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纵可斗转难星移（下）

　　暗处的人影渐近，本相也随之浮现，来者是一男子，生得日角珠庭，脸上夹着淡淡的皱纹，两鬓微微泛着白霜，满头青丝间也夹杂着银丝。

　　穆长风认得这男子，对这男子印象颇深，正是那接引他跟吴立上山的先生。

　　男子到了门口，见其双眸深邃，眼神如炬，看着穆长风道：“可是长风师侄。”

　　穆长风恭敬礼道：“正是弟子。”，面前男子那可察秋毫的双眼，让他不敢与之对视，眼神相对后赶紧避开。

　　男子微微睁了睁双眼，突显英气十足，淡淡道：“我是摘星阁的三长老，你就叫我虚如师叔吧。”

　　穆长风赶紧应道：“虚如师叔。”

　　虚如道：“青音说，今后便由你接管这书楼了。”

　　穆长风心孤意怯：“弟子，无德无才，愧让阁主熬心费力。”

　　虚如自顾自语道：“如此甚好！我便可下山归隐。每天清粥小菜，游山逛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虚如的洒脱浪迹之心，让穆长风不由得想起了父亲。一番望云之情过后，再看虚如还真有些父亲的神韵。

　　穆长风虽思绪飘远，但仍倾耳细听虚如的每一字每一句：“在山水之间乃世间极乐，若修行无门，便在天地间洒脱一生，不也很好吗？”

　　穆长风恭敬道：“师叔所说自然是生平快事。但弟子，仍心存执念，若就此放弃仍觉不甘。

　　虽说弟子愚钝，但弟子仍想坚持到末路，真正到与这大道彻底无缘的那一刻再放弃，也便无悔无憾了。”

　　此番话，让虚如暗叹穆长风的韧性过人，便肯定的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师侄仅需相信，保有初心，大道自来矣。”

　　虚如的鼓励，让穆长风眼中又燃起丝丝坚定，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师叔勉励。”

　　虚如点头回应，转身负手向殿内走去，同时道：“这书楼共藏书二百八十卷，其中一层有一百八十卷，二层有九十七卷，三层有三卷。一层一百八十卷入清境以上可参阅，二层九十七卷拨云境以上可参阅，三层三卷仅阁主、长老或是钦点弟子可参阅。”

　　虚如悠扬的话音在空荡的大殿回荡，跟在他身后的穆长风此时疑惑不解，左顾右盼，暗暗心道：“这殿内除了盏盏烛灯空无一物，书卷却在何处？”

　　虚如似是看透了穆长风的心中所想：“这些书卷就在其中。”

　　只见虚如手掌一翻，一个竹制书卷便出现在手中。他将书卷递给穆长风，道：“这竹卷上记载便是每本书在何处。”

　　穆长风接过竹卷，见工致整齐的行行文字覆于其上，但却不懂如何解得。

　　正当疑惑时，虚如手一抬，一阵“隆隆”声响，只见一排排木制书架，从顶部浮现而出，而后缓缓下落，落至据地约一米远便停了下来。这书架共有九个，每个都朴实而有质感。

　　书架有三层，仅中间一层放置书卷，其上宽松而整齐的立有二十卷。

　　此刻书架虽已将虚如同穆长风隔开，但并不影响悠扬浑厚的声音传入穆长风的耳中：“这书架同星牌由仙师之力相连，可学过斗转星移。”

　　穆长风应道：“回师叔，学过。但是学艺未精。”

　　虚如继续道：“记住着星牌的气息，再用心找到相同的气息，斗转星移。”

　　虚如轻轻一攥拳，这些书架便随之升起缓缓消失不见。

　　穆长风闭上了眼，片刻后，只见一个个书架再次浮现而出，而后缓缓下落，最后在之前同样的位置停了下来。

　　书架落定，穆长风却并未睁开眼。依旧闭目且微微晃动着头，时而向左，时而向右。虚如看着眼前的穆长风些许的好奇，也并未打扰。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九个书架，错落无序的升起落下，往复很多次才停了下来。虚如看着似舞蹈一般的书架，一时间难以置信。

　　穆长风缓缓睁开了眼，恭敬道：“师叔，弟子发现这九个书架虽气息同星牌有通，但这九个却又各自不同。”

　　虚如内心震惊，但表面依旧平静，点头道：“正是如此，师侄真是聪慧过人。”

　　穆长风慌忙摇头，道：“师叔取笑了，只是碰巧罢了。”

　　虚如则露出淡淡的笑颜，道：“这我也便能够安心身退了。”

　　此刻虚如虽看似轻描淡写，但内心却已升起波澜，自忖：“如此天赋，如此气感，本应平步青云，为何会止步不前。”

　　虚如疑惑不已，但很快也不再去想。他带着穆长风在书楼呆了整整一天，翌日一早便下了山去，欲从此游历世间。这书楼也便只剩下穆长风一人了。

　　送走了虚如，穆长风在书楼空荡的大殿往复踱步，此时他正手拿着标注书位的竹卷仔细记背。就在他全神贯注时，书楼的门突然开了，三个阁中弟子破门而入。

　　听到了声响，穆长风寻声而动，只见三位阁中师兄向着自己走来，这三人穆长风都认得，都是星派弟子。

　　其中一人走在最前面，显然是三人的领头人，来人是敬天，就是那个入阁的接引师兄。敬天后面的二人，一个叫宁德，一个叫宁戊，是两个亲兄弟。

　　穆长风见三位师兄来此，便恭敬的道：“三位师兄好，欲借阅何卷。”

　　敬天白了穆长风一眼，不屑道：“《云罗志》可在？”。

　　奈世事炎凉，敬天早已没有了接引穆长风入阁时听闻这小师弟被阁主亲点至门下的那份讨好与尊重。

　　穆长风手攥着竹卷，一番查阅后，道：“在。”

　　一个书架缓缓下落：“师兄，一排左数第一本便是《云罗志》。”

　　敬天看都未看便道：“哎呀，我忘记了。这本书早就看过了，这次要借《奔雷决》。”

　　话音刚落，又一书架落了下来。与此同时，之前的书架则缓缓升起。穆长风再次恭敬道：“师兄，三排右数第八本。”

　　敬天听后，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而后突然手一抬，只见一道雷光迅速劈向穆长风。如今的敬天已是拨云境，修为的差距让穆长风根本无法闪躲，雷光打在身上，瞬间便飞出数尺远，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酸麻。

　　看着眼前已趴在地上的穆长风，敬天道：“哎呀，这《奔雷决》原来也已习得。方才一时起兴便运起了功，谁知竟误伤了师弟。”

　　过了一会儿，酸麻劲渐渐退去，穆长风颤颤巍巍的起身，恭敬的道：“师兄，无碍。可选好需要借阅的卷宗。”

　　敬天啧了啧嘴，道：“一时间，还想不起了，你们可有要借阅的？”，随即便转头看向身后的宁德和宁戊。

　　二人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以同样的伎俩捉弄穆长风一番。书楼内一时间充满了阵阵讥笑之声。

　　“住手，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韶阳师叔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么。”，一声厉喝响彻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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