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哎哟小方，你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蹦的老高啊。”门卫田叔见方残听这么坐着被人推进来，偶像剧都暂停了，探出个头来问情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闲，很戒备这个陌生人。

        在宋闲这个一直把自己当小孩的人面前，方残听还是想保持自己稳重的形象，很想告诉大爷，他没有出门蹦，蹦的是家里的狗。

        “没事叔，不小心摔了，过几天就能好。”

        “那……你家没人吧我帮你叫你家经常叫的那个家政阿姨还是你有别的打算”

        “不用了。”方残听指了指宋闲，“我朋友能搭把手，我晚上应该去刘子言家，或者叫他过来。”

        门卫大叔上下打量了一下宋闲，长得很好看，看着也还不错，点点头，脑袋缩回去到一半又伸出来交代，“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

        宋闲被门卫打量女婿一样的看了一通，有点迷糊的推着方残听，顺着他的指引找地方。

        小区很漂亮，一进门就有个开满荷花的池塘，正值傍晚，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荷塘边玩游戏，嬉嬉闹闹的，有点吵闹但也生气十足，四周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好景色，低矮的灌木菊花月季等等植物到处都是，宋闲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语笑嫣然的情景了。

        其实一路上他都走的有点心惊胆战，当代青年人爱养宠物的非常多，宋闲怕半路窜出来一只狗自己会吓得晕厥，好在这个小区孩子多，宠物倒是没看见很多，他只远远的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只小小的白狗玩游戏，当时宋闲步子一顿，有点头晕，方残听捏了捏他搭在椅背上的手催他。

        方残听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钥匙给宋闲，手指一指，大有指挥士兵的将军那样的气势。

        宋闲怕狗也怕猫，但除了这两样其他宠物都不怕，方残听家对他来说是地狱，他站在轮椅后面，控制不住有点发怵，一些陈年旧事又浮上心头，那个落满灰尘的空间好像又被自己打开了，甚至双手有点微微颤抖。

        宋闲脸色白了几分，稍微有点局促，看了看方残听，他正在低头看手机，宋闲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有被他看到。

        “开了门你别动，就在门外，我给你开门你再进。”

        “嗯。”宋闲的声音是强撑着的冷静，听不出丝毫慌乱，但已经开始出冷汗了。他是优秀的心理医生，但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一直没能妥善解决。

        只要姐弟俩都不在家，二两就会趴在门口等他们回来，一斤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趴在沙发上不吃不喝，也不愿意去方残雪房间的小窝睡觉，方残听开门的时候做好了准备，还是被二两的动作吓得赶紧往后滚了几圈轮子。

        柯基几乎跳到了方残听的双腿上。

        “二两，进屋。”

        柯基很听话，摇着尾巴进去了，方残听也跟着进去，关上了门，宋闲在门外一身冷汗，脑海中还是无法控制的出现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和一片恶意的辱骂，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英气的眉毛皱着，唇角紧绷，看起来有点虚弱。

        不知道方残听在里面咚咚咚的干什么，隔着厚重的防盗门都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宋闲有点担心，站在两步之外伸出长臂敲了敲门，没反应。

        准备再敲的时候门刷的开了，他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皮鞋敲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残听微微喘息的脸出现在面前，“可以了，进来吧，拖鞋鞋柜里有新的。”

        宋闲礼貌的关上门，打开鞋柜，里面一水的粉色凯蒂猫拖鞋，他忍不住看了看方残听，试探着开口，“男士的……”

        “哦，没有，你就穿那个粉色的吧。”

        “……好的。”

        方残听家里一看就是有好几个人居住的，桌上堆着很多东西，有码得高高的漫画书，水果零食之类的吃食，还有不少盒盒罐罐，可能是装着其他做菜用的干食材。整体色调偏蓝灰，窗帘大开着，床边养了几株仙人掌，长得很好，张牙舞爪的立在角落。沙发上堆着好几个玩偶，电视柜下面堆着一个玩具盒，电视机一边的猫爬架上吊着一个小铃铛，方残听从那边溜达过去的时候头发碰到了细绳，铃铛在他头顶叮铃铃的响。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宋闲坐在沙发边上看方残听在家里转圈。

        “什么”方残听自己把轮椅玩的飞起，一会转到这边一会转到那边，不一会儿后推给宋闲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你为什么打架”

        “还能为什么，看见沙比了，觉得作为爸爸应该教育教育他们。”方残听看了宋闲一眼，神色高傲，好像很不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宋闲的语气带着一点戏谑，方残听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给个教训，王八都要上天了。”

        方残听把茶几上的外卖盒一股脑全部扔进了垃圾桶，拍拍手又说，“再说了，他们在议论颜瑜，这我可忍不了。”

        “是他的同学”

        “校友，以前也是我的校友，我从学校毕业后才敢针对颜瑜，怂包。”他说起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人时，总是嘲讽多过气愤，眼尾微微上扬，连眼神都清亮一些。

        “颜瑜出现心理问题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

        方残听想了想不确定的摇摇头，“应该不会吧，自从我上次教训过他们一回他们应该不敢了，颜瑜也不说学校里的事，我还是从朋友那边听说的，反正我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不敢动他。”

        “颜瑜的爸妈没有陪着他”

        -

        “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爸爸和后妈一直都住在国外的，以前……”

        方残听的话没说完，里面传出了挠墙声和狗叫，宋闲一下就坐直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走，但是他看了看方残听包的严严实实的腿，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硬生生把自己按下了。

        方残听感受到了宋闲一瞬间的僵硬，扭头朝里面喊，“二两，你给我安静点。”

        挠门声和叫声立刻就停了，宋闲有点惊讶，没想到狗还能这么听话。

        “你为什么怕狗还怕猫。”方残听看里面安静了，在桌子上翻了颗梅子扔给宋闲，滚着椅子到宋闲身边，随口问出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心理阴影。”宋闲回答的很坦诚，坦诚到方残听以为他是随口诓自己的。

        “心理医生也会有走不出的心理阴影”

        “俗话说医者不自医。”宋闲笑了，眉眼弯弯，稍微放松了一点，“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杀了。”方残听撕了茶几上的薯片随口胡诌，像个觉得孩子闹腾不愿多说的家长。

        他手机响了几声，方残听拿起来看了看，脸色就变了，才短短几分钟时间，方残听的暴脾气好像又蹦出来了，眉头紧锁，茶灰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手机屏幕，宋闲觉得他下一秒就有可能摔手机了。

        索性他只是啧了一声，没有暴走。

        “怎么了”

        方残听一回头看着他眉目温柔的看着自己，忽然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泄气般瘪瘪嘴，看了看宋闲才说，“小事，哎你说为什么总有人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并且对与自己有偏颇意见的人深恶痛绝”

        宋闲歪着头，一缕刘海遮住一点点眼角，眼睛好看到方残听恨不得能带在身边观赏，也没有三十岁男人的油腻和不修边幅，干净整洁，恭谨谦和，看平时走路和做饭似乎身材还不错的样子。

        他思考了一会，就说了两个字，“无知。”

        方残听一听就笑喷了，鼻尖带了一点点粉，眼睛像一片湖水，荡开涟漪。

        “精辟哈。”

        “有些人呢，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超出他们世界观范畴的认知，既然理解不了，那就只能是错的。事情的是非对错，在不触及道德法律的时候，会因为立场的不同而产生分歧，不能接受这种‘异’，我觉得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宋闲的声音低沉轻柔，稍稍安抚住了方残听躁动的心脏，他关了手机，把那些在某一条实事微博下吵得不可开交的页面彻底关掉。

        “你饿吗”宋闲眼神看向远方忽然问。

        他一说方残听才注意到已经是黄昏了，一片橘黄的天空在远处驻扎，漫开，霞光晕开散落在他们的发梢，脸侧，像是蒙了一层暖黄色的纱。

        “还好，你饿了我给你叫个外卖。”

        说着就要拿起手机上美团，宋闲抓住他的指尖，微凉的触感迫使他停下了动作。

        方残听有点不自然，挣开他的手问，“怎么了”

        “外卖吃多了不好，能借一下厨房吗”

        “可以，但是没有食材。”方残听的这句话彻底让宋闲放弃了给他做饭的念头，思虑再三，他还是提出来当下他觉得最妥帖的方案。

        “那带你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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