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巴纳姆效应

“你猜。”应宽拉开距离，“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了。”

        “……”论无耻，叶寒再一次败了。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他说起在学校墙上看到的他的照片，“你那会看起来比现在青涩一些。”

        “嗯。我那会还小。”应宽低低应了一声，两人说起学校里的孩子们，应宽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叶寒有些遗憾说道：“那会拍了很多照片，可惜手机丢了，也没来得及存下来。”

        其实有一些是可以通过云盘找回来的，可是那个手机里，还存着应宽的那张青涩照，已经没办法找回来了，她心里着实觉得有些可惜，就像是错失了什么。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一趟，西藏漂亮的地方很多，值得你再多来几次。”应宽安慰她，说起自己第一次来西藏时候的糗事，说到西藏的厕所，说到西藏路边拉着人要钱的小孩们，最后说到高原反应。

        “头一次来西藏是和张和在一块，高中刚毕业，他一进藏就严重高反，窝在车上一边吐一边喊自己要死了。结果路上遇上个漂亮的姑娘，他一瞬间就爱上人家了，想追都追不上，眼睁睁看着姑娘走远了，也没来得及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一见钟情？”叶寒很惊讶。

        应宽回道：“是啊，一见钟情。那会他没要到联系方式，一路上都在捶胸顿足。我们一行人都笑他身体弱爆了，但凡争气点，也不至于错失良缘，结果你猜怎么的？”

        “不会……”叶寒的眼睛睁大了，“又遇上了？”

        应宽抿着唇笑：“哪能。那小子运气不好，可是韧性强，脑子也好用。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对眼睛就跟打印机似的，看到什么都能记住，并且画下来。回到酒店他就画了一张女孩的画像，又通过女孩的服装、口音、手上的工具等等蛛丝马迹，推断出了女孩的大概去向，拉着我们一车人，从拉萨追到了玛旁雍错，还真让他追上了。”

        这也太神奇了，有这个本事什么案子破不了！

        应宽像是看透她的想法，解释道：“那个姑娘在西藏支教，所以他才申请援藏挂职。算算时间他也快结束挂职了，十月份他们一块回b市，婚期就在十月份！我们总说，他是在西藏湖边被她媳妇儿捡回家了，否则，他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

        “真好。”叶寒碎碎念道，“玛旁雍错可是最圣洁的湖。都说一见钟情是种缘分，一生倾情才是真正的幸运，他们俩一定是受了圣湖的祝福！”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迷信。”她话音刚落，应宽就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个动作发生地自然而然，叶寒没来得及躲开，只是仰头看他，问：“你家里是不是有弟弟或者这妹妹？”

        应宽看了她一眼，嘴边含笑回道：“没有。倒是有一只狗，你和它有些像。”

        拿她当狗狗抚摸？叶寒咬牙切齿，“那你家狗狗长得好看么？”

        “那肯定不如你漂亮。”应宽又回。

        叶寒几欲吐血，应宽又继续说道：“一见钟情容易，难的是从一而终。所有的神话都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最后，文人把这些神话统一称为‘命运’。”

        “那你相信‘命运’么？”叶寒笑着问他。

        “你呢？”应宽不回她，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信‘命运’么？”

        他的眼睛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叶寒一时不知语塞，半晌，方才偏过头回他：“我这人从小运气就不太好。”

        “你在火车上不是这么说的。”应宽目光灼灼，“你说，从小算命先生就说你吉星高照，逢赌必赢，你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应老师的记性可真好。可惜那是骗你的。”叶寒耸耸肩，半开玩笑道，“算命先生说我命中犯煞，所以我这出生后爹不疼娘不爱，五岁还丧了母。好在我这人做事不服输，相信凡事都靠自己争取，也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所以一路顺遂到了现在。”

        她顿了顿，言笑晏晏问应宽：“惨不惨？”

        “心理学里有一个名词叫‘巴纳姆效应’，指人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并认为它特别适合自己并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人格特点。简单一点解释，就是‘对号入座’式的行为。所以，这世界上有人相信星座，有人相信算命，有人生了病去搜索症状，很容易相信自己可能得了不治之症，因为这些人本身就有易受暗示的特点，譬如情绪低落、情场失意、没有安全感……所以对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产生依赖，并且深信不疑。”

        应宽眼里神色复杂：“所以，与其说是‘命运’选择了你，不如说你选择了什么样的‘命运’。正如你所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也是你的选择。”

        “学霸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无论遇到什么，都能振振有词说出一堆大道理。”叶寒笑，“我不过就是问问你，惨，还是不惨，而已。”

        “惨啊。”应宽回她，“虽然凡事有科学的解释，但是长辈们也说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巧了你看，算命先生说我命里带‘火’，专治各种命中犯煞的人。”

        “哦？”叶寒将视线从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收回，直直望着应宽。

        四目相对时，应宽将整个身体靠在座椅上，神情懒散，语气却格外笃定：“遇到我，你叶寒的好运气就算是刚刚开了头了。”

        车厢里安静了好像很久，叶寒方才柔柔回道：“应师兄，您年纪大了，不要这么迷信。”

        车上暖气熏的人昏昏欲睡，车行到半道，应宽靠在窗户边就睡着了。路并不好，车开起来，他的脑袋总是磕在玻璃上，大概是不舒服，过了片刻，他歪过身体，整个人斜斜靠在椅背上。

        叶寒心里藏着事，在她的背包里藏着她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句话，是那天遇上应宽时，她写下的。

        “入冬了，万年老铁树也想开朵娇艳的花。”

        你信命运么？信啊，叶寒对自己说。

        可是一帆风顺是一种命运，命途多舛也是一种命运。谁能保证这种相遇最后能演变成应宽口中的神话。

        运气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她不相信自己有这种好运。

        手机微微震动着，她打开手机，两条信息跳出来，内容是一样的，一个是姜荷，一个是秦科。

        “回来了么？”

        她一一回复航班信息，姜荷回道：“啊啊啊宝贝儿，咱们学校论坛上都炸锅了啊！你在火车上捡到的那个帅哥是应大神，你知道么！应宽应大神啊！我的男神！梦中情人！我说他的背影看着就不像凡人呢！听说他现在成了心理大神，贼牛贼厉害！宝贝儿他真人帅么，你拍照了么，快给我看看！！！！！！！”

        从感叹号的数量可以看出姜荷有多么激动。

        相较之下，秦科着实淡定了许多。

        “b市下雪了。”

        随之附上的是窗外的雪景，雪夜里的路灯散发出来的光芒，柔和又温暖。窗台上是她刚进实验室时买的一盆芦荟，竟然开出了一串串如炮竹一样的花儿。

        “芦荟开会了？芦荟竟然会开花？”叶寒问。

        “嗯，会开花。”秦科回她，“芦荟开花是祥瑞之兆。”

        她养什么都能死，所以能开花，多亏了秦科的照料。叶寒把功劳归功于秦科，“那也是师兄养得好！”

        叶寒认出那是他们实验室的楼下，猜测工作狂人秦科此刻必定还在实验室里奋斗。

        “早些回家啊师兄，天气凉了，记得多穿衣服。”

        叶寒又等了许久，秦科也没回信息。她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困意袭来，她索性也闭眼休息。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车窗外渐渐有了动静。她迷迷糊糊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应宽有棱角的下颌线。此刻，她的整个身体都向应宽倾斜，整个脑袋都靠在应宽的肩膀上，而她的嘴唇距离他的颈窝仅仅不到两厘米。

        叶寒心里咯噔一跳，一边心里祈盼着应宽这会千万别醒，一边将身体默默往后退。

        哪知她一动，应宽就醒来。她一抬头，嘴唇恰好擦着他的耳垂，不偏不倚，毛茸茸的轻微触感不过瞬间，像是羽毛拂过唇间，却像是电流一般，让叶寒从心脏酥酥麻麻蔓延到了四肢。

        两人俱是一怔，应宽还在迷糊状态，黯哑着声音问：“到了？”

        叶寒耳根子发热，直起身子看窗外，假装若无其事回道：“还没吧？应该快了。”

        手机突然嗡嗡嗡作响，叶寒看了一眼，她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两人之间的座位上，她下意识要去拿，谁知道与此同时，应宽也伸出手去接电话，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块。

        叶寒像是被火烫了一般赶忙想要松开，应宽的手却重重地覆盖住她的手，用力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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