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他是谁？

        她压下心里的惊诧，面上不显，只是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下，“沈道友也同去红叶山庄？还是回药医谷？”

        沈病理好衣袖，终于正眼瞧她了，他一抬眼看着她手法粗鲁地揉着狗崽子的脑袋，瞬间勾起了点他不愉快的回忆。

        他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道:“沈某当然与周道友同在。”

        “……”

        “师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远处的禹时一把扶起一名小弟子，一边蹙眉对周从知道。

        此时已没人再提出休息的意愿，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了这里，继续朝思蕴峡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周从知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病，见他时不时会微弯下腰扶着旁边的树干低咳几声，一张脸霎时更白了。

        她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感觉他下一刻就要撅过去了。

        然而几番观察下来，周从知心中有了个猜测。沈病应是被那古怪林子里的什么妖魔给俯身了，才导致这般性情大变，即使知晓是一边走路一边要咯血的身子，却依然不见得他安生，具体就表现在——

        “小师妹，我从师尊手中得到的金肌株已经成熟了，你若是喜欢，我将它赠予你如何？”

        张烊暗戳戳对沈宛儿心动不已，一路上都在不停表明心意，在发现沈宛儿对花草情有独钟时，便立刻凑上去讨好地说道。

        金肌株需要百年才能养熟，虽然要花上很多心血培养，但在成熟的时候，赤金乍现，花株透明饱满，极为好看。

        “张师兄，我……”沈宛儿略显为难地正想说什么，旁边却插进了一道懒洋洋的嗓音。

        “是吗？”

        沈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带着一点疏漫，“可我怎么记得，金肌株是有壮阳的作用？”

        沈宛儿:“……”

        张烊登时一僵，他师尊将这株药给他的时候并未说明只能给男子使用，这寻常人若不是药医谷那般精修于医，也几乎不知金肌株还有这等作用。

        他登时恼羞成怒，一转头大骂道:“不想死就给我住嘴！你个病秧子！”

        抑或是方才，路途中偶遇一位溯和宗的修士，不小心惹了附近谭洞中性情凶猛的棕毛鬣狗，本来以明火符便可令鬣狗知难而退，可谁知沈病居然一声不吭出其不意地拔了那鬣狗头上的毛，还明目张胆地放在手里卷卷卷，直接令那只鬣狗当场暴走，尖利的叫声引来了近百只凶猛的公狗。

        母种的棕毛鬣狗数量极少，好家伙，他一上来便拔秃了一片那母狗的脑袋，拔完之后卷成一团便罢了，还嫌不干净，嫌厌地给扔了。

        于是一行人与百只鬣狗猛追猛打了近两个时辰。

        如果不是看在他一副骨架子瘦得惊人，一拳就能将他送走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周从知早就将他按在地上猛揍一顿解解气了。

        几番波折之后，终于到达了思蕴峡，峡谷口长满了聚灵草，在昏暗中发出盈盈的微光。

        “好美……”沈宛儿走上去点了下一刻聚灵草的草尖，那一丝丝水蓝色的灵力柔和卷着她的指尖而上，显得异常亲昵。

        她弯了弯天生一双含情眼，侧脸被微弱的蓝光照映着，似天仙下凡一般，看呆了几个小弟子。

        沈宛儿这个角色自带光环，仿佛这世间生灵都亲近于她，她是这本书作者笔下唯一一个至纯至善的人，只是可惜爱情的道路上并不通畅，许多书粉也为此哀嚎惋惜过。

        张烊瞪着眼睛看呆了，突然余光里有一道银白色的身影迅速地飞过。

        “……有灵兽！”一人惊呼道。

        刚刚飞奔过的白色身影浑身发出微微的荧光，两支像枝蔓一般的角竖向天上，四只蹄子一蹬一蹦就消失在视线里。

        “是，是灵鹿吗？”

        张烊旁边的小弟子目瞪口呆道，他刚说完，张烊已经持着剑朝那灵兽消失的方向追去。

        灵鹿难能一见，方才那只身材硕大，背上还带着一些小片的黑斑，应当是已步入成灵阶段的灵兽了，可遇不可求，当然不能错过。

        张烊一动，带着其余的人都蠢蠢欲动，也纷纷朝着峡谷里追去。

        “你们！乱跑什么！”周从知头疼不已。

        见几人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她赶紧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禹沈两人快跟上，等到他们也跨过峡口时，这才发现，思蕴谷今日的雾气格外浓重。

        “……”

        周从知伸手在面前挥了挥，心道不是吧，这下山一趟什么时都得遇上，又不是男女主体质。

        刚开始雾气只有薄薄一层，可逐渐得越来越浓重，当周从知意识到不对想将人叫回来的时候，周围的花草树木已经都被雾气给掩埋在视线里了。

        雾气浓到眼前只剩下白，张烊与其他几名弟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周从知在原地转了一圈，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正郁闷间，后背突然撞上了什么。

        她一回头，沈病正脸色难看地站在她背后，她这一下撞到了他的肋骨和肺，撞得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一白，映在雾气里和鬼一样。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周从知见他脸色差得似乎下一秒便会去了的样子，不禁心虚不安道。

        “……”

        沈病没精力回答她，一掀眼皮带着病气凉嗖嗖地扫了她一眼。

        两人在迷雾中走了一段，周遭安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其余的人也都不见身影，似乎被这浓浓白雾给吞并了一切。

        等到周从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低头，发现那是一颗结了珠的聚灵草。

        “……”

        两人再往前走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了在一片白雾中发着微光，只是密密麻麻的明显数量不少。

        聚灵草在有灵力汇聚的地方生长得异常繁盛，它们播种也快，汲取源头的灵力生长结珠。周从知本以为灵力的源头会是一颗古树或是灵兽，可真的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吓得一个激灵，往后微微退了半步。

        那是三颗人头。

        土地中央三颗面如死尸的人头绑在一起，而周围一圈妖盛的聚灵草皆是汲取这三人的灵力所生长。

        “……”

        不知道为什么，周从知总觉得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她猛地一回头看了眼。

        沈病还在。

        周从知松了口气，这种时候最怕身后的人像鬼片里的桥段一样突然消失了。

        沈病看见这一幕倒是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周从知正想与他说什么，可背上箩筐里的贵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这股尸气，恐惧地一边嗷嗷叫一边在本来就狭窄的小箩筐里打着滚。

        见状，她只能暂且将它从小箩筐里抱出来，安慰地摸摸它的小脑袋。

        贵生对着那聚灵草密盛的地方，也许是害怕，挣开了周从知的手掌跳下地，撒开爪子就想跑，但腿肚子颤颤地没跑两步就直直地撞在了一颗树干上。

        “……”

        周从知刚想上前将将它抓回来，贵生的后颈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拎了起来。沈病低眉盯着这只甩着脑袋晕乎乎的狗崽，嘴角扯起一个不冷不热的笑，“蠢货。”

        周从知不好意思地笑笑，“它平日其实蛮聪明的。”

        “别谦虚，”沈病慢悠悠道：“和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从知：“……”

        沈病直接把头晕目眩的贵生一把塞回了她背着的小箩筐里。

        两人正想略过这片聚灵草去别处寻找其他人，可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类似一股花香，但浓厚简单得又似一股庸脂俗粉的味道，馥郁扑鼻。

        周从知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二人在原地停下脚步，沈病微抬起头，目光定在半空中，周从知顺着他的眼睛朝那个位置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顿时有些怂了，原身她不知，可她周从知上辈子还活着的时候，怕虫、怕鬼，她没好意思往沈病身后躲，但还是微微退了半步。

        所以周从知并没有看到，沈病的灰色的眼眸突然盛了点红光，带着冷冰冰的质感，似乎透过空气直指什么。

        “你是何人？”

        一道柔中夹着媚的女子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下一秒，一抹嫣红色的衣角转了一个圈落入周从知的眼帘。

        女子一身娇艳的红色衣裳，衬着皮肤莹洁光滑，眉目潋滟似水，她手中握着把长剑，紧紧地盯着周从知旁边的沈病又问了一遍：“你是何人？”

        沈病面无表情。

        周从知只呆了一秒，随即红了个大脸。

        女子像是魔教中人，她赤着双足，她应该是刚刚和人战斗过，浑身上下虽然不带伤，但是衣裳破了好几个洞，在边缘若隐若现遮都遮不住。

        但很快周从知就被她手中那把剑给吸引了目光。

        那把长剑带着凛气，剑柄用一块白布包着，明显是禹时的剑。

        “你把他们怎么了？”

        周从知召出幕扶，紧紧盯着女子道。

        女子从始至终都盯着沈病，似乎对他颇为感兴趣，直到幕扶剑的金光盛出的时候，这才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这峡谷间的聚灵草最喜欢的，才不是天地灵气。”

        她顿了顿，神态娇柔妩媚，但是有含带着一丝杀气。

        “而是你们这些修士的精气。”

        说完，还对着沈病抛了一个媚眼。

        周从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哦，”沈病抬着眼面无表情看着她，语气也没什么起伏，“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亵衣露出来了。”

        周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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