜伏下来,他们收集情报、绘制地图并散播伪钞,准备响应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
“乌龙卫”成员恪守“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这让刘帝愈发相信削藩将会轻而易举。在刘帝二十三年五月初,国防部下令动员十万人的后备军维持各省治安,大部分常备军都已秘密赶往中原南部,分布在中州、平水、岭南、成潭、金漳绵延千里的战线上。
熊达威任命谷大富担任讨逆大军的参谋长,他调动邓国梁、辛伟民、张崇胜、陶裕霆四位军长率领江东、下京、上京、兴州四个陆军整编军通过铁道和公路赶到中州取齐。有“救火队长”美称的梁文远率领御林军“飞熊”师协同辛浩存的常乐卫戍师赶往界阳。
导弹部队以及大小数百门火炮通过空运和铁路运输抵达前线,水军总长赵用民派遣军舰和小型舰艇封锁界河、荒江,空军同样调拨上百架战机用于作战。各种各样的民团和警备队都被计入削藩部队内,从纸面数据上看,熊达威统帅着由二十万陆军和十一万武装警备队组成的大兵团。
在去掉吃空饷和伤病的虚额后,熊达威在陆地上还拥有二十三万大军。六万武装警备队和民团将在中州附近驻防,实际能参与入侵的军队大概在十七万人左右。
陆军总长在东都中央火车站登上专列时,大小文武官吏都赶来月台相送。李崇福、崔义甸、陈成大等人无不热情的向他敬酒,李崇福语重心长的对“镇国公”说道:“熊公披肝沥胆为国效力,愚兄敬佩不已。只是千万不要轻敌大意,以免有不必要的损失。”
熊达威不以为然的说道:“藩镇军队不过乌合之众,天子的钢铁雄军以顺讨逆,无有不胜。待削平两藩的小丑后,我再回来和兄长畅谈。”
在中州火车站,地方官吏接风洗尘的仪式同样盛大,以至于一仗未打的熊达威就有了胜利凯旋的感觉。在招待所的宴会上,中州市长不识趣的对熊达威建议道:“熊公统率天军数十万,荡平贼军轻而易举,只是贼军占据地利并擅长蛊惑民众。务必要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这位市长隶属于冯国忠的派系,熊达威自然不高兴的批评道:“胡说八道,如果削藩迁延日久,不知要花费国家多少钱财,对百姓生活的影响必然很大。如果人人和你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国家的问题如何能够解决?在天军出师前用稀奇古怪的理论蛊惑人心,本来应该让你立即退休,但这次我对你网开一面。”
魂不附体的市长几乎握不牢敬酒的酒杯,他识趣的闭上嘴巴。
随后熊达威前往中州行辕办公,在矗立着五根高耸旗杆的门楼外,全副武装的卫士毕恭毕敬的打开正门外的电子伸缩门。离开座驾的国公带着一众随员进入行辕内那座表面镶嵌着光滑玻璃,高达二十多层的主楼。行辕一楼有着如同酒店大堂般的豪华装潢,这让熊达威感觉朝廷拨款落到了实处。
主楼有一间宽敞的大会议室,数十名大小将官早已在其中落座。当志得意满的熊达威在会议室的双开门前出现,一名卫士当即用尽全身气力喊道:“镇国公、陆军总长、削藩总指挥、熊达威将军到!”
这名卫士落下长官好几个头衔,但熊达威并未追究他的责任。“镇国公”在真皮扶手椅上落座后朝着众人说道:“保国安民是我等职责所在,程克、史泽豪之流公然抗拒天兵,这怎么能轻易姑息纵容,不知诸位对剿灭贼军有何高见?只要各位的建议有可取之处,本帅一定采纳。”
一位卫士打开会议室顶部的投影仪,会场尽头的电子屏幕和银幕上都开始显现出图像。谷大富起身宣读参谋部构思的作战草案。“天军应利用兵力和装备优势速战速决。大军应在空军协助下,从广原出发迅速攻占岭北,在崇仁以南的‘吕其凯防线’和贼军形成对峙。另一支部队则从成潭突破贼军尾河防线威胁西京。待贼军首尾不能兼顾,天军便在固县、崇仁一带围歼贼军主力,同时占领两藩大部分工业区。肾山地区的贼军必然闻风丧胆,可以不战而下。”
外行长官打断内行下属的建议,熊达威分析说道:“在肾山地区,我们也要发动进攻,应该部署一支不下五万人的部队,就由方归仁指挥。消灭甘霖、下巴山的贼军后,这支部队要配合主力对西京展开钳形攻势,保护侧翼安全。”
随后梁文远发言说道:“藩镇地区的交通状况很差,不利大军展开。贼军占据地利,我们不能短时间内取胜。依在下看,不妨先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用囚笼战术将其封锁。同时利用宣传攻势和推行保甲法,打击一切渗透活动,缓缓图之。”
未等他说完,辛伟民就抢着表态说道:“贼军装备人数均不如我军,熊公只需给予其雷霆一击,藩镇指日可定,打持久战无疑是骗取国家经费。在下不才,请熊公派我去肾山地区,半月内就能削平华穗和下巴山的贼军。”
听完这番豪言壮语,梁文远寻思道:“辛伟民的学费没交够啊。”
熊达威倒是非常高兴的说道:“不错,辛将军敢于挑大梁,勇气可嘉。此战事关朝廷颜面,务必要胜!”
从座位上蹦起的辛伟民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说道:“如不能取胜,熊公依法处置便是。”
梁文远试图阻止这一决定,他对众人解释道:“据情报分析,贼军兵力不会低于十五万,天军能用于一线进攻的力量有限,实在不宜在主战场上分兵。”
谷大富对其中玄机一清二楚,熊达威要为他的外甥辛伟民提供“镀金”机会,并设法保存自己的嫡系部队,国公总是喜欢提出一套与众不同的方案来显现自己的高明。
比起在场的朝廷将校,踌躇满志的“镇国公”对于战局有更多了解。熊达威觉得梁文远没有统筹全局,他的思虑有所欠缺。削藩大军的主帅说道:“文远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是天子大张旗鼓排开大军还不是为了制造出足够大的声势吗?刘帝宣称要用一个月灭亡程克,两个月剿灭史泽豪,大帝言出即法,我们没有质疑的余地。削藩是一场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战争,大家要按照天子写好的剧本来办事,分兵作战才能制造出让贼人四面皆敌,肝胆炸裂的威吓效果。”
熊达威是削藩主帅,但是军队的物资需要通过中州的铁路进行运输,天子任命冯国忠的门生杨豪坐镇中州,“镇国公”居然没有统属他的职权。刘帝的嫡系军队由“靖武侯”方归仁统帅,他是个自行其是家伙,熊达威不好指挥对方。天子必然不希望嫡系部队损耗太大,所以熊达威有意让方归仁独领一军,卖“靖武侯”一个顺水人情。
“镇国公”没有指望攻击肾山的部队能收获多大战果,他们不要闹出笑话就可以了,杂七杂八不受待见的地方军会战斗在一线,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梁文远不免在心里如此感叹。
方归仁麾下的几万军队此时也的确不能参与西进,大批弹药物资还积压在界河的仓库里,“辅国公”石培元有意和熊达威打擂台,这支大军的铺盖卷都还没有备齐。
谷大富悄悄对梁文远说道:“文远,不用多说什么,国公想来另有安排,既然辛伟民喜欢闹,就让他去闹吧,我们留下来看笑话。”
梁文远低声说道:“刘帝不该如此分割前线的职权,他好像到处在防内鬼。”
最后众将选择让步,朝廷军队的优势尚可以冒这个险。
在梁文远眼里,熊达威素来指挥大军如同儿戏,仿佛完全是靠电视电影里得来的经验统兵作战。兵力尽可能用于进攻和集中使用是一项普遍性常识,他却担心“镇国公”不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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