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气氛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很久，方残雪张了张嘴，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方残听耳根红的晃眼，说完才后知后觉羞耻起来，正要走，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宋闲。

        方残雪没说话，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斜睨着方残听接电话。

        他只有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身边很安静，宋闲能听的很清楚，字句被寒风吹得零落，听起来像是在外面。

        “吃饭了吗？”

        “嗯。”方残听应道，赶紧离开了餐桌，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心跳声不可抑制的加快。

        “怎么了？声音闷闷的。”

        “没事。”方残听胡乱搪塞道，一扬手，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被子下，“你吃饭了吗？”

        “吃了。”一声尖锐且绵长的鸣笛声过后，“有点想你。”

        方残听瘪瘪嘴，“你以前没这么…肉麻，好黏糊。”

        “是吗？”宋闲在电话另一边轻轻笑起来。

        “你在外面？我听见汽车声音了。”

        “嗯。”宋闲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敲在方残听心上，“到你家楼下了，下来见一面吗？男朋友。”

        拖鞋掉在地上，方残听蜷缩起双腿，脚踝上隐约可见一个牙印，他闭着眼再三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在空气不流通的被子里发热，迷蒙。

        “小孩？”

        “嗯？啊，我知道了马上来。”

        方残听急急忙忙往脚上套袜子，手机扔在一边，里面传出对方清冷的声音。

        “等等，脚上你姐姐，元之在。”

        “哦，知道了。”

        方残听猛的拽开门，“姐，换衣服元……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方残雪已经裹上羽绒服坐在沙发上了，斜挎包被她单肩背着。

        “你躲进房间的时候元之给我打电话了，你……要走？”

        “不，我下去见他一面就上来。”

        “哦。”方残雪似笑非笑点点头，“行，那走吧。”

        门被轻轻关上，沙发上探出来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两双大而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渐渐关上的门，楼道里隐约能听见隔壁传出来的嬉闹声，门口挂着的中国结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地上的影子离散，又组合。

        元之靠在宋闲肩膀上缩着手，已经是第三百次跺脚了，“哥我们直接上去吧。”

        宋闲犹豫了一下说：“不去。”

        “可你不是一直在看那本书吗？应该不会那么害怕了吧？”元之歪头看着他，很好奇。

        宋闲干巴巴的回答，“不行，你自己去。”

        “好吧。”元之悻悻摆手，“那你就看他一眼就回去？大过年的你也不好把他带回家吧？要不然你直接走吧？”

        宋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别的情侣都在亲亲抱抱，你两整的跟异地一样多可怜，这样我让雪雪把一斤二两关起来你进去就躲到嫂子的房间去，怎么样？”

        “不了。”宋闲依旧拒绝，“还有，你不要叫他嫂子。”

        “难道不是？你不喜欢？”

        是，也喜欢，但是…

        “他会不高兴。”

        “好吧…哎他们来了。”话音刚落元之已经离开了他身边，窜上前去抱住了一个雪白的人。

        方残听穿的不多，一件灰色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耳朵被风吹的有点红，在方残雪身后出来，头发有点乱，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加上他精致的脸更加显小。

        宋闲朝他挥了挥手，方残听步子快了几分，和伸手刚要打招呼的元之擦肩而过，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元之：……

        “这，这是……”元之还伸着手，方残雪一把拉过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大口袋里。

        “好了好了，快上去吧，下面好冷，你吃饭了吗？”

        元之的声音越来越小，“吃了，怎么你还给我留了吗？”

        “不是，没吃完…”方残雪的声音在一声轻轻的“叮”之后再也听不见，宋闲站在风口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下意识拉过方残听的手想给他暖暖，才回过神来自己的手是凉的。

        “你的手好冷。”

        “嗯。”宋闲笑笑，“开车的时候没关窗户。”

        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方残听先他一步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上下揉了揉，“给你暖和一下。”

        “谢谢你。”

        宋闲说的很正经，方残听有点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正要说什么，视线被柔软的发丝挡住，从宋闲的侧脸看过去，他身后的路灯灯光全部洒在干燥的地上，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收回视线，耳朵有点发烫，方残听差点没站稳。

        “奖励。”

        方残听推开他，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是奖励你。”

        “是啊。”宋闲把方残听拎回来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我不能和你一起过年，就当是安慰吧。”

        方残听抿了抿嘴，“我姐一个人，颜瑜的事才过去这么久，我不放心。”

        “我知道，没有怪你。”宋闲抱着他左右晃了一下，又说：“你要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吗？”

        “好啊。”方残听顺口就说，“当然好，猫和狗都去？”

        宋闲泄气了，手上力气大了些，没有说话。

        “要不你试试和它们相处？”

        “怎么试？看照片吗？”

        “可以。”

        “我对照片的接受度还可以。”

        “哦。”方残听低头捏着宋闲的手指在手心里玩，“那…那还是下次吧。”

        他想让宋闲留下来，又害怕会对宋闲造成刺激，想法在心里盘旋过很久，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么抱着站了一会儿后方残听松开了宋闲的手指，拍拍他的手说：“放开我吧，该回去了。”

        “哦。”宋闲应下，手却没有松，头埋在方残听肩膀上用力吸了吸，弄得方残听整个人都痒了起来。

        “松开我吧，很晚了。”方残听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好吧。”宋闲松开他，头还靠在他肩膀上，叹息着说，“你要走了吗？”

        “嗯，很晚了，而且这里容易被人发现。”

        “哦。”

        “你回去路上开车慢点。”

        “哦。”

        “那我走了？”

        “哦……”

        方残听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舍和抗拒，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拉着他的手对宋闲招了招手，示意他弯腰。

        宋闲严重还有愁绪，弯腰的时候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腰，问：“怎么……”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方残听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牛奶味，和他本人的性格非常不符，头发上是清淡的草木香，脸上的皮肤是热的，嘴唇似乎更加软些，隔着皮肤肌肉，触上了宋闲的心脏。

        他控制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人往自己身前拉。

        方残听对他这时候的习惯很敏感，头皮炸开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妙，人还没能来得及躲开，就被宋闲大力拉过去压在了一边的墙上。

        方残听茫然的睁着眼看着面前的樟树，徒劳的挣扎了一下，宋闲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轻轻往上，把他紧紧压在自己的胸膛和墙壁之间，尝到了他刚喝的橘子汁味。

        半晌，宋闲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方残听却已经没力气推开他了，被宋闲抱在怀里，双腿一阵一阵的发软，如果现在能看清楚他的脸，就能看见他失神的双眼和微肿的嘴唇。

        “哈…你，你有毛病吗？这是在外面。”话说的断断续续，没有威慑力。

        “是你先动手的。”

        “你！”方残听气不过，抬手打了他一下，没什么力气。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走了。”方残听听不下去了，红着耳朵急着想走，又被宋闲拉回来了。

        “好了我不逗你了，等等再走。”

        “我现在就要走。”

        宋闲没有劝他，只是不动声音点了点他红润的唇，方残听动作一僵，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笔直的站在他面前，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像是在提防宋闲，宋闲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两步，眼看着就要撞上身后的树了。

        宋闲毕竟比方残听高出快一个头，往前打垮一步手一伸，就又把他拉了回来，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叹着气说：“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方残听拍开他的手，“是你脸皮太厚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装的很好。”

        宋闲带着笑看着他，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这都怪你。”

        “怪我？”方残听瞪了他一眼。

        “我这叫…”宋闲又靠在他肩膀上，一字一字的说：“恃，宠，而，骄。”

        “你。”方残听不想在这种事上和他争，“我走了，你自己回去小心。”

        他往光亮的地方一站，整个人像是刚从被子里捞出来，柔软，温暖，脸颊和耳朵都是红的，被宋闲逗成这样，还会说注意安全，宋闲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抓在手心里。

        方残听的外套斜斜搭在他的肩膀上，走在过道里微弱的光在他身上明暗交替着，他走的远了一点，人渐渐变小，在电梯口停下，按按钮的时候，动作很细微很小的回头看了一眼，又飞速转过头去。

        宋闲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来的时候脚已经踏出去了。

        方残听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关上的电梯门中卡进来一只手，紧接着宋闲就挤进来，方残听睁大了眼，不解的问道：“你跟来干什么？赶紧走。”

        说着还真的伸出脚卡在即将关上的门中间，宋闲长臂一用力，把他往后拉了一下，方残听的脚书顺着他的力道退出了门间。

        “你疯了？”

        方残听朝他挥了一拳，宋闲挨下，捏住他的手腕，示弱的开口，“我想跟你一起过新年。”

        “一斤二两都在家呢。”

        “那你保护我吧，男朋友。”

        方残听没说话，宋闲低头用鼻尖蹭他的脸，眼看着就要往不该去的地方贴了，方残听下意识看了一眼摄像头连忙捂住他的嘴。

        “好了好了你别乱来，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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